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伟叛变投敌了!
古城高台血战的时候,他被敌人的飞机大炮吓破了胆,惶惶不可终日。那天,他离开姚秀芝以后,收编的民团打开了城门,为了不死于乱枪之中,举手投降了敌人。作为晋见礼,他又带领攻入城内的马匪,接管了突围出城的暗道,致使红军将士失掉了退路,有的惨死在马匪的刀枪之下,有的便做了马匪的战俘。他为了所谓立功,带着马匪冲进了姚秀芝的办公重地,恰好姚秀芝刚刚跟着常浩离去。血战接近尾声的时候,马匪攻城司令部召见了李奇伟,遂决定把他押回西宁。
李奇伟抵达西宁之后,向敌人写下了大量的罪恶材料,和盘托出了他所知道的党的——尤其是西路军的一切秘密。同时,还供认了被俘的西路军宣传队的同志。为了瓦解红军战俘的意志,建议由红军宣传队登台演出,以示马家军的仁慈。但是,他不曾想到这些勇士们会把舞台变作战场,演出了一幕震破敌胆的悲壮戏剧。
李奇伟听说俘虏中有一位中年妇女,详细地询问过衣着、长相、气质以后,怀疑她就是姚秀芝。接着,他又无耻地向敌人讲了姚秀芝的全部历史。为了确定这位被俘的中年妇女的身份,他又一手导演了请海青和姚秀芝看戏的丑剧:他躲在戏院旁门里丝绒罩帘的后边,偷看姚秀芝的尊容。《盼红军》的歌声引起大哗之后,他担心红军战俘借机哗变,于混乱之中发现他,遂背着身从旁门匆匆地逃走了。
从此,姚秀芝告别了海青母子,搬进了这座特殊的监狱。
瘸腿旅长马祥的刑具用完了,姚秀芝依然没有向敌人吐露一字一句。为了尽快地突破姚秀芝心中筑起的防线,他又向敌人敬献了苦肉计:自己假装被俘后受刑昏厥,引起姚秀芝的同情心,进而在狱中破镜重圆,从感情上慢慢地瓦解姚秀芝矢志不变的情操,借以达到为敌人提供更多情报的目的。
事有凑巧,喝得醉烂如泥的马勇戳破了李奇伟的假面具,海青把马勇彻底灌醉之后,提着木棒赶到了北屋,时逢姚秀芝痛骂他“无耻!”重打他耳光的时候。海青被姚秀芝的义举所折服,当即决定:打死李奇伟,带上姚秀芝逃离西宁,一起投奔红军去。
当时,姚秀芝激动地握住海青的手,动情地说了一句:
“我的好兄弟!”
海青带着姚秀芝逃离了监狱,回到家辞别了母亲海大娘,带上路途中吃的干粮,二人共骑着海家那匹唯一的老马,迎着扑面的寒风,踏着白皑皑的雪路冲出了西宁。
迅驰的马蹄,送走了黎明前的黑暗,又迎来了火红的朝霞从东方升起。西宁,也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天,瓦蓝瓦蓝的,没有一片云丝,像是一座悠远莫测的苍穹,显得是那样的辽阔、深邃;地,洁白洁白的,没有任何足迹,这是暴风雪过后,大地呈现出的最为神圣的画面。识途的老马,收住了疾驰的飞蹄,大口地吐着云雾似的热气,缓慢地向前走着,身后留下了一行明显的足迹。海青和姚秀芝骑在同一匹马背上,他们就像是化过装似的,眉毛涂上了一层洁白的霜花,头发梢上也沾着冰雪,一夜之间,似乎都变成了两位老人。但是,他们的身心放松了,郁悒不安的面色又展出了欢欣的笑颜;他们就像是冲出笼子的鸟儿,舒展着羽翼自由地翱翔,尽情地放眼眺望这美丽的雪原晨景,随意地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
太阳偏西了,海青和姚秀芝就着雪团啃了个凉馍,老马也吃了一些露出雪地的枯草,旋即又打马上路了。姚秀芝骑在马上,仍然有些担心地说:
“他们还会追来吗?”
海青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时,朝着前面望了望,蛮有把握地说:
“再走四五里路,我们就到那条冰河了,离西宁整整八十里地,我想不会再追来了。”
“是哪条河?”姚秀芝问。
“就是马勇骑马挨摔,马的前腿插进冰缝的那条河啊?”
