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1)

毛泽东与朱德详细研究了“声东击西”的方案之后,起草了《各军团集中鸭溪和作战部署》的电令,交由周恩来等审阅,并以中革军委的名义于三月五日凌晨三时致电各军团:红九军团在桐梓、遵义钳制敌人,“主力则西进遵(义)、仁(怀)路上突击周(浑元)敌”。

电令规定:“第一、三、五军团及干部团今五号应集中于鸭溪及其附近地域”;“各兵团一到集中地即受前敌司令部指挥”。

毛泽东、朱德于三月五日清晨六时三十分率部告别遵义,向鸭溪前进。行前,周恩来、张闻天、陈云、王稼祥等赶来送行,大家相继握着毛泽东和朱德的双手,几乎都是说着一样的祝福话语:“等候你们的胜利消息!”而毛泽东与朱德也异口同声地答道:“托福!托福……”

“托福”二字是传统的用语。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托福”二字已经被各界人士用滥了,完全变成了一种客套话。但是今天,这用语由毛泽东的口中说出,却变得是那样的深沉与自信。

是日,毛泽东随前敌司令部由遵义安抵鸭溪。一路上他与朱德商议消灭周浑元纵队肖致平第九十六师、谢溥福第五师的作战部署。因此,一俟前敌司令部安抵鸭溪,遂以前敌司令朱德、政委毛泽东的名义发布了《前敌司令部关于消灭萧(致平)谢(溥福)两师的部署》。由于该部署是毛泽东自宁都会议后三年多以来第一次签发的命令,同时该部署还间接影响着三渡赤水河,故很有必要把战役部署部分摘记如下:

1??判断周纵队肖谢两师共七个团明六日有由长干山向枫香坝、白腊坎前进,万(耀煌)师六个团则有由长干山前进模样。黔敌何知重部三个团将由石坑坳向大黑水前进。

2??我军有首先消灭肖谢两师之任务。明六日部署如次:

(甲)一军团及干部团为右纵队,于明六日拂晓取道花苗田向长干山、枫香坝之间攻击,其第一师应绕至倒流水、李村地域突击敌后尾,以第二师向青坑地域之敌侧击,干部团随第二师前进,受林、聂指挥。

(乙)三军团为左纵队以主力三个团经温水沟绕过温水大山西端向倒流水、青坑、养马水,由南向北攻击,以一个团扼守九龙山、白腊坎,正面吸引敌人东进。该军团应该派出小部至太平场以南迷惑并钳制何(知重)敌。

(丙)五军团为总预备队,进至白腊坎待命。

3??明六日各兵团须以猛烈动作解决敌肖谢两师,以便七日继续对万(耀煌)师作战。

4??总后方在鸭溪、花苗田至遵义地域。

5??前敌司令部随一军团司令部前进,明六日在白腊坎。

诚如前文所述,毛泽东于三月五日制定上述《消灭肖谢两师的部署》,是依据蒋介石于三月三日制定的《关于收复遵义部署》的电令。如果蒋介石不改变这一部署,毛泽东消灭敌肖、谢两师的计划一定能够实现。但是,也正如前文所述,就在朱德、毛泽东以前敌司令部名义发布上述战役部署的时候,蒋介石从焦躁的心态日渐平静下来,非常巧的是,也是在三月五日这一天,他给薛岳、周浑元下达了《关于暂取攻势防御》的命令。这实际上等于取消了两天前下达的《关于收复遵义部署》的电令。对此,毛泽东不仅不知道周浑元纵队取消了“限鱼日集中枫香园、鸭溪口一带,即向遵义城西南地区进攻”,而且也不晓得蒋介石电令“周纵队明(六)日决在长干山附近集中,并构筑强固工事,暂取攻势防御”。因此,毛泽东预计胜利在握的战役就无法实现了!

