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参加革命十多年了,在每次所谓的路线斗争中,都靠着他那特有的政治敏感,十分自然地过关,并能赢得新的领导者的信任和重用。但是,近来却陷入了极大的苦闷、徬徨和矛盾中。
开始,他是积极赞成红军南下的,坚信以张国焘为首的临时中央会取得完全的胜利。自从百丈决战以后,南下的红军由战略进攻转入防御,敌军重兵压迫,战斗不止,红军陷入了日趋艰难的困境中。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部队天天减员,听着下级指战员议论革命的出路,着实不是滋味。他不得不反躬自问:
“红军南下的方针正确吗?”
此时,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与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师,建立了以陕北为依托的革命根据地。白区地下党组织英勇斗争,推动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走向新的革命**。尤其是北平的一二.九学生运动,其势如波涛汹涌,席卷全国,标志着中华民族的觉醒。作为高级指挥员的常浩他不能不问:
“红军北上的方针是真的错了吗?”
常浩清楚地知道张国焘的临时中央是自封的,并不合法。因为既未经民主选举产生,又未向共产国际报告,得到批准。那时的中国共产党,是隶属共产国际的支部之一,一切重大问题的决定,必须经共产国际认可,方能生效。一旦被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否决,局面将不堪收拾。尤其当他想到王明、博古等人,都是共产国际的宠儿,斯大林决不会轻易否定他们。因此,他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做好平安过渡的准备。
自从张国焘另立“中央”以来,朱总司令就和他公开地唱对台戏。他不止一次地见过朱总司令耐心规劝张国焘,指出临时中央不是中央,我们必须服从党中央的领导,不能另起炉灶、闹独立。另外,他也知道张国焘慑于朱总司令在党内和红军中的巨大声望,不敢为所欲为,没有朱总司令的支持,他的“中央”也好,“军委”也好,都成不了气候。随着红军形势的逆转,常浩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要暗暗地支持朱总司令!”
最使常浩震惊的事发生了。第三国际派林育英回到了陕北,和党中央取得了联系,中央政治局在瓦窑堡会议上,作出了《关于目前政治形势和党的任务的决议》,进一步确立了党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的路线。并向南下的红军做了通报。
不久,他又获悉张浩(林育英)来电,肯定中央北上路线是正确的,高度评价中央红军的英勇长征。他迅速转变了态度,表示服从共产国际的决定。并私下和同志们议论:“还是中央北上的方针对头”;“南下没有出路”;“我们也该北上才对。”
总之,常浩完全地站在了朱总司令的一边,积极地赞成北上路线了。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又集中了主力向红军发起大举进攻。我军粮弹缺乏,打得十分艰苦。经一周激战,被迫撤出天金、芦山。面对敌人的重兵压迫,红军主力只好迅速西进,向康定、炉霍、道孚转移。争取在这一地区进行休整、补充,筹集粮款、物资,伺机北上。因此,红军又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首先翻越夹金山,进而挺进在千里绵亘的大雪山中。
姚秀芝和龙海、十岁红已经是第二次翻越夹金山了,他们随着部队走在积雪盈尺的雪路上,心里都不是滋味。姚秀芝走着熟悉的冰山雪路,昔日翻越夹金山的情景又闪现在眼前,虽说那时她也是个囚徒,可霍大姐和剧团的同志们都爱护她,大家齐心协力,在欢声笑语中共度困难,留下的记忆是美好的。今天呢,她不仅是一个囚徒,而且在同志们的眼里还是一个不守节的女人;最尊重自己的龙海,依然不宽恕自己的过去,她为此感到莫大痛苦。寒婆庙到了。龙海搀扶着李奇伟走到庙前,十岁红忘记了劳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取下系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一边为李奇伟擦汗,一边关切地询问翻越雪山的感觉。姚秀芝望着他们那亲热的样子,一阵妒忌的醋意打心底涌起。她急忙转过身去,恰巧看见胖姐气鼓鼓地啐了一口唾沫,还骂了这样一句难听的话:
“哼!臭戏子、狐狸精……”
她从这妒忌、吃醋的谩骂中,猜到了胖姐幽闭在心头的情事。她暗自鄙夷地说:“俗不可耐!”但是,当她再一品味自己内心的感觉,这鄙夷的情绪又转化成了更为酸楚的醋意。她只好理智地说服自己:“他已经不是巴黎公社墙下的李奇伟了,用不着再为他伤情!”但她依然平静不下来,心绪乱极了,再也无法理出个头绪来。当她再听到胖姐嫉恨的话语时,全身就像是泡在了醋缸中,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酸味。她痛苦地自语:
