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红军剧团翻过夹金山以后,气温骤然回升,像是从冬天一步闯进了春天,到处都洋溢着盎然的春意。放眼望去,山坡上一派绿色,高的是青松,矮的是野草,那五颜六色的野花,散发着醉人的幽香,那三五成群的牦牛,有的在涓涓的溪水边解渴,有的在林边戏耍追逐着吃草,不时发出几声长鸣,给绿色的世界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也给筋疲力尽的红军战士带来了乐趣和笑声。
突然,前面传来了惊人的喜讯:“我们和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了!”这消息就像是晴天炸出了一个惊雷,又迅速给春旱的大地带来了倾盆大雨;这消息就像是一服兴奋剂,给从夹金山走下来的红军战士猝然增添了力量,大家激动地叫着、跳着、唱着……汇成了一股宏大的声浪,惊飞了百鸟,吓跑了牦牛,也震撼了整个山谷……
红军剧团进驻山下大维村的喇嘛庙里。这是一座金瓦红墙,显得非常雄伟的寺院。“庙四周,全是木头搭的房子。房顶用石片或树皮、木板覆盖。喇嘛庙前还有一个大坪,大坪周围有几家店铺,供应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盐巴、蚕豆和茶砖之外,其他什么也见不到。”霍大姐还未来得及安排好同志们的住处,张华男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嗓门一亮:
“霍大姐!组织上作出了决定,今天晚上,在庙前的大坪上召开联欢晚会,热烈庆祝两大主力红军胜利会师!”
霍大姐领受任务之后,又赶来找姚秀芝商量,如何举行这富有历史意义的联欢晚会。不久,一个方案产生了,霍大姐带着老马、龙海等人,在大坪上搭建简易的舞台,划分部队参加晚会的区域;姚秀芝带着欧阳琼、苦妹子等文艺骨干,赶编庆祝两大主力红军会师的节目。实出姚秀芝所料的是,这胜利会师的喜悦,并没有把欧阳琼满腹的愁雾驱散,他竟然直言不讳地说:“我的灵感不复存在了,写不出庆祝两大主力红军会师的节目!”然后转身愁眉苦脸地离去了。苦妹子惊得不知所措,腆着个大肚子追了过去。
苦妹子的哀求,没有激起欧阳琼的创作欲望,他冷漠地说了一句:“谁有灵感,谁有**,就请谁去写吧!”甩手走出了喇嘛庙的大门。苦妹子望着欧阳琼离去的背影,渐渐地溢出了悲伤的泪水,待到这泪水化作愤慨的时候,她转身走回了姚秀芝的住处,连眼泪也没擦一把,十分倔强地说:
“谁也别拿一手,中国少了谁,革命也会成功。来!咱们两个写。”
虽说诗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情感都会流泻为诗。苦妹子是个天才的民歌手,她信口编出来的唱词,都是像兴国山歌“哎呀来”那样,从形式上讲,不符合大合唱的要求,从所表达的情感来看,也唱不出两大主力红军会师、欢庆胜利的心情。用姚秀芝的话说:“气势不够宏大!”苦妹子绞尽脑汁,编来编去,自己也觉得太小鼻子小眼了,因此编一句否一句,最后急得抓耳挠腮,就差哭天抹泪了。
姚秀芝懂得如何调动音乐的手段,表达这气势磅礴的内容。但是,要她写出金戈铁马、大江东去的歌词来,真是比爬雪山还要难!情感所至,不吐不快,她终于试着向这座艺术的“雪山”进军了。霎时,她想起了贝多芬的合唱交响曲末乐章《欢乐颂》,她反复吟唱、推敲,觉得虽然唱出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博大情怀,但不能概括中国工农红军的伟大胸襟,更不能表达红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亲人时的激越情感!尤其当她想到演奏《欢乐颂》所必需的庞大的交响乐队,以及高水平的合唱人才的时候,她主动放弃了这种技术精、难度大的表现形式;不时,她又想起了《国际歌》,感到它唱出了无产者谋解放的决心、追求革命的最高理想,可是它从音乐气质而言,悲壮多于欢乐,在庆祝两大主力红军会师的时候,唱不出亲人相逢、喜泪沾襟的欢乐之情,遂又否决了这种合唱风格……究竟采用什么形式呢?她反复地想着。她的神思全部回到往事之中:长别中央苏区的于都河,突破重重的封锁线,鲜血染红的湘江,火把照红了的老山界,奔腾咆哮的乌江,古城遵义的红旗……一直到翻越夹金山,这一幕幕又重新展现在眼前。待到她想起听到和红四方面军会师那震撼山岳的欢呼声时,她的创作灵感来了,她急忙提笔展纸,几乎是一口气写下了这首**澎湃的《两大主力会合歌》:
两大主力军邛崃山脉胜利会合了,
欢迎四方面军百战百胜英勇兄弟!