毛泽东虽然不知蒋介石改变战役部署的命令,但他凭借六日一天敌我双方的态势,就明确知道敌人已经改变了部署。一般的军事家遇到这种情况,不是仓皇失措,就是依据敌变我变的原则改弦更张,退出预定的战场。但是,毛泽东不仅看到了敌变,而且还知道这次突然的敌变,不是因为获悉我的军事动态改变的,是由敌自身的变故而引起的。正因如此,也证明了敌人并不知道我方的军事目的。一在这种情况下,是猝然改变我方军事部署而示变于敌呢?还是耐心静观敌变,重新制定制胜于敌的作战方案呢?前者,从表面上看来能安全地保全自己,但从战略的角度去看,不但不能洞察敌人,反而容易把自己的弱点甚至我方的军事目的暴露给敌人;后者却恰恰相反,它是以我不变应敌万变的上策,前提是镇定并有临机处变的指挥才能。毛泽东不愧是一代大军事家,他就像当年端坐城楼抚琴观变的孔明,当即下令:我军在遵义、鸭溪、白腊坎一带休整待机,给敌造成错觉,徘徊诱敌。

毛泽东按兵不动的策略的确给蒋介石出了一道难题,使他不得不发出这样的自问:“毛泽东为何出此之策?”他就像当年大兵压住西城的司马氏那样,在未摸清中央红军的真实情况之前,万万不可仓促用兵。同时,他担心薛岳等属下为向他邀功做出蠢事,遂派人给薛岳送去两件手谕。据当事人回忆,摘要如下:

薛岳当时接到蒋介石两件手令,一件是强调今后在前线“围剿”的部队长。无论“追剿”堵截或防守,如不与城池共存亡,未奉命而私自逃亡者,一律治以失土“纵匪”之罪。另一件说,由于遵义战役失败教训,今后对飘忽无定的共军在战略上虽要猛追猛打,在行动上要稳扎稳打;追剿部队每进一地,在宿营前,一定要修碉。碉未修成不许入营。围剿堵截部队也依此行事。各部队长应告诫官兵,不得有丝毫疏忽,切切毋违为要。

与此同时,远在重庆的蒋介石时时都在关注中央红军的行动。他于六日晨收到周浑元电称:“鸭溪之匪,今晨窜石沟、太平场一带。”是日末,又收周浑元电称:“石沟附近已无匪迹,但枫香坝北花苗田一带,窜到匪甚多。”蒋氏与陈诚、晏道刚等密议认为:“据此判断,花苗田之匪是由遵义继续窜来之后卫,其鸭溪之主力,昨晨已窜过石沟西进矣。”另外,蒋氏又收到蒋在珍报告:“匪约三千多人,以绥阳附近对战。”蒋氏认为“此乃匪特留一部于黔东以牵制我军之行动”。综合各方面的情况,蒋介石于三月七日给周浑元、吴奇伟发了一份《关于向黔西挺进》的电令。摘记如下:

据此判断,匪以西窜公算为多。望两兄各电王(家烈)、犹(国才)在打鼓新场一带之黔军,严密布防堵截。乾初(周浑元)兄部应准备取直径向黔西之西北地区挺进,一俟本日飞机通讯袋投到,匪情明了后,当不失时机,找匪进击。周纵队主力应跟匪猛进,其所派之别动队,尤应立时出发在黔西之西北纵横分布埋伏。以代民团扰乱与夜袭之任务。

从上述这份电令可知:蒋介石对毛泽东即将采取的军事行动,仅仅是一种主观判断:“以西窜公算为多。”也就是说,在蒋氏的心目中,中央红军有很大可能向黔西北前进。因此,他要求位于黔西的周浑元纵队“在黔西之西北纵横分布埋伏”。

但是,两天过去了,毛泽东依然在原地静观待变,徘徊诱敌,这又把多疑的蒋介石的视线引向东面的战场。他担心毛泽东不是“放弃遵义,仍向西窜,求达其原来目的”,而是“先求与我周纵队决战,然后再向南贵阳压迫”。尤其当他想到退至乌江南岸的吴奇伟纵队、据守打鼓新场一带的黔军都曾大败于红军手下,因此,他又向薛岳发出《关于吴奇伟部主力向大渡口、刀把水转移》的电令,不仅要求在“打鼓新场、西安寨、太平寨一带,应派得力人员切实联络”,而且还明确指示:“黔西至西安寨一带,已有黔军扼守,则吴(奇伟)纵队除酌派一团兵力扼守鸭池河、滥泥渡、六厂渡一带外,其余主力应向大渡口、刀把水一带转移,于真日(十一)集中完毕。”

从上面的部署可知:蒋介石仍然“暂取攻势防御”。为防中央红军向黔西北转移,命黔军在打鼓新场严密布防堵截的同时,派中央军周浑元纵队向黔西之西北地区挺进,并在该地“纵横分布埋伏”;为防中央红军再与新败遵义的吴奇伟纵队决战,他又对吴纵队提出明确防范的措施。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暂取攻势防御”的战略部署。