“难道这就是女人吗?!……”
攀登夹金山的峰巅开始了,十岁红坚决要求搀扶着李奇伟走。对此,龙海虽说看不惯,可有碍于是自己的上司,也就只好落个顺水人情了。姚秀芝看着走在前面的十岁红,全身心地搀着李奇伟艰难地爬着,陡然间十岁红唱着《盼红军》的歌声,为红军探路的形象又再现在眼前,两相对应,难以置信,然而这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她想到女人一旦委身男人以后,把男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时候,又喟叹自语:
“当年,我不也是这样痴情吗?可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他公然在自己的面前,扶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翻过夹金山以后,红军又踏上了横亘着大雪山脉中段的折多山。峰峦拔地而起,顶天矗立,海拔五千多米。山上积雪终年,空气稀薄,风暴、雪崩不断,在附近老百姓的心目中,就像一道噬人的鬼门关。按照藏民提供的情报,折多山每天下午要起风暴,人到那里,就休想活命。部队为了赶在翌日上午通过折多山,于头天下午出发,夜宿在半山腰中。天渐渐黑下来,夜幕在雪山的映照下,发出迷茫的银光,一团团篝火随风摇曳,就像是银色帷幕上的颗颗夜明珠,闪耀着永不熄灭的光芒,也映出了简易的宿营帐篷。
夜已经很深了,同志们蜷缩着身子进入了梦乡,只有姚秀芝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轻轻地站起身来,为胖姐和十岁红盖了盖棉衣,悄悄地溜出了帐篷,一阵寒冷的夜风扑面袭来,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她本能地把脖子一抽,缩进了高耸的皮领中。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向远方眺望。啊!深邃的夜空无边无际,宛如一座沉睡的大海,包容着宇宙中的一切奥秘;那满天的星斗,多像是姑娘脉脉含情的眼睛,眨着羞怯的目光;当她看见一堆堆将要熄灭的篝火,又发出了无穷无尽的联想:她想起了雨夜翻越高山的篝火,也想起了草地上的火光……
忽然,夜空的边际长出了黑魔似的浓云,随着怒号的寒风袭来,天空中弥漫着鹅毛大雪,气温骤然下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姚秀芝屹立在风声吼叫的大雪中,陡然之间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让自己变成一尊冰雕化石吧,人们将透过这洁白的身躯,看见我胸中那颗纯洁如玉的心。
啪的一声巨响,惊醒了沉思中的姚秀芝,她急忙循声望去,只见那座简易的帐篷随风刮去,向着山下飘落。她仔细一看,雪白的地上,依然酣睡着自己的同志,身上很快又洒落一层雪花。她清楚地知道,再过几分钟,有的同志将被冻僵在雪堆里。她慌忙把同志们唤醒,每人都发现自己的衣服冻成了冰筒,眉毛、头发都结满了冰霜。为了战胜暴风雪的侵袭,不使自己长眠在折多山上,大家手挽着手,背着风雪,在原地不停地跳着、蹦着……
风雪停止了,夜幕冉冉地升起,那颗颗明亮的星星,也消失在博大的苍穹中。伴随着火似的朝霞的扩展,引出一轮火红的太阳,顷刻之间,那满身皆白的雪山,泛起了万点金光,化作了一座神奇的水晶宫殿,聚成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光环。姚秀芝恰似一位被遗弃的中年宫娥,木然地伫立在水晶宫中,似乎这玄妙的奇景,对她也丧失了**的作用……一声“开饭了!”方把姚秀芝从沉吟中唤醒,她蓦地转过身来,又和李奇伟对个正着,一句富有寓意的话语打心底生起:
“美的**,是令人着迷发醉的,但是人所看到的美很多是虚幻的。人,千万不要把虚幻的美当成现实,如若再醉心地去追求,那才是最最可悲的呢!”
吃过冰冷的早饭,姚秀芝随着大队人马继续翻越折多山。她越是向上爬,越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气都喘不过来了,脚下就像是拴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重得只能一步一步地挪。她第一次感到筋疲力尽了,真渴望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同志帮一把。但是,与暴风雪奋战了一夜的同志们,谁还有力气帮助她呢!走过一段平坦的雪路之后,约有四十五度的陡坡又横在了面前。她望着龙海赶着一头善于爬越雪山的牦牛,驮着枪支弹药不慌不忙地向上攀登着,她竟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把我拴在牦牛的尾巴上吧!”
