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张宅。张父在客厅里喝茶。老伴在给菩萨上香。
下女拿着报纸进来:“老爷,报纸送来了。”
张父打开报纸,脸色突变,冲老伴惊叫:“哎呀,糟了!女婿……女婿出大事了!”
张母一听,吓得不轻,赶紧将点燃的香插到香炉里,扭过脸叫喊:“快念念啊,女婿出什么事了。”
张父念道:“孙立人因案引咎辞职,总统今准免职,派员彻查报办。”
张母叫了起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张父说:“怎么办?赶快告诉美英呐,这么大的事,还能瞒得过?”
两人赶紧向女儿卧室赶去。
头上包着帕子的张美英正在给婴儿喂奶。
张父张母惊惊惶惶闯了进来。
张美英问:“出啥事了?”
张母眼泪汪汪地叫道:“美英呐,孙长官……出大事啦!参军长也被总统免掉呐!”
张父说:“报上已经登出来了,这事可不得了!美英你听听。”拿起报纸念道,“据新闻局长吴南如先生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公开披露:‘孙立人将军以郭匪廷亮等为其多年信任之干部,乃以旧属关系,致被其利用,痛感疏于觉察,暗于知人,几至贻祸国家,因向总统辞职,并请查处,业经照准。另由,总统明令组织调查委员会,秉公彻查,报候核办。’”
张美英将婴儿往**一放,马上动手收拾行李。
张母问:“你这是干啥?”
张美英:“天塌啦,我得马上回台北!”
毛惕园在办公室里对杨国生等十几名男女情治人员训话:“从今天起,你们就以孙立人的秘书、参谋、副官,以及厨师、下女和杂役的身份和他生活在一起,对他实施最严密的监护,现在给你们配发武器。唔,”冲门边努努嘴,两人将一个长条形木箱抬了过来。
箱子里盛着手枪和子弹。
毛惕园拿起一把手枪,“哗啦”一声推上枪机,冲窗外瞄了瞄,打了一发空机,对众人道:“这是目前美国威力最大的手枪,如果美国佬敢动用武力来解救孙立人,你们就用美国人制造的武器,果断地将孙立人击毙。”
几辆军用大卡车满载着宪兵飞驰到孙立人官邸大门外。
卡车停下,全副武装的宪兵们上前将孙立人官邸包围起来。
官邸里的人一片惊慌。
大门外的动静惊动了正与陈良埙说话的孙立人。
二人立即起身,站在窗口注视着外面的情形。
桌上的电话铃声骤响。
陈良埙转身拿起电话,没听两句,神情一怔,语调沉重地说:“知道了。”放下电话。
孙立人猛地回头:“谁?”
陈良埙:“宪兵司令部通知,从现在起,孙长官的安全工作由宪兵司令部负责,未经宪兵司令部同意,孙长官不能离开官邸一步。”
孙立人重重一掌击在窗台上。
杨国生率领一队情治人员进入到孙宅,来到客厅。
杨国生对端坐在沙发上的孙立人宣读命令:“奉国防部之命,即日起,对孙立人实施禁见审查……”
宪兵收缴了孙立人卫队的枪械,将陈良埙、葛参谋、姚副官等随从人员同样全部缴械。
杨国生对陈良埙、葛参谋等道:“马上带上自己的东西到院子上集合。”
陈良埙愤怒地吼道:“你们想把我们怎么处置?”
葛参谋:“我们也是国民党员,国军军官,为什么要这样粗暴地对待我们?”
杨国生扬起双手摆了摆:“别上火,大家千万别上火!我们是奉命行事,请诸位配合配合,不要弄得不愉快。”
宪兵和情治人员拥进各间屋子,翻箱倒柜。
孙夫人将章超母亲送到了大门口。
张晶英:“你看看,公馆里现在是天翻地覆,树倒猢狲散了。我已经给星云大师说好了,你暂时到庙里去住,过些日子我会来看你的。”
章超母亲流着泪说:“大姐也不要太着急,阿弥陀佛,孙长官是好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
张美英在客厅里给同样被扫地出门的仆役分发工钱。
一下女不舍地:“二太太,我们还能回来么?”