“我们能走到目的地吗?”
“没问题!”
“不会受到马家军的盘查吗?”
“谁敢!”
“为什么?”
“你看看我穿的这身衣服!”
姚秀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海青的着装,发现他穿的还是押送俘虏时的那身军装。是啊!有这身老虎皮做掩护,所有马家军是不会盘查的;万一遇上了红军,由自己出面,也会平安无事。
喝得酩酊大醉的马勇醒来之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醉眼惺忪地走进北屋一看,姚秀芝不见了,李奇伟倒在草地上抽搐着,脸上淌满了鲜血。他吓得魂飞出窍,惶惶然地跑到大门口一看,门大开着,两个门卫醉如烂泥,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蒙头大睡。他气得撩开两个门卫的被子,一人给了两巴掌,大声骂道:
“混蛋!犯人逃跑了,你们他娘的还在睡大觉!”
两个门卫吓得醒了酒,光着脚跳在了地上,低着头,全身打着哆嗦。
马勇不敢怠慢,急忙跑到马祥家,堵着被窝报告了情况。待到马祥询问逃跑的原因的时候,马勇才恍然大悟:
“报告姐夫!准是海青这小子捣的鬼。”
马祥带着随从马弁赶到海青家,海大娘笑嘻嘻地迎上来,问:
“马旅长!海青怎么一夜都没回来啊?是不是你的公事太忙啦?”
“忙个屁!”马祥刚要动辄大骂,又怕老百姓知道了姚秀芝逃走的事,反映到马步芳司令那里去可就糟了,遂又把火气压下去,“我也正找他呢,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海大娘知道这位瘸腿旅长吃了个哑巴亏,又顺水推舟地说:
“他心里只有你马旅长,不会去什么地方的,他回到家来,就叫他找你去。”
正当马祥无计可施的时候,马勇鬼头鬼脑地走到他的身边,悄声告诉他,海青的那匹老马不见了。马祥匆忙命令随从马弁放马过来,骑马直奔西宁的北部,发现通向黑风口的路上有一行马蹄的足迹,他稍事沉吟,转身对马勇说:
“你带上五个弟兄,骑上快马,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他们已经逃走大半天了,就怕……”
“一定能追上!”马祥说明海青和姚秀芝共骑一匹老马,不会逃走太远。旋即又严厉命令,“天黑之前追不回人来,一定要军法从事!”
马勇带着五匹快马,频频加鞭,急驰的马蹄如雨,踏起纷纷扬扬的积雪,犹如六只带雪的飞箭,沿着雪路上那一行足迹朝前迅跑。马勇累得浑身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屁股颠得生疼,雪封的路上依然只见马蹄的足迹,不见人的踪影。太阳就要落山了,就要失去信心的马勇,忽然隐隐看见了两个人影,他惊喜万分,大呼一声“追!”六匹快马飞驰而去。
海青猝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乱马踏雪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说了一声“不好!”纵身跃上老马的后背,一手搂住坐在前面的姚秀芝,一手攥紧拳头猛揍老马的臀部,通人性的老马四蹄生风,朝前跑去。
姚秀芝醒悟到发生了紧急情况,她慌忙扭过头去,看见了紧追不放的六匹战马,她焦急地说:
“快扔下我,你自己逃走吧!”
“胡说!”海青这头倔牛,陡然间变成了暴怒的雄狮。他瞪大燃烧怒火的眼睛,忽而朝前看看近在咫尺的横卧着的河堤,忽而回头瞧瞧那六匹越来越近的追马,他只有一个办法,猛擂拳头,希冀这匹超负荷的老马生出神力,化险为夷。
老马拼力地冲上了河堤,又顺势朝河床俯冲,突然马失前蹄,在惯性的作用下,海青搂着姚秀芝飞过马头,险些掉进那道张着大口的冰缝之中。姚秀芝忘记了疼痛,回头一看,趴在堤坡上的老马浑身哆嗦着,她惊恐地问:
“它怎么了?”
