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大声吼叫,惊醒了剧团同志们的美梦,一个个穿好衣服,相继赶到正堂佛殿的门前,议论着这歌声的来源。龙海入伍的时间比较晚,脑中还残留着迷信观念,他口口声声地说是佛爷显圣,盼望着红军前来施舍金钱,焚烧高香;老马早已变成了无神论者,他反对佛爷显圣的说法,认为这歌声是人唱出来的。顷刻之间,龙海和老马便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热闹。其他的同志也分列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静静的寺院吵成了一锅粥。霍大姐和姚秀芝赶来了,她们认为这样吵下去不会有结果,弄不好还要伤害同志们的感情。为了尽快平息这无谓的争吵,霍大姐站在佛堂那高高的门槛上,挥动双手,示意大家休战,然后大声说:
“同志们!大家都回屋去休息,由我和姚老师留在这里,了解这歌声的来源。”
同志们渐渐地离去了,这空空****的院落,剩下霍大姐和姚秀芝了。霍大姐小声地问:
“秀芝!你听见那歌声了吗?”
“听见了!”姚秀芝指着这座威严的佛堂,肯定地说:“这歌声就是从这里边飞出来的。”
“那你也同意龙海的意见吗?”霍大姐问。
姚秀芝的脸上掠过一阵苦笑的表情:“我们是马克思的信徒,中国工农红军的战士,怎么会相信佛爷呢!”
“这歌声会不会是有的同志恶作剧呢?”霍大姐又问。
“不会的!”接着,姚秀芝从音乐的风格加以说明,这歌声是典型的四川韵味,剧团的同志多数是江西老表,不经过一定时间的生活,是唱不出这么到家的四川民歌的。最后,她又疑虑重重地说:“问题还不在这个地方,我用心听了演唱的歌词,是一首感情真挚、热诚盼望红军的民歌。”
霍大姐同意姚秀芝的分析,这歌声一定是出自四川妇女之口。然而令她疑惑不解的是,这歌声为什么会从佛殿中飞出来呢?既然是唱盼望红军的歌子,可真的红军来了,这歌声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呢?她肯定地说:
“看来,结论只有一个,佛殿中藏着一位盼望红军的妇女歌手。”
“我赞成你的意见。”姚秀芝进而又补充说:“只要允许我们进去,一切疑问就都会解决了。”
红军是有严格纪律的,未经领导批准,任何人不准进藏人的喇嘛庙,霍大姐当然不敢违犯。她暗自想了一会儿,为了尽快地弄清事物的真相,面对着幽闭的大门,决定对这座神秘的庙堂喊话:
“喂!盼望红军的女歌手,我们就是中国工农红军,你有什么话,就大声地对我说吧——!”
姚秀芝听了这如同儿戏的喊话,忍不住地笑了。暗自说:“看来,霍大姐真的要感动喇嘛庙里的神啦!”她正要开口说两句笑话,突然,喇嘛庙中真的传出了话声:
“红军大姐哟,我不是神,我是一个正在受刑的人,快来救救我吧!”
这哭救的声音,使刚刚散去的同志们,又蜂拥着跑回来,团团围住了佛殿的大门。至此,霍大姐才明白,同志们根本就没去休息,都好奇地藏在了暗处,盼等着奇迹的出现。霍大姐与姚秀芝嘀咕了几句,然后又站在了那高高的门槛上,望着焦急的同志们,大声地命令:
“同志们!为了营救受刑的女歌手,组织决定打开庙堂的大门,未经允许者,不得随意进门。否则,要军法处置!”
霍大姐说罢亲自打开了庙门,命令老马点着一盏酥油灯,顿时,整个庙宇亮如白昼,那尊端坐佛殿中央的神像又高又大,全身塑得金碧辉煌。循着不停传出的呼救声,老马跃身跳上供桌,来到神像的背后,用灯一照,背腹空空,里边藏着一位被捆得死死的姑娘,她的脚下有一块白丝绸手帕,一看便知,是用来堵姑娘的嘴用的。老马一看怒火骤起,他忘记了自己是一名男人,放下酥油灯,双手抱出了被捆的姑娘,站在佛桌上,异常愤怒地说:
“同志们!没想到这威严的佛堂,是为关押我们的姐妹用的!”