不时,十岁红多情地搀着李奇伟赶上来,擦着她的身旁走过去。她一看面前的两个背影,猝然生出神力,大步地向上爬去。可是她还没爬完陡坡的一半,顿觉天旋山转,脚下一软,摔倒在陡峭的雪坡上,随着胖姐一声惊呼:“滚坡了!”失去知觉的姚秀芝顺着雪坡,迅速地向下滚去……
事有凑巧,骑着牦牛翻越雪山的常浩刚好走到雪坡下边,他闻声大惊,急忙从牦牛背上跳下来,和牵着牦牛的警卫员一起截住了姚秀芝。常浩抱起昏迷的姚秀芝,取下自己的围巾,轻轻掸去她头上的雪花,伸手切了切她那虚弱的脉搏,又从怀中取出一瓶白酒,打开瓶塞,轻轻掰开她的嘴唇,灌了一口白酒,呛得她咳嗽起来。
姚秀芝终于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常浩的怀抱中,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常浩严肃地命令:
“不准动!看看多危险。”
姚秀芝向旁边一看,只见一道万丈深渊裂山而出,吓得打了一个寒噤。待她恢复记忆,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真是越发后怕起来。到这时,她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倒在常浩的怀抱里。她仰起脸,望着常浩那深沉的表情,感激地说:
“谢谢你,常浩同志!”
“谢什么,快再喝两口酒吧。”
姚秀芝顺从地接过酒瓶,喝了两口白酒,顿感身上火辣辣的,她把酒瓶还给常浩,吃力地站起身来,刚要迈步,身子又是一晃,险些再次摔倒在雪地上。常浩刚好站起身,一把又扶住了她,严肃地说:
“不要逞强,骑上我的牦牛吧!”
“不!不……我怎么能骑你的牦牛呢?”
“为什么不能?”常浩有些生气了,他紧锁着双眉,沉重地反问,“就是因为我是首长?”
“不完全是!我……还是一名囚徒……”姚秀芝说罢低下了头,一种委屈情绪油然而生,瞬间又化作了苦涩的泪水。
“什么囚徒?就因为你同意北上?”
姚秀芝听后真想大声质问:“这用得着问我吗?”可是当她再看见身旁那万丈深渊,又微微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也赞成北上了,那我,岂不也变成了囚徒?”
姚秀芝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常浩那严峻的表情,小声地、且又是那样惊诧地问:
“你……也赞成北上了?”
常浩点了点头,但他的内心又是如此的痛苦、难言!
“同志!”
姚秀芝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遂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常浩的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常浩自然理解姚秀芝的心情,他为了掩饰内心的矛盾情感,伸手指着旁边的牦牛,故意幽默地说:
“囚徒骑囚徒的牦牛,总可以了吧?”
红军翻越雪山之后,旋即进抵道孚,进驻炉霍,很快控制了东起丹巴,西至甘孜,南达瞻化、泰宁,北连草地的大片地区。这里原属四川军阀刘文辉的势力范围,是以藏民为主的藏汉杂居地区。藏族的土司、喇嘛权力很大,是实际的统治者。喇嘛庙林立,县城的庙宇盖得金碧辉煌,气势非凡,象征着佛教的显赫地位。由于交通不便,与内地隔绝,形成了山高皇帝远的统治局面,使得历代积存的财富,高度集中在寺院中。仅炉霍一座寺院,即为红军提供了粮食一万石、羊毛十万斤、盐四万余斤,以及一批贵重药材、金器银器、毛毡、武器弹药等,是一个很好的筹集军需品的地方。
常浩刚刚参加完部队整编会议,回到住处还没抽完一支烟,龙海就匆匆走进屋来,说是李奇伟有紧迫的私事和他商量,请他务必来宣传部一趟。吃过午饭以后,他信步来到宣传部临时办公的地方,只见李奇伟刚刚理完发,刮完胡子,格外精神地伫立在窗前,望着院中含苞待放的鲜花、如茵的绿草出神。常浩半开玩笑地说:
“老李同志啊!你怎么又害起相思病来了?”
李奇伟的面色刷地一下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旋即又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深有所感地说:
“虽然革命误了相思的年华,可每人那颗未老的心,依然要害相思病啊!”