“它的两条前腿摔断了。”海青业已爬起,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马,悲哀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
海青哪有办法,只有沉默不语。
这时,远方传来的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了。
“我宁死也不当俘虏了!”姚秀芝死死地盯住那道宽宽的冰缝。
海青依然沉默不语,似在思索脱险的办法,又似在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再见啦!”姚秀芝脱掉海青送的那件皮大衣,往堤坡上一掷,纵身跳进了那道冰缝中。
“秀芝姐!”海青惊呼一声,穿着大衣,毫不迟疑地也跳进了那道冰缝中。
奇迹出现了!海青趴在岸边不算深的河水中,发现冰和水并非是连在一起的,有着将近二尺的距离。他哈着腰、低着头,从水中捞起姚秀芝,低声地说:
“像我这样,跟着我走。”
姚秀芝跟着海青向河流中心走去。她感到水流越来越湍急了,水深也渐渐地漫到了他们的脖子,姚秀芝暗自说:“海青做得对,要死就死在河中央,尸首也不落在他们的手中。”令她惊奇的是,海青突然转过身子,向着右前方走去,走了几十米,又调转身子向着岸边移动。她附在海青的耳边,惊疑地问:
“去什么地方?”
“不要说话,跟着我走。”
海青带着姚秀芝又走到接近岸边的地方,阳光穿过冰缝射了进来,他们刚刚趴在浸没着冰水的泥岸上,河堤上传来了马勇和随从们的对话声:
“人呢?”
“从这冰缝里跳河了。”
“还会活着吗?”
“活个屁!冻也把他们冻死了。”
“万一他们又从这儿爬上来呢?”
“好!咱们再给他扔个手榴弹。”
姚秀芝听后把身子紧紧地靠着海青,这时的海青,似乎也很理解姚秀芝的心思,伸出右手,用力地抱住姚秀芝,做好了死就死在一起的准备。
轰!轰轰……
海青和姚秀芝相继失去了知觉,全都埋在了冰块的下边。海青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他感到身上冷得像是被刀子割一样的疼。他抱着依然昏迷的姚秀芝爬上岸来,看着那匹已经被打死的老马,悲哀地跪在头前,吻了吻那冰凉的马头。刚一迈步,又被绊倒在地上,低头一看,原来是姚秀芝扔掉的那件皮大衣。他欣喜若狂,急忙捡起皮大衣,裹好昏迷不醒的姚秀芝,双手抱在胸前,颤巍巍地朝前走去。
嗖嗖的夜风,犹如空中架起的万把刀山。海青抱着昏迷的姚秀芝,每前进一步,活像是走进刀山丛中,锋利的刃尖一起刺在了他的身上。开始,他的身上淌着湿漉漉的水滴;没过百步,水渐渐地结成了冰,衣服也变得像是铁板一样的坚硬;而后,他的皮肤就要和衣服冻在一起了,由疼到麻,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坚挺着,默念着这样一句话:
“不能倒下去!猫耳洞就要到了……”
海青抱着姚秀芝,终于走进了那座黑黢黢的洞里,一踏上那厚厚的干草,随着姚秀芝从他那冻得转不过弯来的胳膊中失落在地,他也瘫在了地上。但是,当他听见昏迷中的姚秀芝疼得呻吟了一声,又惊喜地自语:
“她还活着……”
海青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望,他摒弃了人世间的一切邪念,吃力地脱下冻实着的冰衣,冻得赛过冰棍的身子顿感到了温暖。他摸着黑,找到了藏在洞壁中的火柴,小心地笼起了篝火,一股股热浪,向着他那赤条条的身上扑来,复苏的身体,渐渐地由酸胀变作奇痒,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他高兴地大叫:
“真暖和!秀芝姐,你感到了吗?”
洞中没有答话声。
海青突然想起来了,昏迷的姚秀芝还穿着冻成冰块的衣服。他悔恨地捶了自己的头部一拳,转身扑到跟前,近似忏悔地叫着“秀芝姐!秀芝姐……”急忙剥下了姚秀芝身上的一件件冰衣,他用手摸了摸姚秀芝的嘴巴,已经感觉不到了呼吸,他痛苦地吼叫了一声:“我真该死啊!”双手抱着姚秀芝那赤条的身躯,紧紧地拥抱在自己那火热的胸前。他只有一个念头:用自己全身的热能,早一些焐过来就要冻死的姚秀芝。时间好漫长啊,姚秀芝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是真的投在了海青的怀抱中。当她清醒地知道两个人赤条条地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本能地发怒了:
“离开我!快离开我……”
此刻的海青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冻死的姚秀芝暖和过来。姚秀芝突然讲话了,他下意识地松开姚秀芝,倏地跳起身来,一边激动地蹦着,一边不住声地喊着:
“活了,活了!真的活过来了……”
虽说篝火就要熄灭了,姚秀芝凭借那一闪一闪的火光,仍然可以看见一丝不挂的海青激动的样子,她误以为是糟蹋自己过后的满足表现,真是愤怒到了发疯吃人的地步!她愤懑地哭着说:
“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呜呜……”
海青惊呆了,当他循着这悲愤的啜泣一看,吓得立即转过身去,惶恐地表白:
“你……别误会,我没干那种事……”
“胡说!”
