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普全身都湿了,身上到处都滴着水。不过他还是设法让身子前倾,在锯马的耳朵里叫道:“不要动,你这个傻瓜!不要动!”
马儿立即停止了挣扎,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它的木身子像木筏子一样有浮力。
“‘傻瓜’那个词是什么意思?”马儿问。
“那是个表示骂人的词,”蒂普回答说,他有点为这个词感到不好意思,“我只有生气时才用它。”
“那我也叫你一声傻瓜才高兴,”马儿回答说,“因为我又没有造出这条河来,也没有把它拦在我们路上;所以只有一个骂人的词才适合一个因为我掉到水里而生气的人。”
“那很明显,”蒂普回答说,“所以我会承认我的错误。”接着他对南瓜头喊道:“你还好吧,杰克?”
没有人回答,所以男孩对国王喊道:“你还好吧,陛下?”
稻草人呻吟了一声。
“我好像不大对劲儿,”他微弱地说,“这水真湿!”
蒂普被绳子帮得那么紧,他都没法回头看看他的同伴,所以他对锯马说:“用你的腿划到对岸去。”
马儿听了他的话,尽管他们划得很慢,最后终于到了河对面的一个地方,那里矮到足够可以让那家伙爬到干的地方去。
男孩破费了一番周折,才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刀子,把绑住骑手们和木马的绳子割断。他首先听到稻草人沉闷的倒地声,接着自己迅速下了马,看看他的朋友杰克。
穿着漂亮衣服的木头身子还直直地坐在马背上,但是南瓜头不见了,只有削尖了的当脖子的棍子还能看见。至于稻草人,他身体里的稻草都因为一路颠簸落到他的腿和下身里了,使得下身和腿看起来又圆又肿,上身看起来却像个空布袋一样。他头上仍然戴着那顶沉甸甸的皇冠,它被缝在他头上以防丢失;但现在这颗头颅却湿乎乎、蔫巴啦叽的,以至于黄金和珠宝的重量往前弯,把那张绘制的脸压成一堆皱纹,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日本哈巴狗。
蒂普如果不是这么担心他的杰克的话,早就大笑了。但是稻草人不管损坏多么大,仍然完整地在那儿,而对杰克生命如此重要的南瓜头却不见了,所以男孩抓住碰巧就在手边的一根长杆又焦急的回到了河里边。
他在河水远处看到了金色的南瓜头随着水波漂上漂下。那时它离蒂普很远,根本就够不着,但过了一会儿他漂得越来越近,直到男孩能够用长杆把它拉到岸上。接着他把它放到岸上,小心地用手帕地擦干南瓜脸上的水,然后带着它跑向杰克,把它插在他的脖子上。
“天啊!”杰克一开口就说了这句话,“多么可怕的经历啊!我想知道水是不是会弄坏南瓜?”
蒂普认为没有必要回答,因为他知道稻草人也站在那等他帮忙。所以他小心地把国王身体和腿上的稻草弄出来,摊开在太阳下晒干,把湿衣服挂在锯马身上。
“如果水会弄坏南瓜的话,”杰克长叹一声说,“那我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除非水恰好正在沸腾,我从来没见到过水会不会把南瓜弄坏,”蒂普回答说,“如果你的头没有裂开,我的朋友,那你就一定平安无事。”
“噢,我的头一点都没有裂开,”杰克叫道,心情好了起来。
“那就别担心,”男孩回嘴说,“担心甚至害死过有九条命的猫呢。”
“是吗?”杰克严肃地说,“那我真高兴自己不是一只猫。”
太阳很快就晒干了他们的衣服,蒂普翻了翻陛下的稻草,以便温暖的阳光吸收湿气,让他和以前一样又干又脆。完了之后,他把稻草人塞成匀称的形状,把它的脸整平,好让它恢复平常那样欢快而可爱的表情。
“非常感谢你,”国王欢快地说,四下走了走,发现自己身子分布得很均匀,“作一个稻草人有几个非常明显的优点。因为如果它旁边有朋友帮它修理损伤的话,身上就不会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我想知道是不是太热的阳光会弄裂南瓜。”杰克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一点都不会——一点都不会!”稻草人高兴地回答说,“我的孩子,你要担心的只有变老。当你的花样年华渐渐老去的时候,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但是你没有必要期待那一天;我们会发现这一事实,并且通知你的。来吧!让我们继续往前走。我急着想见我的朋友锡樵夫呢。”
所以他们又骑上锯马,蒂普抓住柱子,南瓜头抓住蒂普,稻草人两手抱住杰克的木头身子。
“慢点走,因为现在已经没有被追踪的危险了,”蒂普对他的马说。
“好的!”那家伙粗着嗓子回答说。
“你是不是嗓子有点哑了?”南瓜头有礼貌地问。
锯马愤怒地跳了一步,用一只树瘤眼睛朝后看了蒂普一眼。
“你瞧瞧,”他咆哮道,“你就不能保护我不受伤害吗?”
