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众袍泽狱中相聚(1 / 1)

东方隆美尔 罗学蓬 2022 字 12天前

蒋介石在士林官邸与蒋经国、毛人凤谈话。

彭孟辑急匆匆进来,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呈给蒋介石:“报告总统,我们已经获悉郭廷亮兵谏的全部内容……”

蒋摆摆手:“我不看了,大家都在这里,你就择其重点面陈吧。”

彭孟辑说:“到此刻为止,凤山兵谏的秘密计划已全部为我掌握,查出领头的便是郭廷亮、江云锦等7名军官……”

蒋介石问:“与与共匪联系的证据吗?”

毛人凤说:“已经查明,他们在进行这个计划之前,确未在任何场合宣传共产党主义,他们只是利用丢失大陆等进行反对政府现行政策,或者反对总统的领导。他们兵谏的活动主要对象,只是国军中的下级青年军官和官校的青年学生。”

蒋介石不悦:“几百号人已经抓起来了,既然没有宣传共匪那一套,又未与共匪联系,我们将以何定他们的罪?如果找不到共谍的证据,这台戏已经密锣紧鼓地开了场,往下怎么再接着往下唱?人已抓起来了,罪名也预定了,如果你们弄不出证据,那就等着美国人再一次来嘲笑我们的无能吗?”

蒋经国、毛人凤不敢吭声。

彭孟缉说:“他们准备在6月6日那天,总统在凤山官校检阅南部地区国军时找机会上书总统,提出五项要求呈请总统核准。”

蒋介石说:“用枪顶着我的脑门,还呈请核准?说,什么狗屁要求!”

彭孟缉拿打开文件念道:“第一,结束政府私人化局面,实行美式民主;国家元首不能直接干涉行政权与军权;第二,放弃反攻大陆的口号;第三,铲除政府和军队中的贪官污吏;第四,反对特务政治,反对在军队中推行政工制度;第五,任命孙立人为参谋总长。”

蒋介石怒极:“这不是西安事变的重演吗?孙立人一心想做杨虎城张学良,那我就只好成全他了!”说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他久不睁眼,犹如老僧入定。

蒋经国以目示意,一个个蹑手蹑脚退将出去,由蒋介石稍憩片刻。

……凤山官校操场上,全部美式装备的国军士兵黑压压一望无边。军旗耀眼,军乐威武,歌声雄壮:“反攻反攻反攻大陆去,大陆是我们的国土,大陆是我们的疆域,我们的国土,我们的疆域,不能让共匪尽着盘踞,不能让俄寇尽着欺侮,我们要反攻回去,我们要反攻回去,把大陆收复!把大陆收复!”

在《反攻大陆去》的歌声中,蒋介石乘敞篷车驶入校场。

蒋介石登上检阅台,只见台下官兵精神抖擞,排列整齐,旗帜飘扬,刺刀闪光。

这当儿台下正在向蒋报告参加检阅的兵种人数,突闻一声枪响,全场哄然,但并未混乱。一辆吉普车直驶台前,下来郭廷亮、江云锦、沈正基、王鹏等七八个手持卡宾枪的军官。

郭廷亮向蒋敬礼,然后厉声道:“我们代表广大官兵,强烈要求总统交出统治权。如果拒绝,那么今天受检阅的部队,就会立即杀到台北,来个兵变政变,使你更难下台。”

蒋介石一吓,“啊”的一声大叫而醒。原来身在沙发,竟是做的一个噩梦。

蒋经国与彭孟辑、毛人凤闻声入视,却见蒋介石坐在座椅上发怔。

蒋介石说:“此案必须慎重,中美之间的情形旁人知而不详,你们3人可是最清楚的。无论如何要让美国人下得了台,否则美援停止,我们如何过日子?如果从郭廷亮口中挖不出孙立人通共的证据,我们就很被动了。”

蒋经国说:“父亲放心,证据是一定能够找到的,到应该发表之日,我想也就调查得差不多了。正因为要让美国人下得了台,所以更应该把孙案往共谍上做。”

“好好,多动动脑子,只要找到通共证据,事情就容易办,否则孙立人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无事生非,清除异己。”

一辆站满持枪士兵的军用大卡车押着一辆吉普车驰入桃园感训所院落里停下。

戴着脚镣手铐,遍体鳞伤且被蒙上眼罩的郭廷亮从吉普车里被架了下来。

夹道的枪刺下,郭廷亮被两名士兵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监房。

铁镣在地上拖曳着,穿过天井、走廊,“哗哗啦啦”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则牢房里的柳丹青、李鸿、陈鸣人、彭克立、李冬青、沈正基等挤在棚栏前,注视着穿过天井的郭廷亮。

看守将郭廷亮带进审讯室,摘下他的眼罩,郭廷亮顿时站立不稳,感到一阵晕眩。

少顷,坐在他眼前的3个人影逐渐地清晰起来,居中正襟危坐的,正是负责审理他这个案子的毛惕园组长。

毛惕园开口问道:“郭廷亮,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们把眼睛给我罩着,我怎么知道。”

“我告诉你,这里是桃园感训所。以你郭廷亮为主犯的兵谏案的同案犯,已经全部被集中关押到这里。”

“你这是信口雌黄,无中生有,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兵谏的事!”

“可以,你否认有兵谏这回事,我们也不再逼你承认兵谏。我实话告诉你吧,由于被捕军官现在已经多达300余人,而今又找不出你们兵谏的证据,致使中外舆论哗然,社会谣言四起,众说纷纭。所以你必须站在党国利益的立场,来与我们密切合作,扮演假匪谍自首,使政府对舆论及社会各界有所交代。”

郭廷亮大为震惊:“什么?你要我——郭廷亮假扮匪谍?”

