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高处不胜寒啊!明月刚刚从东山后面探出个头,拂面的夜风就颇有些凉意了。
姚秀芝心情沉重地在村边徜徉着,思索着这几天来听到的消息,暗自问:“右路军为什么要停止北上抗日呢?这不是中央早已作出的决定吗?”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凭着政治上的敏感,预料到可能将要发生重大的事件。霍大姐去探望丈夫三天了,说是今天下午就赶回驻地,可到如今还不见她的影子,这就更加增添了姚秀芝的不安。
霍大姐终于回来了,姚秀芝迎面快步走了过去,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并进而追问霍大姐,从爱人那里听到了些什么。霍大姐心事重重,一改往日那急性子脾气,没有当即回答姚秀芝的问题。在姚秀芝一再追逼——或说是苦苦哀求下,霍大姐才说出了革命又处于危机的真情。
张国焘自恃人多枪多,不把党中央放在眼里,决计要推翻中央北上抗日的决定,准备命令左路军,还有右路军中的红四方面军的部队南下,和党中央分庭抗礼。
姚秀芝听后吓呆了,红军一部分要南下,一部分要北上的局面她看到了;当她想到自己随右路军行动的时候,过草地的情景,献身草地的苦妹子、老马都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惶恐不安地问:
“这……都是真的吗?”
霍大姐点了点头。
“那……毛主席的态度呢?”
“坚决反对!号召红军全体指战员,继续北上抗日。”
“那……刚刚会师的红军,不就又分裂了吗?”
霍大姐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霍大姐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你怎么办呢?”
“我准备到毛主席那边去。”霍大姐有点感伤地说,“但能不能够办到呢?只有天晓得了!”
霍大姐走了,这意味着姚秀芝要单独留在红四方面军了,谁能代替霍大姐从政治上保护自己呢?姚秀芝茫然了,禁不住地啜泣了。霍大姐自然理解姚秀芝的心情,她深沉地说:
“秀芝同志!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让你回到党的组织里来。”
“霍大姐!”姚秀芝紧紧地抱住霍大姐,似乎只有哭泣,才能表达她此时此刻既感激、又激动的心情。
“不过,”霍大姐轻轻地抚摸着姚秀芝那瘦弱的身躯,深情地说,“革命,不光是打倒那些明火执仗的反动派,还要和那些自诩为革命者实是假革命的人斗争,过去,我经常问爱人:帝王时代,奸臣专权,败坏朝廷,甚至卖国,那是因为皇帝昏庸,可我们呢?是共产党,是按照马克思的教导办事的,为什么还要重用坏人,诬陷——甚至杀害真正的共产党员呢?!”
霍大姐可能是太激动了,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不得不中断了说话。姚秀芝认真地听着,霍大姐所讲的每一句话,她都曾思索过上千遍、上万遍,但始终找不到答案。因此,这些话又在她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她为了寻求这个答案,又缓缓地仰起了泪脸,看着霍大姐,小声地问:
“霍大姐!你爱人又是怎么说的呢?”
“他也没有说清楚。但他曾愤怒地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的党要立个规矩,错捕党的儿女的人要判刑,错杀无辜的人要偿命!”
姚秀芝在受迫害的漫长经历中,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件事,“一旦我们共产党执政了,如果滥捕滥杀无辜,并且不受到任何法律制裁,这还算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政党吗?人民还会爱戴我们的党吗?如果像我这样挨整的人,继续在革命队伍中受苦役、受迫害,而那些决定审查我的人,依然扶摇直上,还有谁会跟着我们的党革命呢?”因此,她举双手赞成霍大姐的话。她沉吟了片刻,坚定地说:
“霍大姐!放心吧,有一天,我们的党会立这样的规矩的。”
霍大姐离去之后,姚秀芝又陷入了痛苦的沉思。首先,她又想到了自己身在右路军中,又是一个尚未定性的托派嫌疑分子,不可能回到党中央的身边,跟着红军继续长征北上;其次,一提起回师南下,她再次想到了必经之路草地,对一个革命者而言,死是无所畏惧的,但明知道错了,却又要去做无谓的牺牲,那真是又可悲、又可怜了!她又想到了彤儿,小小的年纪爬过了雪山,走过了草地,由于苦妹子的牺牲,精神受到刺激,至今还未能康复,作为母亲,虽然不是生身之母,她认为不应当再让彤儿重吃雪山、草地之苦了!怎么办呢?她又想到了霍大姐,希望她,或由她托一个可靠的同志担起养母之责,把彤儿领到亲人的怀抱里健康成长。最后,她又想到了丈夫李奇伟,他南下的命运是注定了的,是死是活,却难以预卜,如果一对近在咫尺的囚徒夫妻,死前都不准见上一面,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姚老师!姚老师!”