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的力量。
哎!
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的力量,
坚决赤化金四川!
万余里长征历八省险阻与山河,
铁的意志血的牺牲
换得伟大的会合!
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
哎!
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
高举红旗往前进!
**,庙前的大坪上燃烧起了数堆篝火,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光明。干枯的松枝烧得噼啪作响,散发出一种松脂的异香,熏得坐满大坪的红军战士有些醉了!这时,联欢晚会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就是大合唱。姚秀芝走到台前,向着数以千计的红军战士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去,高举起双手,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前方,巡视了一遍合唱队员昂首待唱的表情,随之用力向下一挥,《两大主力会合歌》冲天而起,回响在这雪山脚下。合唱队员纵情放歌,回想起了万水千山的历程,激动地抛下了滚滚的热泪;观看演出的红军战士想起了和亲人——英勇的红四方面军会师后的情景,全都兴奋得不能自持。
《两大主力会合歌》演唱结束了,全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姚秀芝转过身来,向着举手鼓掌的红军战士频频鞠躬,答谢同志们的盛情。忽然,夜风吹来了一股暖烘烘的热流,她下意识地侧首望去,只见一堆烧得正旺的干柴喷着浓烟,吐着烈火,蓦然之间,她想起了翻越老山界的篝火,想起了夹金山上寒婆庙前的篝火,她还推想着未来长征路上的篝火,幻想着神州大地都燃起革命火焰的时候。顿时,她感到眼睛特别亮,心格外明,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梦寐追求的光明的社会。
联欢晚会结束了,似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欢呼声、掌声、歌声仍然在雪山脚下回**,激励着每一个红军战士。为了慰劳红军剧团的演出,红四方面军的同志热情地安排了一顿夜宵。上的菜很别致,有牦牛肉、羊肉、马铃薯片,饭是青稞、玉米面糊糊,大家吃得十分香甜,几乎全都忘了雪山途中的疲劳。
霍大姐安排好同志们的住处以后,赶回了和姚秀芝同住的那间房屋,发现彤儿累得早已酣然入梦了。她望着沉浸于幸福遐想中的姚秀芝,爱怜地说: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胡思乱想的毛病呢?夜都这样深了,怎么还不好好睡觉休息?”
姚秀芝难为情地笑了,只好讪讪地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想不行,就是躺在铺上也睡不着。”她望着霍大姐,小声地问:
“今夜执勤的人安排好了吗?”
“不用安排了!”霍大姐告诉她说,四方面的同志为了让红军剧团的同志们休息好,今夜执勤的任务他们全包了。最后,她下达命令似的说:“你的任务,就是今夜给我睡个好觉。”
“不行!”姚秀芝强调说明,站岗放哨是红军的军规,也是培养军事素质的一种手段,再苦再累,也不允许由兄弟部队替代。她为了不刺伤霍大姐的一片好心,婉转地说:“今天,我太激动了,一时也睡不着,就让我先去执勤吧。”
霍大姐知道姚秀芝的脾气,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说:
“那好吧!前半夜是你,后半夜是我,不准惊扰其他的同志睡觉。”
姚秀芝满意地笑了,转身给彤儿盖了盖毯子,轻轻地走出了屋门。
这天夜里,还有一个人激动得睡不着觉,他就是张华男。
艰苦的军旅生活,使他的思想感情发生了变化,姚秀芝那为革命忍辱负重的美德感召了他,使他看到了这位永不屈服的女性,有着一颗纯洁的心灵。同时,这心灵又似一面镜子,折射出了自己心灵上的污垢。
张华男越来越爱姚秀芝了,由于这种爱的升华,他认为自己必须抛弃过去那种卑俗的爱,用长征中的血与火洗礼自己的心灵,让姚秀芝主动地向自己说出:“我爱你!”为此,他就像是一位笃诚的爱情修道徒那样,把姚秀芝的一言一行做一面镜子,经常不断地照照自己;又像是总结作战经验那样,看看有哪些进步,还有哪些不足和缺点。使她逐渐地淡忘那不愉快的过去,原谅他过去那种卑俗粗暴的行为,让她感到自己的的确确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张华男认为自己默默地爱了姚秀芝快十年啦,至今尚未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合,就这一点而言,也足以令一位女同志感动了。过去,姚秀芝不接受自己的爱情,是因为有李奇伟的存在。今天,李奇伟因托派问题畏罪自杀了,难道姚秀芝真的会为他守节终生吗?他不相信!他认为自己一旦在姚秀芝心中改变了形象,再发动新的爱情进攻,就一定会奏效。同时,他知道姚秀芝是一位充满感情的女性,需要异性的爱抚,但更需要组织的关怀,那就是尽快地帮她解决托派嫌疑问题,遵义会议之后,姚秀芝结束了审查,恢复了军籍,同志们也已忘却了她是托派嫌疑分子。可她自己却清醒地知道:她的党籍还没有恢复。保卫局改组了,在如此艰苦卓绝的长征途中,在冲杀于敌人的硝烟炮火里,有谁还会想到姚秀芝的政治生命呢?张华男为了求得姚秀芝的爱,当然也为了洗涤自己心灵中的污点,认为自己有权力、有义务帮助姚秀芝解决这一遗留问题。远在飞渡金沙江的时候,当他获悉北上和红四方面军会合的消息以后,他就曾暗自下定决心:一旦和红四方面军会合,他就亲自找有关的同志了解情况,为姚秀芝作出正确的结论。