张美英:“能回来,一定能回来。我不是叫你们把家里的地址都留下来了吗,等事情一过去,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全都回来的。”
杨国生带着十几名男女走进客厅,对张美英说:“二太太,这些人都是我们为孙长官安排的工作人员,有副官、参谋,也有杂役,从今天起,孙长官一家的生活,就由我们全权负责了。我叫杨国生,奉命担任孙长官的秘书,官邸里的一切事务全部由我负责,希望今后能够得到二太太和大太太的帮助支持。”
张美英害怕地:“只要你们别伤害孙长官,我全都听你们的。”
杨国生:“二太太误会了,上峰给我们的任务是前来保护孙长官,怎么可能伤害他呢?”
头发花白的孙立人戴着老光眼镜,坐在玄关外一张精致的竹编凉椅上,跷着二郎腿看报纸,一脸鄙夷的神情,对家中闹腾腾发生的一切,仿佛视若不见。
孙立人看的是《中央日报》,头版标题赫然写着:《孙立人将军因共谍郭廷亮案引咎辞职》。
陈良埙、葛参谋、葛参谋以及司机、卫士、勤务兵等随从人员在宪兵的看押下,提着行李来到庭院中。
孙立人扔下报纸,陡地站直了身子。
在孙立人的注视下,陈良埙等随从被押上大卡车,驰离了官邸。
揭均与五个已经脱去军装的幼童兵来到孙立人官邸大门前,被持枪宪兵挡在门外。
揭均看到院里到处是持枪宪兵,一副鸡飞狗跳乱纷纷的样子,惊叫道:“糟了,干爸爸家里肯定出事了!”
大家赶紧往里跑,却被宪兵挡住了。
揭均大喊:“我们都是孙长官的干儿子,这里也是我们常来常往的家,为什么不准我们进去!”
宪兵头目厉声喝道:“混蛋,你们活腻了!要进来他妈的就别再想出去!”
这时,载着陈良埙、葛参谋等人的大卡车从院里驰了出来。
揭均等人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他们远远地看到了独自站立在玄关外的孙立人。
风凛冽,撩起孙立人满头花头……
揭均等“哇”地放声大哭。
孙立人用力地抹去眼中的泪水,转过身,进了客厅。
正在与张美英说话的杨国生回头看见孙立人进来,上前“吧”的一个敬礼:“孙长官,我叫杨国生,奉命前来担任你的秘书,负责你此后的生活事务,有什么事要办,尽可吩咐。”
孙立人神情一诧:“我的秘书?”冷冷地瞥了杨国生一眼,指着电话道,“好啊,我请示一下我的秘书,我家里的电话,我能用吗?”
杨国生尴尬地:“当然……当然能用。上峰给我的命令是,孙长官除了不能出大门,其他与过去完全一样。”
孙立人抓起电话:“给我接梁实秋家?谁?我是孙立人!”
稍等了等,电话里响起了梁实秋的声音:“立人啊。”
“实秋,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报上公布的消息已经看到了,我根本就不相信报上说的那一套,可具体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眼下正替你着急哩。”
“老同学你放心,对我孙立人来说死不了就不算大事。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
“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你知道的,我的幼童兵总队被迫解散时,我认养了揭均等六个国军烈士遗孤做干儿子,承诺负责把他们培养成人。可是,现在他们还在上高中,我却已经突然丧失这个能力了。我需要你借我10万块钱,帮助我兑现我许下的诺言。”
杨国生深受触动。
梁实秋:“我手里暂时没这么多——不过,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我不管你有没有,钱凑齐了我就让美娘上你家里来拿。”
“没问题,到时我再给你打电话。”
“老同学,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这条咸鱼要翻不了身,你这笔款子很可能就打水漂儿了。”
“好啊!我原本压根儿没想要你还,听你这么一说,我还非得每天在家里给菩萨烧高香,盼着你能尽快还我的钱了!”
孙立人放下电话。
杨国生冲动地:“孙长官,我敬佩你的为人,也希望能够得到孙长官的理解。我更希望在今后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会尽可能地把我的职务行为与个人感情区分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孙立人久久地看着杨国生:“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家里到处到装得有窃听器吗?就凭你刚才这几句话,你就得进感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