“是真的……真主可以作证……”
“说得好听!快还给我衣服。”
这句诅咒的话语,立即把海青唤回到那痛苦的回忆中。当他想到自己不顾个人的安危,把姚秀芝从冰河中救出,一步一步地抱进了洞中,为了使姚秀芝死而复生,忘记了性别,也忘记了性欲的邪念,以人世间最为圣洁的行为,用自己火热的身躯,复活了姚秀芝的生命……但这种高尚的行为,却换来了如此无情的辱骂。他再也忍受不了啦,抄起姚秀芝那开始解冻的冰衣,一面掷向她的身边,一面大声咆哮:
“给你的衣服!看看吧,不这样办,你还有命吗?真主啊!为什么好心不得好报呢……”
海青吼罢愣了一会儿神,突然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捶着自己的头,委屈地放声哭了。
还有比这哭声更有力的证据吗?姚秀芝那颗愤怒的心开始震撼了!她吃力地伸出右手,摸了摸依然结有冰块的湿漉漉的棉衣,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想起了投进冰河,也想起了紧紧依偎着海青的身躯,趴在冰下的泥岸上偷听马匪的谈话,以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当她想到这座猫耳洞和冰河的距离,她那颗愤怒的心软了下来,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情感……她没有勇气看海青一眼,忏悔地说:
“原谅我吧!别哭了……”
海青仍旧痛不欲生地哭着,似乎只有这哭声,才能泄尽满腹的委屈。
篝火就要熄灭了,洞中又变得黑了起来。姚秀芝费力地活动了一下身子,说:
“别哭了,快加把柴吧,不然,这洞里也会变冷的。”
“冻死才好呢!”海青暴怒地吼着,“你比真主还圣洁,快把冰冷的湿棉衣穿上吧!”
姚秀芝听了这暴怒的气话以后,知道自己把海青的心刺得太重、太狠了!她不忍心再听这撕裂肝胆的哭泣,摸着黑爬到海青的身边,下意识地一碰那滚烫而又抖瑟的体魄,就像是遭了电击,啪的一下把手打回来,她镇定了一下情绪,生气地说:
“你如果还不原谅我,就把我扔到洞外的雪地上去吧!”
这严厉的气话,终于封住了海青的哭声。他本能地回过身来,刚想把姚秀芝抱到离篝火远些的干草地上,手未挨身就又弹了回来。这一切,姚秀芝全都看在眼里,深情地说:
“不要管我,快加柴去吧!”
海青哽噎着“嗯”了一声,伸手拿了几根枯干的沙柳,小心地架在火堆上,顺手又拽了一把干柴,放在火上,伏下身子,歪着脑袋连吹了几口气,腾的一声,干草引着了,火苗渐渐地爬满了沙柳,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陡然生着的火光,照出了海青那健壮的体魄,以及那经历过戈壁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的皮肤。姚秀芝无意之中放眼看去,蓦地闭上了双眼,心骤然跳了起来。她本能地向后挪着身子,待她回到靠近洞壁的干草上,小声地说:
“求求你了,不要回身,好吗?”
“好!”海青余怒未消地说罢,又在火焰上加了几根干枯的沙柳枝。
姚秀芝赤身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一股股浓郁的草香扑进她的鼻子里,令她怡然自醉。篝火越烧越旺了,伴随着热浪滚滚而来,盘旋在洞顶的黑烟也徐徐下降,很快就包围了她那**的身躯,似乎非要把这白皙的身子熏黑似的。她那冻僵的身体复苏了,在这暖洋洋的热流中,真想痛痛快快地睡它一觉,但她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又理智地驱赶着困神。她终于能坐起来了,无意中又触到了化成水的湿棉衣,小声地说:
“趁着有火,快把棉衣烤干吧!”