常浩明白了,李奇伟要谈的私事是迟来的爱情。当他想到风雪中行军的画面,自然猜到了女方是十岁红。与此同时,姚秀芝那憔悴的倔强形象又浮现在眼前,他的心中蓦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是同情?还是爱怜?他说不清楚。他认为李奇伟走这样一步人生的棋路,等于吃掉了姚秀芝这颗棋子;可是一想到姚秀芝曾和张华男同居的往事,似乎又觉得李奇伟走这步棋是无可非议的。他稍事沉吟,十分率直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我完全赞成!不过,你还是要和秀芝同志谈清楚的好。”
“她已经剥夺了我的发言权,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再说……”李奇伟有意停顿了一会儿,“十岁红和她早已谈过了。”
“什么?你叫十岁红同志和她谈的?”常浩惊诧不已地脱口而出。
李奇伟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做得太过分了!”常浩异常气愤地站起身来,背剪着双手,隔窗望着满院的春色,低沉地说,“你想过没有?这对秀芝同志心灵的创伤会是何等的深啊!”
“你怎么不想想她的行为,对我心灵的创伤有何等的深啊!”
“但环境不同嘛!”
“可实质却是一样的!”
“那也不准搞情感上的报复!”
“这是她给我的权利!”
“胡闹!”常浩大吼一声,蓦地转过身来,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燃烧着怒火,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奇伟,直到对方缓缓地低下了头,他才又严肃地说,“永远不要忘了同志这个词,同志之间永远不要搞恩仇相报的事!”旋即转过身去,愤然地迈开了沉重的双脚。
“常浩同志!”李奇伟慌忙喊住了常浩,“你做什么去?”
“找秀芝同志谈谈心去。”
李奇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常浩震惊地望着李奇伟开心的样子,禁不住地问:
“笑什么?”
“我笑你是看戏落泪——替那古人担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秀芝比你可开通多了!当时,她笑着对十岁红说:祝你们幸福!我搬到胖姐的屋里去住,咱俩住的房子好好地收拾一下,就做你们的洞房吧!”
常浩听后怔住了,似乎看见了姚秀芝在微笑着点头,可他依然疑惑地自问:
“这会是真的吗……”
今天晚上,李奇伟和十岁红就要举行婚礼了,常浩作为主婚人,自应参加。
婚礼仪式一项一项地进行着,洞房中不时生出阵阵的欢笑。待到主婚人常浩说:“红军总部作出了决定,待和二、六军团会师以后,立即长驱北上!”洞房里爆发出了长时间的欢呼声,从而把婚礼推向了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她来了!”参加婚礼的人一齐把目光投向屋门,欢呼盈室的洞房顿时收声,只有袅袅的余音还在室中飘**……
她就是姚秀芝,双手捧着一束开得十分喜人的鲜花,微微地笑着走进屋门。参加婚礼的人们自动地闪开一条通道,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这位参加婚礼的不速之客。姚秀芝仪态雍雅大方,频频地向同志们点着头,以示对让路的谢意。她走到惊愕不已的新郎和新娘的面前,双手把鲜花擎举在额前,深情地说:
“盛开的鲜花,象征着美好和幸福,请新郎和新娘收下这束美丽的鲜花,就等于接受了我最美好的祝愿!”
洞房中骤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常浩一边鼓掌,一边微笑着点头,只有新郎李奇伟的脸上是那样的不自然。
姚秀芝离去了,常浩也尾随着跟了出来,二人在夜幕笼罩的寺院中相伴踱步,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姚秀芝停了下来,低沉地问:
“请告诉我,红军何时北上?”
“本来近期就要动身,但是,”常浩蓦地抬起头,眺望着南方的夜空,“由于策应二、六军团北上,我们只好暂时留下来。”
姚秀芝没有说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北上的方针不会再变了。前一段我站错了队,使你受了委屈,心里很是不安。”
姚秀芝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痴然地望着北边那明亮的星星。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在这次整编中,请求组织调离了我的工作。”
“你调到哪个部门去了?”
“到军里任副政委。”
“能把我也调去吗?”
这请求太意外了,常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恳求你了,把我从剧团调走吧!”
“好吧!我和有关部门协商一下。”
常浩离去了,姚秀芝再次仰起头,望着北方夜空中亮晶晶的星星,暗自说:“但愿不要再发生变化,我将随着会师后的四方面军和二、六军团一起北上,哪怕是再爬一次雪山,再过一次草地……”忽然,星星化作了张华男、霍大姐和彤儿,向着她微笑,向着她招手。她忘情地自语:
“我们就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