远方大声的呼唤,惊醒了姚秀芝的沉思,她匆忙用衣袖管擦去满面冰凉的泪痕,循声望去,只见龙海快步跑到了近前,她爱责地说:
“看你跑得这满头大汗,有什么事呀?”
“有啊!有啊!”龙海伸手撩起衣襟擦了擦满面的汗水。
“准是部队找到了渡江的办法,对吧?”
“对!对……”龙海上气不接下气地答说。
“还有其他的好消息吗?”
“有!有……”龙海依然长喘短吁地说,“我们的张首长……要我向你报告……请你做好准备,明天清早,赶到江边……和你……和你……和你另一个丈夫见面!”
姚秀芝听后面色骤变,忙说:
“龙海同志!莫急,喘口气,详细地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行吗?”
龙海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大口地吐出来,接着才又述说张华男请李奇伟建桥的事。姚秀芝紧紧握住龙海的双手,激动地说:
“龙海同志!谢谢你,我真诚地谢谢你!”
“不用谢!我还得赶到江边,帮助他们架桥去,再见!”龙海说罢跑出去了。
姚秀芝失眠了,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夫妻相见就要实现了!真有着一种他人难以理解的幸福感。她躺在铺上,隔窗望着悬挂夜空的明月,默默地吟诵起一首千古绝唱: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时,李奇伟的形象渐渐地遁去了,随之,张华男的形象又出现在她的心底,她不知为什么,往昔那种痛恨张华男的情感淡漠了,尤其当她想到张华男主动地寻找李奇伟,并经常向她通报有关李奇伟的消息后,她常自问:“他这是赎罪?还是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当她想到张华男亲自请李奇伟出山架桥,并安排他们夫妻相会的时候,她又不能不敬佩张华男的勇气。所以,她心中所剩不多的痛恨之情也化为乌有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对张华男太过分了。
翌日清晨,霍大姐和姚秀芝率领十多名队员离开驻地,向江边走来。他们走在蜿蜒的羊肠小道上。仰首望天,山,高入云端,路,是在峭崖崖壁上凿出来的栈道;俯瞰山下,江水像是一条银带,盘桓在数丈深的峡谷里,射着寒光,令人炫目。循着这条江水望去,只见一条笔直的黑色缎带横跨在江面上。姚秀芝用心地看着,暗自惊叹地说:
“这就是奇伟一夜之间架起来的桥吗?”
对!这桥正是李奇伟一夜之间架起来的。昨天,他策马赶到江边,测试了江水的流速,考察了江岸岩石的构造,认为在这样的江面上赶架木桥是没有可能的。他依据建造铁索桥的原理,在龙海的协助下,驾一木筏划到对岸,将两根粗粗的牦牛皮绳贴着水面,固定在两岸的巨石上,然后命令部队连夜赶造木筏,运用三国庞统献的连环计的原理,把一张张木筏联结起来,分别系在两根牦牛皮绳之间。就这样,浮桥赶在天亮之前建成了,李奇伟却累得昏倒在桥头。张华男望着这位被折磨得弱不禁风的人,一阵酸楚打心底涌起,他声调低沉地下达命令:
“龙海同志!快把他背到安全的地方,用最好的药为他治病。”
“不!不!”李奇伟醒来了,急忙制止龙海,有些虚弱地说,“没关系,给我弄点吃的、喝的就行了。”
张华男命令龙海弄来了早餐,他陪着李奇伟香甜地吃着干粮、喝着开水,但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望着恶浪滔滔、浓雾升腾、满峡谷都是雪浪花的江面,听着江水滚滚、不停地冲击礁石所发出的雷鸣般的巨响,心里的矛盾也达到了顶点!浮桥建成了,再过一会儿,红军就要踏着这座浮桥脱离险境了,姚秀芝就要到来的消息,该告诉李奇伟了。当他想到这对都被打成托派、长年分居的患难夫妻桥头相会的情景,他又生出了一种苦涩的感情,当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愧对他们夫妻的事情,又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辱感。他于痛苦中,竟然生出了这样一种念头:“待到他们夫妻在桥头相逢的时候,我纵身跳入这汹涌澎湃的江水中,洗掉我心灵上的污点吧!”天亮了,五彩缤纷的朝晖涂着蓝天,也抹着山川。张华男几经斗争,终于开了口:
“奇伟同志,我告诉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过一会儿,姚秀芝同志就要到了。”