但是,也正是蒋介石在不知毛泽东下一步将移动哪个棋子的前提下,做出了上述“暂取攻势防御”的部署,结果,他又犯了兵家的大忌:分散用兵。换言之,这就等于授给了毛泽东于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最佳良机。

正当毛泽东暗自运筹歼敌妙计之时,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于三月七日陆续撤出遵义,会集鸭溪。换言之,毛泽东与朱德的前敌指挥司令部又失去了独立决策的权力。恰在这时,红一军团两位主要负责人林彪、聂荣臻十日一时电告军委:“关于目前行动,建议野战军应向打鼓新场、三重堰前进,消灭西安寨、新场(即打鼓新场)、三重堰之敌。”对此,史家称为攻打打鼓新场。按照在猴场会议立下的规矩:要经中央政治局讨论。因此,张闻天于三月十日于笱坝(一说在鸭溪)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攻打打鼓新场的战斗。

我们从有关的回忆文章中可以看到,当时主张攻打打鼓新场的主要理由是:一、打鼓新场的守敌为黔军,在与中央红军交战的两个多月中一挫再挫,不仅战斗力差,而且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二、主动出击,再打一个胜仗,可以在挫敌之锐气的同时,高扬一下我中央红军的威风。为此,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所有成员——除毛泽东以外全都同意发起攻打打鼓新场战役。

毛泽东在会上的发言也没有留下文字记录。据有关参加者的回忆,大意谓:毛泽东认为红军十二日才能赶到打鼓新场,到那时,奉命西来的滇军也赶到打鼓新场与黔军会合。与此同时,驻扎在附近的川军也可从旁侧击红军,所以反对攻打打鼓新场。

但是,毛泽东没能说服与会者,大家还是主张打。因此,会议争论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与会者中,据洛甫同志的回忆,毛泽东就任前敌政委之后,“王稼祥发些议论,经常要求中央开会,讨论军事行动”。我们从这些话中可知,王稼祥对毛泽东当机立断的指挥作风有意见。另外,自遵义会议之后,中央红军在毛泽东的指挥下,采用运动战,打了一个又一个大胜仗。但是,打运动战就要求部队多走路,甚至是一天接一天的急行军,这样部队除去减员而外,都感到十分疲劳。所以,想打阵地战或主动出击的思想又开始抬头。显然,那时毛泽东的军事思想并没有被大家完全承认,红军长征以运动战为主的观念也没有建立起来。因此,当争论双方互不相让且逐渐激烈的时候,王稼祥认为自己在遵义会议上是支持毛泽东的,没有投鼠忌器之嫌,再者,他是军委副主席兼总政治部主任,认为自己应当从党的利益出发坦出其言,故说道:

“我仍然坚持主张发起打鼓新场战役。一、自长征以来,尤其是遵义会议之后,一直打运动战,红军指战员十分疲劳;二、既然绝大多数同志力主打这一仗,说明就有胜利的把握。这样,也可以鼓舞一下士气嘛!”

接着博古指出:“据我所知,有不少指战员对如此打运动战有意见,希望能主动出击,打一两个漂亮仗,不仅能威慑敌胆,而且红军也能得一休整。为此,我也主张发起打鼓新场战役。”

对遵义会议持否定态度的凯丰,主要是反对毛泽东的军事思想——红军在长征中应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战略思想。当他听完博古的意见之后,几乎是以做结论的口气说道:

“既然只有老毛一人反对,政治局就做结论吧!”

“不行!”毛泽东霍然起身,十分坚定地反对。

“为什么?”王稼祥愕然相问。

“我们只能服从真理!”毛泽东答说。

凯丰听后,认为到了反击的时候了,故以不屑的口气反问道:

“难道只有你老毛一人掌握真理,而大家命中注定是代表错误的?”