“当然了!”蒂普安慰说,“我肯定杰克没有恶意,要知道吵架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都必须保持好朋友关系。”
“我跟南瓜头毫无关系,”锯马恶狠狠地说,“它的头太容易掉了,根本就不适合做我的朋友。”
这话似乎不好应答,所以他们往前静静地骑了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稻草人说:“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就是在这个长满了草的小原丘上,我曾经救了多萝西,让她不被西方坏女巫的刺蜂刺到。”
“刺蜂也会伤到南瓜吗?”杰克害怕地看着四周。
“它们都死了,所以不要紧,”稻草人回答说,“这里还是菜刀尼克杀死坏女巫的灰狼的地方。”
“谁是菜刀尼克?”蒂普问。
“那是我朋友锡樵夫的名字,”国王陛下回答说。“这里就是飞猴抓住了我们,将我们俘虏,带着小多萝西逃跑的地方,”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继续说。
“飞猴吃南瓜吗?”杰克问道,因为害怕而发了一下抖。
“我不知道;但是你没有理由担心。飞猴现在是好仙女格林达的奴隶,她有金帽子,可以使唤它们干活。”稻草人回忆说,之后这位君王沉静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锯马摇摇摆摆地跑在开满鲜花的田地上,飞快地带着他的骑手们赶路。
****
黄昏渐渐降临,接下来夜幕也降临了,所以蒂普叫马停下来,所有的人都跳下马来。
“我累坏了,”男孩疲惫地打着哈欠说,“这草地又这么凉快,让我们躺下来在这里睡到天亮吧。”
“我不能睡觉,”杰克说。
“我从来不睡觉,”稻草人说。
“我甚至都不知道睡觉是什么玩意儿,”锯马说。
“但我们必须替这个可怜的孩子考虑一下,他可是血肉之躯,如今累极了,”稻草人像平常一样很体贴地提议道。“我记得小多萝西也是这样的,她睡觉时我们总是坐到天亮。”
“对不起,”蒂普温和地说,“但我没法不这样。而且我还饿得很厉害。”
“这又是新的危险!”杰克郁闷地说,“我希望您不喜欢吃南瓜。”
“除非它们炖熟了,做成馅饼了,”男孩笑着说。“所以不用怕我,杰克朋友。”
“南瓜头真是个懦夫!”锯马轻蔑地说。
“你要是也知道自己会坏的话,你也会变成懦夫的!”杰克生气地反驳说。
“好了!——好了!”稻草人插嘴说,“我们不要吵了。我们都有缺点,亲爱的朋友们;所以我们必须尽量为对方考虑。既然这个可怜的孩子饿了又没有吃的,让我们都静一静,让他睡觉吧;据说人睡觉时甚至可以忘记饥饿。”
“谢谢!”蒂普感激地说,“陛下真是又聪明又善良——那真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伸开四肢躺在草地上,用稻草人塞满稻草的身子当枕头,很快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