毛惕园道:“眼下这是最为明智的做法,换言之,就是以你一人的牺牲,来换取其他人的解脱,更重要的是,政府也能因此而化解目前的被动局面。”

郭廷亮悲愤不已:“姓毛的,你真是太卑鄙了!你们为了达到奸险的政治阴谋,因而不断地制造出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大肆非法逮捕无辜。而今既找不到罪证,就应该立即把所有被捕人员释放。然而,你们不但不释放,反而诬陷我来作假匪谍自首,以对舆论及社会各界有所交代,这实在是太荒谬了,绝对不行!”……

放风时,大家拖着步子,在岗楼上武装士兵的监视下,缓慢地在院坝上绕圈圈。

走在柳丹青身后的陈鸣人苦笑着说:“谁能想到,新38师昔日在缅甸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三员虎将,今天居然全被关进一个笼子里来了。”

李鸿说:“我原来就说过,整我们的目的,就是整总司令,总司令挺了这么几年,到底还是倒在他父子二人手下了。”

柳丹青说:“说总司令搞兵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总司令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初集陆军、训练、防卫三大司令于一身,打个喷嚏台湾都要感冒时他不造反,现在当了总统府参军长,连调动一个建制班的权力也没有,他才轻举妄动,这不是伸出脑壳找刀砍吗?”

彭克立说:“原来感训所对我们还挺照顾的,伙食也开得不错,这下总司令一倒,所有的优待全都没喽。”

几人在树荫下坐下来抽烟说话。

李鸿说:“嘿,今天是多少号了?坐牢坐得来经常天日不知。”

柳丹青说:“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民国44年10月2日,我被抓进来刚好4个月。”

李鸿又说:“我们是民国39年10月被抓进来,屈指一算,转瞬已是1800天了。坐牢以前,我47岁,正当壮年,经过了自己人1800天的折磨煎熬,如今是眼睛已花了、耳朵已聋了、头发已白了。不禁感慨万千,遂赋诗一首以纪。”稍一思忖,吟出,“卅年革命有何求?国破家亡两重忧,牢里一千八百日,大梦醒来已白头。”

陈鸣人也感叹道:“狱中岁月悠悠,内心痛楚悲愤,摧人于无形,体力逐年下降,华发频添,想到昔日远征缅甸,我等雄姿英发,不由使人欲哭无泪,骤发‘汉家本与功臣簿’之浩叹啊!”

彭克立苦笑着说:“国破家亡不假,头发白了也是真,可悲的是我们至今仍苟延残喘于在这场噩梦之中,什么时候能醒?尚是未定之天喽!”

李鸿看看曾长云,笑着说:“倒是长云兄好,一天除了三顿牢饭百事不想,你看只有他,把蹲牢当成了住疗养院,长得白白胖胖的,像尊弥勒佛。”

曾长云说:“这就是睁眼瞎的好处啊!哪像你们,除了坐牢受罪,还非得弄个大磨盘来压在自己脑壳上。我这人但凡遭了难,很快就能排解压力,调整心态,能吃能睡,身体自然就好了。”

彭克立叫道:“长云快把你的坐牢之道贡献出来,普渡我等,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

曾长云认真地说:“简单得很,每次屙尿的时候,多看自己的小兄弟几眼,想想它是多么的了不起?能长能短,能粗能细,能屈能伸,能软能硬,学学它,眼前遭这点儿难算个啥?”

众人听罢,无不喷饭!

两辆带篷吉普车驰入凤山黄埔新村,停在毛卿才家门前。

毛卿才一家大小与郭廷亮的一对儿女正围桌吃饭。

几名情治人员入内,对主人道:“你就是毛卿才毛村长?”

毛卿才:“啊,我是毛卿才,找我什么事?”

情治人员:“我们奉命来把郭廷亮的两个娃娃带走。”

蔡贵芬叫道:“这两个娃娃一个才4岁,一个才1岁半,这么小,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呀?”

情治人员瞪眼喝道:“不该问别多嘴,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姐弟俩被抱上吉普车,一溜烟开走。

这是一所看上去相当精致的独家小院。已经有了身孕的李玉竹和女儿、儿子,以及保姆一起在厨房门外的院坝上围着一张小石桌吃早饭。

一辆黑色小轿车穿过行人稀疏的小街,缓缓驰到李家院门对面的街边停下。

车内,后座并排坐着毛惕园与郭廷亮。

毛惕园说:“我知道,不管我给你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今天就让你亲自来看一看,我们对你的妻室儿女到底怎么样?对面这个小院,就是我安排人买下的,你老婆李玉竹和一对宝贝儿女都住在里面,我们还给你那已经怀身大肚的老婆雇了个保姆。”

郭廷亮的目光飞过小街,凝在紧闭的院门上。

李玉竹放下碗对保姆说:“你喂完志强的饭,烧点水,我先去把菜买回来,再给他洗澡。”说罢,起身去厨房提上菜篮,向院门走去。

院门一响,坐在轿车后座上的郭廷亮屏住了呼吸,他看见李玉竹提着菜篮跨出门槛,上了小街。

郭廷亮嘴巴一张,却听到毛惕园“唔”的一声,马上住了口,仅将目光贪婪地盯在妻子身上,直至消失……

毛惕园说:“这个院子花了我特勤组3万元经费,房契就在我这里放着,如果你照我说的办,这个院子就归你了。”

郭廷亮将头重重地靠在座垫上,神情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

毛惕园说:“我这个领章上只有一颗星的将军人微言轻,说得嘴皮冒血泡,你也是四季豆不进油盐。这样好了,我就请三颗星的将军亲自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