诚如前文所述,张闻天的兴趣是在探索理论方面,对打仗不仅是外行,而且也没有多大兴趣。因此,他并不知道:“日常的军事指挥需要完全的集权。这种会议,对前方指挥者按军情变化做出必要的专断处置自然是有妨碍的;而会上的争论,更会扰乱前方指挥者的部署。”他只是鉴于过去博古、李德独断专行,缺乏民主的教训,所以才履行职责,主持这种他实在外行的军事会议。但是,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作风民主。因此,当他发现会议的气氛以及某些同志的发言味道不对的时候,就主动地制止了大家的发言,平心静气地说道:

“都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压制民主。下边,请泽东同志继续阐述反对的意见。”

张闻天是有威信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是党的一把手。他的学识、作风、为人,当然也有他当时在党内的位置,使包括反对遵义会议的博古、凯丰等同志都很尊重他。所以在他发言之后,赞成攻打打鼓新场的同志都停止了发言,静听毛泽东继续阐述反对的意见。

毛泽东虽然历经三年半之久的人生磨难,但他那种受情绪化影响的个性还是在左右着他的言行。因而他带有情绪地指出:一、黔军在打鼓新场一线设防有时,加之川军从旁策应,滇军奉命赶到与黔军会合后设防,对敌而言,是以逸待劳;二、红军长途奔袭,又刚打完再克遵义等胜仗,尚未来得及进行休整,再发动这样一个战役,就如同啃一根硬骨头,损失了部队不值得;三、蒋介石的目的,就是以川黔滇部队和我决战,取一石三鸟之效;四、时下是敌强我弱,只有开动两条腿,不怕苦,不怕累,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消灭敌人。最后,他有些激动地说:

“请同志们慎重地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张闻天认为是到了表决的时候了,因此,他巡视了一遍与会者的表情,说道:

“谁同意泽东同志的意见?请发言!”

与会者保持沉默。

张闻天沉吟片时,又说道:

“同意发动打鼓新场战役的同志请举手!”

与会者相继举起了右手。

毛泽东当即退出会场,以示不同意多数人的意见。

毛泽东愤然回到临时下榻处,冲着贺子珍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就独自一人驻步房中,点着纸烟,一支接着一支地大口地吸个不止。从他的表情看,似在继续生气,又似在思索这盘棋应该怎么收场……

贺子珍与毛泽东相伴已有七年多了,她不仅熟悉毛的性格,而且自宁都会议之后她还知道如何与生气的毛相伴。在这漫长的三年多的时间里,每每遇到毛泽东生气发火的时候,贺子珍有时善言相劝,以柔克刚;有时一言不发,任凭毛的火气自消自灭;自然,偶尔遇上贺子珍心情也不大好的时候,他们还免不了要吵架拌嘴。结果,大都是以贺高挂免战牌,甚至是充当毛的所谓“泄气”对象而告终。由于贺理解毛的处境和心情,所以他们这种偶尔为之的内部争吵,反而成了增进相互理解的一种手段。

遵义会议之后,尤其是毛泽东指挥打了几个漂亮的大胜仗,贺子珍内心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毛泽东又成了少数派,贺子珍内心的困惑和不平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夜,很深了。但是毛泽东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屋中央,继续大口大口地抽着闷烟。这对贺子珍而言是痛楚的!她拖着笨重的身子烧了一壶开水,又小心地倒了一大碗,双手捧到毛泽东的面前,动感情地说道:

“消消气,喝碗热水吧。”

“不喝!这气我消不了。”

贺子珍双手端着这碗开水,希望毛泽东能看她一眼,可生气的毛泽东还是目视前方。对此,贺子珍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女性那特有的委屈感,她把手中的那碗热水往桌上一放,近似耍小脾气地说道:

“不喝就不喝,干吗拿我出气!”

毛泽东一听更是火上浇油,他转过身来说道:

“你少啰嗦几句好不好?”

“我偏要啰嗦!”贺子珍也来了火气,“你不要忘了,是洛甫、稼祥他们支持,你才有今天的,可你……”

“不要再说下去了!”毛泽东打断了贺子珍的话,“就是因为他们曾经支持过我毛某人,我就应该向他们不切实际的主张投降吗?办不到,永远也办不到!”

“那你就这样认输了吗?”

“决不!”

“怎么办?”

毛泽东沉吟片时,突然把手一挥,说道:

“找恩来去!”