“什么?”李奇伟就像是触了电似的,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他惊愕了,又冷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不是在做梦!”张华男打断李奇伟的自语,扼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十分郑重地说,“她很思念你,希望你能珍重她这种思念之情。”张华男讲不下去了,缓慢地低下了头。
李奇伟是敏感的,他从张华男的语气中,意识到了在他们夫妻分别之后,一定发生过重大的波折。由于他曾经神经错乱过,一直担心自己的疯话,会给妻子带来政治上的不幸,所以惶恐不安地问:
“华男同志,这些年来,秀芝她……”
“很好!很好!”张华男急忙打断李奇伟的问话,但又觉得以“很好”二字来搪塞,是心虚的一种表现。当然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和李奇伟剖腹长谈的时候,故又补充说:“奇伟同志,你受的磨难太多了,我相信你会在磨难中悟出这样一个道理:坏蛋是干坏事的,但好人有时也会干出坏事来。就说我们这些共产党人吧,由于某种特定的历史原因,也可能干出更坏的事来。”
这些年来,李奇伟身受其苦,自然懂得这句话的深远含意。但令他不解的是,张华男说话的语调是那样的低沉,给人一种愧对他人、真诚反省的感觉。仅仅是一夜的接触,而且是忙于指挥架桥的一夜,他觉得面前的张华男已经不是在苏联学习的张华男了,也不是在上海有意打击他的张华男了,他朦胧地觉得眼前的张华男,已经变成了一个心胸豁达、意志坚毅的红军指挥员了。他暗自感慨地说:
“犯过错误的同志一旦醒悟之后,对历史,对同志,将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远方传来了时紧时缓的枪炮声,张华男立即站起身来,传令待命的红军准备过江。顷刻之间,一队队红军战士踏着漂浮不定的浮桥,飞快地跑向对岸。这时,也只有这时,张华男才看到李奇伟的脸上绽出了胜利的笑颜。突然,姚秀芝的形象出现了,张华男几乎是下达命令地说:
“奇伟同志!请你站在桥头,欢迎姚秀芝同志的到来吧。”
这时,隐隐传来了隆隆的飞机马达声,李奇伟侧耳细听,严肃地说:
“眼下军情紧急,不是夫妻相见的时候,我必须坚守在桥头,负责全体红军战士安全地渡过江去!”
“我负责指挥过江!”张华男指着桥头上方的空地,“我再说一遍,你的任务就是欢迎姚秀芝同志的到来!”
“胡闹!”李奇伟发怒了,他伸手指着天空,“你听听这隆隆的马达声,说明飞机就要到了。一旦敌机发现红军过江,炸断了浮桥怎么办?”
张华男被李奇伟的凛然正气镇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华男同志!”李奇伟似乎有意缓和了一下口气,“你是红军的指挥员,红军的安危,要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张华男一向是高傲自恃的,但今天却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渺小,像是一个听话的战士走到对面,和李奇伟共同把守着这座浮桥的桥头,看着红军战士快步通过颤颤悠悠的浮桥。
飞机的马达声越来越响了,张华男的两只眼睛喷着怒火,一眨不眨地望着两山之间的天空。敌人的飞机终于越过了山头,出现在江面的上空,一架、两架……整整六架。张华男命令坚守桥头的部队对空射击。霎时之间,万弹齐发,打得敌人的轰炸机不敢俯冲扫射,只好翘起头,又结队飞向山后边。
“奇伟!奇伟——!……”
一声声动情的呼叫,把李奇伟注视桥身和江面的两只眼睛唤回,他一看姚秀芝从山道上冲了过来,他惊喜地喊了一声“秀芝——!”便迎面跑了过去。他们几乎是同时伸开了臂膀,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张华男望着这戏剧性的相见,不由激起他一串联想:什么是真正爱情的象征?是亲吻吗?是追求异性美的幸福吗……全然不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些**的表现形式,姚秀芝曾被迫给予了他,然而真正的爱情大门,从未向他打开过!看,他们二人那疯狂的拥抱,不就是对强行分别的抗议吗?不就是对自己强行得到爱情的嘲弄吗?望着这对患难夫妻在弹雨中的忘情拥抱,张华男终于明白了,只有两颗火热的心融为一体的时候,才是人世间真正的爱情。
红军剧团的同志们惊呆了。只有霍大姐不忍再看这囚徒夫妻的相逢,她把头扭过去望着高山,似乎在默默地祝福:“愿革命能保护真正的爱情。”
彤儿跟着姚秀芝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这样热情。她无法理解,吓得不知所措。她看见了站在桥头、神态悲苦的张华男,惊呼了一声“爸爸——!”飞身跑到了桥头,紧紧抱着张华男,哭诉着:
“爸爸!爸爸!你快看看吧,妈妈她……准是疯了!”