今天,意外地和红四方面军会师了,张华男认为到了实现诺言的时候了。但是,会师部队的有关领导同志,没有一个是由苏联留学回来的,也没有一个和红四方面军保卫局有关系的人,他没有办法问个详细。联欢会结束以后,一位红四方面军的师首长陪他回住处,他在闲聊中有意地问。
“听说,廖公子在你们红四方面军,是吗?”
陪同的同志虽属中级指挥员,但也知道廖公子,是指革命先驱廖仲恺的儿子廖承志。他听后一怔,满面的喜悦消失了,支支吾吾地答说:
“对!对……这位廖公子嘛,是在我们红四方面军。”
“他现在任什么职务?”
“他……一言难尽啊!咱们也搞不清楚,不过,听说他……”
这位同志突然收话不说了,遂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华男一听话音,感到非常惊异,忙又追问:
“他怎么了?不会蹲班房、关禁闭吧?”
“比蹲班房、关禁闭可严重多了!”这位同志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听说他一直被保卫局看押着,如果他不是廖仲恺的公子,我们的张主席早就把他结果了!”
张华男虽然也从事过肃反工作,但做梦也不曾想到,廖仲恺的公子也要被杀掉,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同志似乎看出了张华男的心思,忙又补充说: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被我们张主席杀了的人多着呢!”
张华男知道这位杀人的张主席就是张国焘,他们在上海曾经一块工作过,深知此人的厉害。那时,李奇伟的托派问题又提出来了,张国焘立即下令,要李奇伟撤离上海,去鄂豫皖根据地工作——实质上是去接受审查。后来,张国焘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到了鄂豫皖苏区,全面进行了夺权。张华男估计,李奇伟被定为托派,最后畏罪自杀,也是这位张主席干的。为了弄清姚秀芝的问题,他有意避开了廖公子受审查的事情,小声地问:
“你听说过一位叫李奇伟的人吗?”
“当然听说过!当年,他还是我的上级呢。”这位同志好像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喟叹不已地说:“他的命运也不佳,和这位廖公子一样,接受保卫局的审查!”
“他畏罪自杀以后,红四方面军的有关组织,给他作出结论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很简单!李奇伟到今天,还不承认自己有托派问题呢!”
张华男听糊涂了,李奇伟早已畏罪自杀了,他还怎么承认自己没有托派问题呢?这位同志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便解释说:
“他的命大!自杀后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了半个多月,他又活了。”
张华男听后完全傻了,只是有些头重脚轻地朝前走着。这位同志没有发现张华男的这一情感变化,他一边走,一边又愤愤不平地说:
“救活他的命,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目的,而是为了通过他抓更多的托派。”
张华男回到住处以后,再也无法入睡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李奇伟还活在人世上,还在接受保卫局的审查!李奇伟的存在,就等于宣判了他追求姚秀芝的彻底失败。对此,他是何等的不甘心啊!他在室内快速地踱着步子,发疯似的说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但是,张华男终于清醒了。他首先想到姚秀芝,一旦她知道李奇伟还活着,她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品格呢?上帝——不!马克思可以作证:我在中央苏区见到的材料是千真万确的,绝对没有为了自己的私欲,用编造材料的手段来欺骗姚秀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又想起了在苏联求学的一段往事……
那时,李奇伟偕姚秀芝绕道苏联回国,中途在莫斯科参观学习。张华男一下坠入了情网,恨不得立刻就获得姚秀芝的爱。但姚秀芝真诚地爱着李奇伟,对张华男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张华男被弄得神魂颠倒了,曾想过做普希金和莱蒙托夫,要求和李奇伟决斗。几经痛苦的斗争,理智战胜了这种愚蠢的念头,从此便陷入了单相思的痛苦中。突然一天,他获知李奇伟被隔离审查了,理由是私自拜会了苏联的一个托派分子。当时,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乌拉!”当即赶到姚秀芝的下榻处,学着十八世纪莱茵河畔的骑士风度,扑在了悲苦不已的姚秀芝的脚下,大声地宣布了自己狂爱姚秀芝的誓言。结果,被姚秀芝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轰出门去。他至今还记得一边捶打着关死的屋门,一边大声叫喊的那句话:
“我爱你!我真诚地爱你!为了爱你,我将终身不娶任何女人!”