接着,毛泽东亲自点着那盏马灯,推开家门,大步地朝周恩来的住地走去。

周恩来作为“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对有关攻打打鼓新场的争论是有些为难的。在他看来,毛泽东主张不打的根本原因,是反对红军在长征中进行敌人有备的阵地战,力主打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运动战。从战略上讲,毛泽东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主张打的所有同志,并没有把这场争论视为带有战略性的重大分歧,都认为中央红军自遵义会议之后,指战员在一个运动战接一个运动战中搞得十分疲劳,应当换一种打法以鼓舞士气。从问题的实质去分析,的确包含着对打运动战的某种情绪。而这种不赞成运动战的情绪,从战略上讲无疑是错误的。然而主张打的同志又是绝对多数,在中央并未作出红军长征以运动战为主的战略决定之前,强行支持毛泽东的意见是会带来负作用的。因此,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对着攻打打鼓新场的命令,迟迟难以行使“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的权力。

对此,邓颖超是理解的。因此,她就像以往那样三缄其口,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看着周恩来依然是那样为难,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她或许出于让周恩来早下决心早休息的目的,以商量的口气说道:

“既然毛主席的意见有道理,你为什么还这样为难呢?”

周恩来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

“一、我对打鼓新场战役的得失拿不准;二、会上多数人反对泽东同志的意见,而且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我再明确表态支持一方,那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呢!”

恰好在这时,毛泽东手提着马灯走进屋来,接着周恩来的话茬,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我看,这就是恩来同志的性格!”

周恩来一见毛泽东走了进来,不知何故,他突然想到自己久久没有休息,似乎就是等毛的到来;他转念一想,似乎是想到了今晚毛是一定会来的。因此,他很高兴地说道:

“主席,你还没有休息啊!”

“你都没有休息,我还能睡得着?”毛泽东谈话,向来是直奔主题的,“恩来,时下想改变打鼓新场的战役决定,只有靠你了!”

周恩来从这句极其朴素的话语中,深深地感到毛泽东对革命高度负责的态度和对他的无比信任。另外,他知道毛泽东的性格,此刻无须他说些什么,只要能听毛阐述反对的理由就够了。因此,他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

果然,毛泽东从战略上讲了为什么要坚持运动战的理论之后,又带着情绪地说道:

“翻翻古今战史,哪有像我们共产党人这样打仗的呢?刘邦拜韩信为帅,他决不干涉韩信冒险背水一战;刘备三顾茅庐,他就坚信孔明联吴抗曹一定胜利。时下,洛甫这位明君把指挥权交给了我毛泽东,像打鼓新场这样小小的战役,还要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岂不可笑!”

周恩来听了毛泽东这番谈古论今的话语之后,似乎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是,当他再仔细一品味批评张闻天的话语,感到自己又有必要做番解释:

“我以为洛甫同志如此而为,是怕重犯我和博古同志独断专行的错误。”

“他难道就不旧犯贻误战机的错误吗?”

“依你之见呢?”

“指挥战争之事,不能老是这么多人来讨论,恐怕还是成立一个精干的三人指挥团为好。”

“我可以向洛甫同志提出建议。你看这人选……”

“你、我,再加上一个王稼祥。你当团长,我和稼祥同志当团员。”

“不,不!还是由主席来当团长。”

“时下,你当团长比我合适。同时,要定一条原则:非关战略性的大事,一律由我们三人决断!”

“可以!关于攻打打鼓新场的命令,我还没有签发。明天再召开会议,你我一道说服大家。”

三月十一日清晨,在周恩来耐心的说服下,中央政治局接受了毛泽东的意见,取消了攻打打鼓新场的战役,并于三月十一日下达了《关于我军不进攻新场的指令》。指出:“我军十二日才能到达新场,不但将为黔滇两敌所吸引,且周(浑元)川两敌亦将出我侧背,如此转移更难,所以军委已于十号二十一时发出集中平家寨、枫香坝、花苗田地域之电令,以便寻求新的机动。”与此同时,根据毛泽东的建议,于十二日再次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新“三人团”,全权指挥军事,由周恩来任团长。

也就是在决定成立新“三人团”的当天——三月十二日,蒋介石根据有关情报,终于下达了《关于在乌江以西、赤水河以东消灭中央红军的部署》。并明确规定:“由赤水县,太平渡、沙滩场、毛坝场、三重堰、打鼓新场至黔西为第一线”;并对其做了周密的军事部署。当我有关部门截获这一情报之后,在惊呼好险的同时,都看到了毛泽东在军事指挥方面的高明。但是,如何才能跳出敌人的重围呢?大家又把视线集中到毛泽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