仕途多舛

在殷浩遭受弹劾贬为平民以后,接替他职位的是王羲之同族的一个侄辈子弟王述。王羲之向来十分看不起这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现在却要在他手下为官,这叫王羲之怎么忍受得了?两人虽同为王氏子弟,但因性情各方面很不投契,关系也处理得很不愉快。王羲之在官场上虽不是左右逢源,但他勤政爱民的声誉早已传开,成为朝廷标榜自身形象的楷模,其学识才华在社会上也享誉盛名,所以起初王述对王羲之还是十分容忍,甚至还想巴结、拉拢他。

王述做会稽郡太守,因为母亲过世,便住在本郡守孝。王羲之接替他做了会稽郡太守后,只是礼节性地去吊唁了一次,不再去第二回。守孝的王述每次听到号角的声音,总以为是王羲之前来拜访自己,都要做一番大扫除,以等待王羲之的到来。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王羲之一次也没有光顾王述住处。王述因此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对王羲之的高傲怀恨在心,逢人就说:“我身为他的长官,他至少应该礼貌性地拜访我一次呀!何况我每次听说他要经过,都郑重其事地准备着要招待他,他对我视而不见,简直就是蓄意侮辱嘛!”。

有人把这些话转告给王羲之,并劝王羲之说:“他既然如此地看重你,而且又是你的顶头上司,何不专程去拜访一下呢?至少也可以让他面子上好看些。”

王羲之十分不屑地说:“我才不愿和那‘痴儿’在一起呢,更不要说去拜访他了。我可不想因为要让他面子好看而失了我自己的面子。”

这话传到了王述的耳朵里,把王述气得咬牙切齿,他对朋友说:“这可恶的东西!仗着自己有一点名气,竟然敢这样蔑视我,要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那我这个长官还怎么做得下去?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走着瞧,看到最后是谁失了面子!”

等到王述被任命为扬州刺史,上任之前,遍访郡内名流,就是不去王羲之家,只是临出发的时候匆匆道了个别。

此后,王述常常故意到王羲之管理的会稽郡去视察,说是视察,实际上就是故意找茬儿,鸡蛋里挑骨头,每次都要弄得主办人员焦头烂额、全郡鸡飞狗跳才罢休。

有一次,王述来到郡府官署借口检查储存的粮食,王羲之只好带着有关人员陪着王述到城北的粮仓去。一路上,王述指着道路说:“这条路怎么凹凸不平的,你们是怎么搞的?国家花了那么多经费,结果就修成这个样子,真不像话!下次我来时这种情形一定要改善,听到没有?”王羲之看他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情,心中真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发作。

到了粮仓,管仓的人打开了仓门,请王述进去察看。王述大咧咧地走了进去,王羲之和其他大小官吏也跟随其后。只见王述用手在窗槛上抹了一下,马上大叫起来:“啊呀!这么厚的灰尘,像什么话!这里的管事整天都在干什么,光拿薪水不做事吗?你们这里也散漫得太不像话了!”然后又用手指着堆积如山的一包包米粮道:“这些米包是谁堆的?乱七八糟,下次一定要改进!”

王羲之和手下的大小官吏早已气得脸色发青,这哪里是视察,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长期下去可怎么受得了?但王述是长官,在这么多下属面前,王羲之也不好和他争辩,只好把这口闷气憋在心里。

王羲之心想:“这个痴儿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在他的手下一天,就要受一天这样的气,干脆跟上面申请把我调到其他地方,只要脱离他的管辖就好了。”

下定决心以后,王羲之立刻上书请调越州。这份请调的公文自然要经过王述,王述看到了这份公文,冷笑了一声说道:“想走?没这么容易,谁让你当初那么骄横,装清高。现在知道怕了吧,哼!现在你就受不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王述把公文压下来后,放出消息说:王羲之或许有些什么把柄,怕被王述抓到,想趁着事情尚未被揭发之前一走了之。这种谣言被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所利用,拿来攻击和讥笑王羲之,王羲之认为这种情形如果继续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弄得身败名裂。他时常对他的几个儿子说:“我一点儿不比王述差,但是职位却比他低很多,难道是因为你们不如他的儿子吗?”

在当时,还有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着,那就是各大家族间的斗争将会越来越尖锐和明朗化,结果必将导致国家衰亡。腹背受敌的王羲之此时并没有看出。

原来东晋政治势力上拥有决定性力量的四大家族王、谢、袁、萧中的王氏一族,自从丞相王导、大将军王敦相继去世后,力量顿显单薄,而谢姓家族的力量却慢慢地崛起了,渐渐地有取代王氏的野心。一直以来王氏当初的势力太大,压得其他的各姓家族抬不起头来,现在力量减弱了,各姓正好乘机而起。因此,王氏家族的人渐渐地受到排斥和敌视,谢姓家族开始联合其他家族的势力,准备要取代王氏家族的地位了。

王羲之曾对族人说:“国家由谁来主持政治都无所谓,只要他确实有才能,能为国家百姓谋求福利,不管他姓什么,我都会拥护他。”

族人反驳王羲之说:“你别忘了你也姓王,如果有人想消灭我们,你的下场又会如何?难道你要站在敌人的阵营吗?”

王羲之很沉痛地回答说:“国家局势如此不安,国内政治又是如此地不稳,归根结底一句话,那就是大家太自私,动不动就分‘你们’‘我们’,一个国家还分这么多的派系,而且每个派系都想独大,想尽办法去消灭其他人,这样子下去,国家怎么能安定呢?”可是除王羲之之外,有这种眼光的人在当时似乎一个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