“没看到吗?我正在烤呢!”
姚秀芝悄悄地侧过脸来,只见海青背身站在篝火的旁边,两手架着她扔的那件皮大衣,小心翼翼地烘烤着。一股股潮气袅袅升腾,很快和柴烟融为一体。到这时,她似乎隐约嗅到了一种老羊皮的膻腥味。
“干吗先烤它啊?”
“它没有掉进河里,容易烤干,好给你铺盖着睡觉啊!”
海青的心可真叫细,想得是这样的周全。同时,姚秀芝还发现了这位骆驼客的人性——遇事很少想到个人,把自己仅有的一切,全都无私地奉献给了她。就说他连做梦都希望有个妻子吧,可他紧紧地拥抱自己**的身躯,依然想的是奉献自己的热量,救活别人的生命!
“皮大衣烤好了……”
秀姚芝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急忙侧过身去,控制着自己波动的情愫,感激地说:
“送过来吧!”
海青迟疑了片刻,缓慢地转过身来,在篝火的映照下,他第一次看清了女人那**的身躯——尽管仅仅是后半身,一种超乎神灵的美在他心头升起,感染着他,折磨着他,令他惊叹不已!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力图扑灭自发地追求美的欲望,努力地驾驭着已经颤抖的身躯,缓缓地向前移动着……他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又哆嗦着跪在草地上,挨着姚秀芝的身子,铺好了刚刚烘干的皮大衣,用力地抬起头,抖瑟着说:
“铺……好了……”
这句话,就像是最圣洁的命令,姚秀芝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她的眼神,和海青那闪烁着火花的目光相遇了,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姚秀芝完全被海青那男性的魅力征服了,她言不由衷地哀求说:
“海青……快……转过身去……”
“不!不……”
海青的欲火燃遍了全身,他猛地扑了过去,两只粗大的手,像是两把虎头钳子,死死地抱起姚秀芝颤抖的身躯,他那喘着粗气的大嘴,就和姚秀芝的嘴衔接在一起了……
“海青……海青……”
“别叫……别叫……”
海青再也不需要什么语言了,紧紧地抱住姚秀芝的头部,急促地吻着她的嘴、她的两颊、她的鼻梁。
“不要这样……别……”
姚秀芝无法阻止海青,准确地说,她在朦胧地期待着、接受着……她感到身下的皮大衣是那样的温暖,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抵抗力量消失了,伦理强加给她的意志也泯灭了,两具身躯永久地焊接在一起了,她再也没有了恐惧心理,有的只是久未饮过的醉酒一样,带着香甜和快感,渐渐地忘却了一切苦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尘世人间……
姚秀芝终于又醒了过来,一种不安的心理在激烈地冲突着。有时,她真想离开海青那宽大的臂膀;可有时,她又觉得是那样的需要这近似粗野的**;有时,她想起了张华男,感到对不起他,默默爱了自己十年;还有时,她想到了李奇伟,又觉得是对他背叛爱情的报复;令她惊愕的是,常浩的形象又突然闪现在眼前……她不满意和海青之间的行为,可她又感激海青为她带来了某种满足;尤其当她想到这奇特的幽会经过,原谅了自己,同时也原谅了海青。
姚秀芝依偎着那健壮的身躯,任海青和风细雨地抚爱,在这又甜蜜又痛苦的宁静中,她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幻梦结束了,她又想到了饥饿,十分亲昵地问:
“海青!娘给的干粮还在吗?”
“丢在冰河里喂鱼啦!”
“那……我们吃什么呢?”
“保你有馍吃!”
“从哪儿弄馍来?”
“那天,我就准备好了。”
姚秀芝蓦地想起了那天清晨海青捡馍的事,她开心地笑了,感叹地说:
“这也叫天意所许吧?”
“怎么,你也迷信了?”
“不!我是说,你可真有先见之明。”
“我可没有!充其量算是与人方便,与自己也方便。”
“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也许是!”
“你真的能把我送到倪家营子吗?”
“骗人,变头牛让你骑!”
“你憨得真可爱!”
海青一听难以自持,再次紧紧抱住了姚秀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