如今,他认为就要获得姚秀芝的爱了,用他的内心独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想,一旦帮助姚秀芝弄清了托派问题,这姗姗来迟的爱情,就会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可是,半路上偏偏又杀出了一个李奇伟来,这爱之神为何还要捉弄我呢?他又陷入了极大的痛楚中。今天的张华男,已经不是在上海的张华男了,他是一个有着真挚的情感——虽然依然是爱着姚秀芝,有着理智的张华男了。他在自己陷入痛苦而不能自拔的时候,还知道姚秀芝、李奇伟的内心痛苦更为深重。同时,他还懂得了为了他人免受痛苦的折磨,自己情感上可以忍受一切打击。所以,他内心是极其矛盾的,历经长时间的斗争后,他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立即把李奇伟在世的消息,通报给姚秀芝。
张华男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的神志仍然是不清晰的,他一方面为姚秀芝庆幸,一方面又为李奇伟而遗恨。他就像是一个醉汉,一面踉跄前行,一面暗自叮咛:
“我要用理智和她谈话,不管她是哭、是闹,甚至是哭闹着大骂……”
“谁?”
张华男被严厉的问话声惊醒了,他望着喇嘛庙的黑影,知道自己到了红军剧团的驻地。他下意识地答说:
“我是张华男!”
执勤问话的人是姚秀芝,她一听说来者是张华男,立刻引起了警觉。瞬间,她猜不出张华男半夜来剧团驻地的原因,她严肃地下达了命令:
“请你站下!”
张华男闻声一怔,他不情愿地服从了命令,像个标准军人,原地立正站好。
“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那……明天再谈吧!”
“不!不!”张华男急得违犯了命令,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跟前,他看着一边躲藏、一边准备自卫的姚秀芝,异常严肃地说:“秀芝同志,请你相信今天的张华男吧,我不会再干那种蠢事的!”
姚秀芝被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慑服了,但她的心还是在咚咚地跳个不休。她沉吟了片刻,小声地说:
“那就请你说吧!”
“我正式通知你,李奇伟还活着!”
“什么?……”姚秀芝惊得一步跨到张华男的面前,难以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
“你的丈夫李奇伟还活着!”
“这……可能吗?”
“可能!我刚刚从四方面军的同志那儿问来的,绝对可靠!”
张华男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痛苦的心情反而更加重了。他为了从这情感中解脱出来,匆忙转身离去了。他步履沉重地走了几步,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熟悉的抽泣声,他是为了净化自己的心灵呢?还是为了同情啜泣的姚秀芝?他不清楚!他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低沉地说:“秀芝同志!请你忘记过去的我吧,也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我,如果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那就怪我是真诚地爱你吧!”说完,他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姚秀芝听说丈夫李奇伟还活着,她怎么能相信是真的呢!这正如一个常年被定为反革命的人,突然听说无罪释放,怎么也不敢相信一样。后来,她失声地哭了,似乎通过这哭声,把分别后的思念、痛苦、委屈、怨恨……一股脑儿地倾倒给李奇伟!因此,她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哭。
不知逝去了多少静静的夜时,霍大姐十分困乏地来换岗了,她一听姚秀芝的哭声,惊得困神不翼而飞,踉踉跄跄地赶到了近前,一面摇晃着姚秀芝的身子,一面焦急地问:
“秀芝,秀芝!你为什么哭啊?”
姚秀芝一见是霍大姐,抽泣地说了一句“奇伟他……还活着……”一头扎进了霍大姐的怀抱,失声痛哭起来。
霍大姐爱抚地摸着姚秀芝被露水打湿的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说:
“这台戏可怎么往下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