捆绑姑娘的绳索解开了,她两眼痴痴地看着每人的帽子上的红星,她突然惊呼了一声:“红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姚秀芝急忙扶起这位姑娘,关切地说: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在什么地方见过红军?为什么被捆着藏在这里边?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可以!我全都告诉你们红军。”这位姑娘遂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虽然穿着一身藏族服装,却不是藏族的姑娘。她是一位川剧名伶,由于她在十岁那年登台演出,一炮打响,师父遂送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艺名十岁红。今年春天,她随师父搭班来天全县演出,不幸被一名潜入喇嘛庙中的特务看中,被抢到了雪山下,强迫和他成亲。十岁红宁死不从,被关在了囚牢中。两个月以前,十岁红磨断了绳索,趁着黑夜逃出了喇嘛庙,为了不被特务的耳目发现,冒着生命的危险,越过夹金山,碰到一位好心的卖唱老人,教她唱会了民歌《盼红军》,又告诉她:“找到红军就得救了!”十岁红告别了卖唱老人,按照老人指的方向去了,她真想一下子就见到头戴红星军帽的红军啊!没有想到,她在深山老林中迷了路,走错了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子,又落到了这个特务的手中。前天,听说红军就要打过来了,潜伏的特务和土司、喇嘛一块逃走了。行前,把死活不走的十岁红捆住手脚,嘴里堵上手帕,藏到神像的腹中。如果红军很快离去了,他回来再和十岁红完婚;如果红军在此长住,十岁红也不会落入红匪的手里,至多是饿死在神像的腹中。红军进驻寺院以后,十岁红听见了有男有女的说话声,但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红军。夜深了,她为了试探虚实,终于弄掉了堵在嘴里的手帕,悄悄地唱起了《盼红军》的歌声。当时,她听见龙海高喊“佛爷显灵了”,心里又起了疑团,暗自想:“红军怎么也信神啊?”继之是人声嘈杂,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待到霍大姐与姚秀芝交谈的时候,内容全部听清了,她暗自惊喜地说:“红军还有女兵啊,我也要当一名女红军。”接着,她得救了,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红军,她就像是一个备受欺凌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久已想念的亲娘,把满腹的苦水倒了个干净!
十岁红这悲惨的经历,深深地感动了剧团的同志们,大家争着表态,坚决为十岁红报仇。姚秀芝听说十岁红是位有名的川剧演员,又能唱一口漂亮的民歌,遂动了收她参加红军剧团的念头。她清楚地知道,红军将要继续在四川作战、长征,开展群众工作,川剧比江西民歌更容易发挥作用。对此,霍大姐更有她高兴的地方,她终于找到了一位飞越夹金山的人!她借口十岁红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挽着十岁红的臂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十岁红吃过饭以后,霍大姐笑着问:
“你是怎样越过夹金山的呢?能不能详细地对我说说啊?”
“行啊!行啊!”十岁红突然变得严肃了,一本正经地说:“一句话,我有菩萨保佑。”
霍大姐听后怔住了,她望着十岁红那笃信菩萨的神态,几乎都快笑出声来。但是,为了弄清翻越夹金山的真实情况,她又不得不收住笑声,也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问:
“噢,你有这么大的福分啊!是哪位菩萨保佑你的?能告诉我吗?”
十岁红没有立即回答霍大姐的问话,她忽然疑虑重重地犯起难来。
“算啦!大凡别人为难的事情,我们红军就不问。”霍大姐通情达理地说罢又笑了笑:“夜深了,咱们俩就在一起睡吧!”
“不!不!”十岁红急得抓住了霍大姐的手,有些为难地说:“别见怪,我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红军信菩萨吗?”
霍大姐告诉十岁红,中国工农红军不信佛、不信鬼,只信自己能打倒欺压百姓的坏蛋。她看着十岁红难过的表情,突然把话题一转,严肃地说:
“如果你信的菩萨,能够保佑我们红军翻过这座大雪山,我就带头信这位菩萨!”
“真的?!”
“真的!”霍大姐深沉地点了点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把你信奉的菩萨告诉我吧?”
十岁红突然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女性那诱人的上身,再定睛一看,紧紧裹着前胸后背的是一块油布,她小心翼翼地解了下来,双手捧过额头,恭恭敬敬地交给了霍大姐。
霍大姐双手接过油布,愕然地看着,遂又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少顷,她开打油布,放到灯下一看,油布上画着一幅神韵雍雅大方、造型栩栩如生的观音菩萨像。她望着望着,似乎又想起了往事,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观音菩萨,我们家乡的穷人,都盼着她用杨柳枝、甘露水救活他们,可是……”
“由于心不诚,菩萨不显灵,对吧?”十岁红看着情绪低沉的霍大姐点着头,又认真地说:“我的心可诚了,所以菩萨总是保佑着我遇难成祥的。”接着,她又讲起了这张观音菩萨像的来历。
十岁红是个被遗弃街头的女婴,是她的师父收养了她,并教会了她唱川剧。在她十岁唱红的时候,师父取出了这块画有观音菩萨的油布,沉痛地告诉她,戏子没有社会地位,被人称为下九流,是军阀恶棍手中的玩偶。他自己能够活到今天,就是多亏了这观音菩萨的保佑。接着师父又告诉十岁红,女子当戏子更难,十个卖艺的有九个卖身,剩下的那一个也难保住贞节。你现在才十岁,路长着呢!怎样才能做一名爱艺又爱身的艺人呢?那也只有靠这个观音菩萨保佑你了。孩子,等你懂事以后,就把这张观音菩萨神像紧紧地缠在身上,让它保佑你一辈子吧!十岁红看着陷入沉思的霍大姐,又笃诚地说:
“这观音菩萨神像真灵,我被那个坏蛋抢来以后,菩萨保佑着我逃出了囚牢,还帮着我飞过了这座神仙山。这次落到他的手里,菩萨又把我交给了你们。你看,观音菩萨对我有多么好啊!”