张华男紧紧地抱住彤儿,亲吻着她那黑黑的发丝,泪水扑簌簌地淌了下来。他能对孩子说什么呢?又怎样安抚孩子那纯洁的心灵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给孩子更多的爱,只知道怨恨为什么要造成这人间的悲剧。
突然,又传来了隆隆的飞机马达声,张华男知道敌人的轰炸机又返回了,他匆忙推开啼哭不止的彤儿,下达了防空命令。
飞机的马达声,也在李奇伟的心中敲响了警钟,他明白自己应当结束这来之不易的夫妻相会,投身到护桥的战斗中去了。他痛苦地推开姚秀芝,严肃地说:
“快带领同志们过桥!”
“你呢?”
“我自有自己的战斗岗位!”李奇伟看了一眼饱含泪水的姚秀芝,快步跑回桥头,全神贯注地望着桥身和江面。
很快,姚秀芝走到桥头的另一面,望着彤儿那惊疑的目光,深情地说:
“彤儿!快跟着妈妈过桥,不然,敌人的飞机就来炸桥了。”
“不!不!”彤儿边说边往张华男的身后躲藏,“我跟着爸爸,哪儿也不去。”
姚秀芝明白了,方才那悲喜相交的拥抱,深深地刺激了彤儿那纯洁无瑕的心灵。为此,只有伤心地叹气而已。霍大姐一把抓住了彤儿的手,有些哀伤地说:
“彤儿,快跟着霍阿姨走吧,你爸爸还要指挥部队防空、过江。”
霍大姐领着彤儿,和姚秀芝一块走过了令人心颤的浮桥以后,敌人的飞机又开始轰炸了。姚秀芝急忙背起有点惊怕的彤儿,走到一棵粗大的松树下边,紧贴着陡峭的石壁防空。一声巨响,只见敌机投下了一枚枚炸弹,相继在江中爆炸,激起了一丈多高的水柱。她又看见江对面的桥头,张华男镇定自若地指挥部队对空射击,李奇伟严峻地注视着桥身的安全,催促着红军战士冒着弹雨过桥。忽然,一发炮弹落在了浮桥的旁边,把一名红军战士震下了桥去。李奇伟担心拴着木筏的牦牛皮绳被炸断,慌忙跑到桥身中间,以身护卫着桥身,大声地指挥着红军战士飞渡浮桥。
张华男转身一看,桥头对面不见了李奇伟,他四处搜寻,发现李奇伟站在桥身中间,他急忙命令龙海催他返回桥头。龙海奉命赶到跟前,无论他怎样哀求,李奇伟却决不离开一步。
敌人的轰炸机开始轮番轰炸了,一时间爆炸声、喊声、飞机的马达声、对空射击的枪炮声,汇成了一首战争交响曲,在两山对峙的峡谷中回响。一架敌机沿着江面俯冲过来,张华男飞身跑到浮桥的中间,大呼一声“卧倒!”他扑在了李奇伟的身上。
“嗒嗒嗒……”
一阵扫射过后,只见张华男从李奇伟的身上滚到了一边。
姚秀芝惊呼一声“华男!”扔下彤儿,飞身扑向浮桥的中间,紧紧抱住张华男受伤的身体,哭喊着“华男!华男!”
敌机远去了。张华男渐渐地醒了过来,他望着扑在自己身上啼哭不止的姚秀芝,内心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微微地笑了,但依然是歉疚地说着:
“秀芝同志……请你原谅我……也请奇伟同志……原谅我……”
张华男说罢昏迷过去。
姚秀芝的心碎了,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张华男。姚秀芝大声地说:“华男!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原谅你了!”她俯身想抱起张华男,可她怎么也抱不起来。
李奇伟伫立在一边,听到了救命恩人说的那些话,也猜到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但在此时,他没有一点妒忌,也没有一点怨恨,他也重复着姚秀芝的话:“华男!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原谅你了!”突然,又传来了敌机隆隆的马达声,他命令:
“龙海同志!快把张华男同志背到对岸去。”
龙海俯身抱起自己的首长,一边小声呼唤着“首长!你醒醒!”一边和姚秀芝踏着浮桥向对岸走去。刚刚走到桥头,彤儿急急跑过来,抓住张华男的手,号啕着:
“爸爸!爸爸!”
霍大姐慌忙赶过来,一边为张华男包扎伤口,一边严厉地命令:
“龙海同志!你把李奇伟同志快拖过来!”
龙海快步向桥身跑去。
这时,敌人的飞机又开始俯冲扫射了。姚秀芝向桥身中间望去,但是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李奇伟那镇定自若的表情,只看见龙海快速地奔跑。随着一架敌机掠过桥身的扫射,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晃,倒在了奔腾咆哮的江水中。
姚秀芝惊呼着“奇伟!”拼命地向桥身飞跑。忽然,她又看到龙海纵身跳进了湍急的江水中……
江水咆哮奔腾着,敌人的飞机轰炸着,红军战士继续踏着浮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