霍大姐听着十岁红这充满迷信色彩的话语,想起了自己坐牢受苦的经历,所以她很同情这位川剧名伶的遭遇。她不相信观音菩萨显灵保佑,但她确信十岁红真的翻越过大雪山。仅此一点就够兴奋了!她终止了谈话,亲自邀请十岁红同榻共眠,她就像是一位慈母般的大姐,搂着受了委屈的小妹妹入睡了。
张华男听说找到了一位翻过夹金山的姑娘,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他亲自请霍大姐和有关的人汇报。但所得到的情况,大都是带有迷信成分的。一会儿说神仙发怒了,山上就会刮起狂风,漫天飞舞着大雪;一会儿又说神仙高兴了,风停雪住,湛蓝的晴空举手可触,阳光洒在冰川雪峰上,闪着耀眼的金光,像是神仙露出了笑脸。当然,有人还讲了一些老百姓的传说:过神仙山的时候,不准讲话,不准笑,如若故意说笑,神仙就会把你打死。张华男通过这些迷信传说,认清了一点:人是可以翻越夹金山的。为此,他向部队下达了如下的命令:
每人准备好御寒的衣服,筹集齐二至三天的干粮,一人一根木棍,待命准备翻越夹金山。另外,他还交给了红军剧团一项特殊的任务,多购买烈酒和辣椒,以备翻越雪山的时候,供伤病员、体弱的战士御寒用。
霍大姐领到任务就为了难,也正如一位长征见证人回忆的那样:“这时正是六月,我们的冬衣已经早在云南就丢下,送给了那里的干人儿,现在身上穿的只是一件单衣,哪能增加衣服?这一带居民很少,又都是穷人,没有什么白酒,能找到的只有木棍。看来,我们物质上的准备仅此而已。”怎么办?霍大姐找到了姚秀芝,共同商议解决的办法。在姚秀芝的建议下,召开了紧急会议,把翻越夹金山的困难,如实地告诉了同志们,要求大家群策群力想办法。老马乐观地说:
“敌人设下的层层障碍,都被我们突破了,谅这座小小的雪山,也只能乖乖地屈服在我们的脚下。”
苦妹子自小生活在山乡,经常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风雪上山砍柴,因此对这座吹得神乎其神的雪山,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所以她很赞成老马的意见。龙海是位彝族战士,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高寒的山上,特别不怕冷又善爬山。通过昨天夜里的争吵,他的迷信观念减少了。想到十岁红能只身翻越大雪山,自己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当他想到伤病员,还有腆着个大肚子的苦妹子的时候,发言说:
“请领导放心,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强帮弱,大助小,走不动的扶着走,扶不行的抬着走,我想每个战士,就都能安安全全地爬过夹金山。”
会议越开越活跃,办法越想越多。姚秀芝认为只要精神准备充足了,天大的困难也能克服。最后,她高兴地说:
“同志们!我们是宣传员,鼓动家,为了保证红军胜利地翻过夹金山,大家都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苦妹子要准备好多唱几首‘哎呀来’,欧阳琼要多编几段快板诗,必要的时候,我也要站在雪山上,为大家演奏小提琴。一句话,要向神仙挑战,要让雪山低头!”
十岁红也参加了这个会议,自认为也是红军战士了,可姚秀芝老师为什么没给自己下达任务呢?她是不是不信任我?或者压根儿就没把我算作红军?他们走后,是不是还要把我扔在这里?……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为此,她伤心地哭了。
同志们闻声终止了发言,一齐把目光投向十岁红。霎时,一个热烈的会场冷清下来,只有十岁红的哭泣回绕在屋中。姚秀芝急忙凑到她的身边,关切地问:
“你怎么哭啦?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吧?”
十岁红听着这话语,感到非常温暖。她想:这些红军是好人,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俗话说得好,要想修仙得道,必先拜佛念经。我没有正式提出加入红军,人家怎么会收我当兵,交代给我翻越神仙山的任务呢?想到这里,她学着艺人拜师学艺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姚秀芝的双腿,仰起泪脸,望着那惊恐而又慈祥的面孔,激动地说:
“我要加入红军,像你们一样,当一名女红军,你们收我吗?”
姚秀芝真想说一句“收!收!”可是,她还没有恢复军籍,帽子上没有红五星,领口上也没有鲜红的领章,她怎么能代表组织批准十岁红当红军呢!她不敢俯视那张泪迹斑斑的脸,她更不敢看那双乞求的目光,她忘记了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十岁红,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木然地望着左前方。
“我真心加入红军啊!我像信菩萨一样地信你们,不怕苦,不怕死,会唱歌,会演戏,还不行吗?”
十岁红这笃诚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在了姚秀芝的心上。既然自己满足不了十岁红的请求,就只好求救于霍大姐。当她的目光移向霍大姐的身上,发现霍大姐两眼怒视着门口。她向那边看去,愕然一怔,原来张华男像尊金刚似的伫立在门口。她镇定了一下,指着张华男对十岁红说:
“姑娘!我没有权力批准你加入红军,你去求他吧!”
十岁红转身看见已经走进屋门的张华男,蓦地爬了起来,快走两步,扑通一声又跪在张华男的面前,苦苦哀求说:
“长官!我要加入红军,我要当一名女红军,你就开开恩,收下我吧!”
“我收下了,快请起来吧。”张华男边说边扶起了十岁红。
对此,十岁红又感到得来的太容易了,她望着张华男那肃穆的表情,将信将疑地问:
“这可是真的?”
张华男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磕头了!”十岁红说罢再次跪在了地上,向着张华男连连地磕着响头。
真可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华男这位曾被同志们称为心冷的肃反者,也禁不住地淌下了泪水。他再次扶起十岁红,当众宣布把她编入红军剧团。同志们热烈鼓掌欢迎以后,张华男又步履沉重地走到姚秀芝的面前,双手捧着一顶带有五星的军帽,严肃地说:
“姚秀芝同志!奉上级指示,恢复你的军籍,请接受这顶军帽吧!”
姚秀芝朝思暮想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望着这一顶普通的军帽,真是感慨万千啊!突然,她感到热泪涌满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双手颤抖地接过这顶军帽,久久望着那红红的五星,泪眼渐渐地呆滞了。顷刻之间,她从五星闪光的颜色,看到了一个战士倒在了血泊中,成千上万个战士倒在了血泊中……这血渐渐地连成了片,汇成了海,无数具尸体漂浮在血的海面上……但是,当她在这血海中看到了丈夫李奇伟的血、看到自己受审查流过的血的时候,她惊愕了,她糊涂了,她又渐渐地醒悟出一个真理:鲜红的五星啊,同志的鲜血染红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囚徒的血,也增加了你的红色。待到她感到这枚红光闪闪的五星,慢慢地化作一轮红日的时候,她倏然把这顶军帽用力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凄楚地落下了眼泪。
张华男的良心猛醒了!待到彤儿哭着跑过来,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替母亲向他说着真诚的感谢话语的时候,他鼻子一酸,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淌下来。这时——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暗自忏悔说:“秀芝同志!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为你洗清托派的嫌疑,哪怕你永远不原谅我,至死也不爱我……”他为了尽快地结束这场面,自己也从这难堪的境地解脱出来,他又严肃地说:
“秀芝同志!孩子是不记恨父母的,希望你能原谅组织的过失。请你相信,我——主要是组织,会很快澄清你的遗留问题,早一天回到组织的怀抱里!”
突然,室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不是回报张华男的掌声,也不是庆贺姚秀芝的掌声,是每位红军战士发自肺腑的心声。张华男自知有愧于这掌声,窘态十足地向大家摆手致意;姚秀芝感谢大家的真情,遂向着同志们频频鞠躬、致意。
十岁红不知原委,误认为姚秀芝也是才加入红军的。今天,她获得了一顶军帽,大家就为她高兴、为她欢迎。十岁红觉得自己也是一名红军战士了,应当得到这样一顶红星军帽,也应当得到大家这样的欢迎。所以掌声一息,她就走到张华男的面前,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说:
“请你也发给我一顶有红星的军帽吧!”
张华男被这突兀而来的动作搞蒙了,他伸出空空的双手,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十岁红委屈地哭了,姚秀芝慌忙把自己手中的军帽捧到她的面前,充满感情地说:
“好妹妹,你先戴我这一顶吧。”
“那……你戴什么呢?”十岁红不安的问。
“我嘛,还是戴这一顶没有红星的军帽。”姚秀芝微笑着说。
“那……你还算是红军吗?”十岁红又问。
姚秀芝微微地点了点头。
十岁红双手接过了这顶红星军帽,有些笨拙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望着一双双信任的目光,请战似的问:
“我能帮助红军做些什么呢?”
姚秀芝沉吟了一会儿,和霍大姐又交换了一个眼色,郑重地说:
“红军就要过雪山了,请你带路行吗?”
“行!”十岁红一激动,又学着唱戏的样儿,拱抱起了双手,做出一个“得令”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