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唯大英雄才能做大事业(1 / 1)

东方隆美尔 罗学蓬 2690 字 12天前

孙立人带着陈良埙、葛参谋从国防部大楼里出来,走下台阶,刚要上汽车,一位领章上缀着两颗星的中将恰好从轿车上下来,一见孙立人便亲热地招呼道:“哈,总司令,久违久违,你恐怕已经不认识我这个老部下喽。”

孙立人盯着对方脑子里却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搭讪着:“啊,实在对不起……”

“贵人多忘事,总司令太忙……”

“你是……请问……”

“我是刘宗瀚呐,总司令离开东北时,我还送了你一箱蛤蟆油……”

孙立人一拍脑门:“唉呀,刘宗瀚,我想起来了,你这个老东北军也跑到台湾来了?领章上还添了1颗星。”

刘宗瀚说:“我算个啥呀?不过在国防部里混了个闲差,整日里尸位素餐罢了。”说着便掏出1张名片呈上,“孙老总,见到你真是高兴,如果有时间,我有个重要的事情正想向老长官请教请教。”

孙立人说:“我来台北开完会,正好顺便到各道衙门里拜拜菩萨,没啥正经事。不知刘兄有何见教?”

刘宗瀚说:“那就太好,那就太好,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聊聊吧,此时此地,台北特务满街晃**,还是别惹麻烦的好。”

孙立人一怔,随即话中有音地说:“那我们去美军顾问团俱乐部吧,那儿清静。”

于是各自上车。

装修豪华的俱乐部里美国军官多,中国军官少。

两人要了一个雅间,对坐说话。

孙立人说:“你知道我从不喝白酒的,啤酒勉强可以来一点。”

刘宗瀚换成啤酒,替孙立人斟上,双手敬上:“老长官,宗瀚平生只敬重两位大英雄,一位是我们东北军的张少帅,后来的事情,天下人皆知,我也不能说什么了。再一个就是你孙老总。”

“过誉,过誉。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罢了,哪里算得什么英雄?”孙立人接过杯子,和对方碰过,浅浅抿了一口。

“党国的军人要都能像孙老总这样尽职尽责,我们哪儿会被共军撵到台湾来坐守孤岛啊?想想仁安羌一战海外扬威,想想缅北大反攻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想想八面威风天下无敌的新1军,我敢说,在国军所有的高级将领中,唯有总司令算得上具有国际声望的大军事家。”

孙立人不吭声,微笑着听对方说话。

刘宗瀚语调一转:“孙老总啊,咱们东北老乡可够倒血霉的!如果双十二事变时少帅把心一横,大陆也就不会丢了。”

孙立人吃了一惊:“当年连共产党都不肯杀蒋,汉卿也决无可能下此毒手,老兄为什么会有此感慨?而且还把它和大陆沦陷扯在一起呢?”

“宗瀚以为,当年草字头如归天,日本一定打进来,双方联合对付共党,待共党完了,中国一定会在美国人的援助下搞掉日本,在这样的情形下,岂不是既没有共党问题,也没有大陆问题了么?”

“嗬嗬,和日本人联合起来对付共党,你这样的想法我倒真是闻所未闻,新鲜,实在是新鲜。”

“只可惜少帅一丝恻隐之心,错失了大好良机,弄得后来日本侵华,两败俱伤,日本变成战败国,老蒋也完了蛋,只有共产党从捡了个大便利,演变迄今,却出了个新局面。”

孙立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新局面?”

“现在咱们只剩了个台湾,草字头为了把这最后的一点本钱传到他儿子手里,把大陆时期党政军中的显赫人物、党国中坚、将军司令、元老重臣,统统拉下马来,解除印绶,打入冷宫。比之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孙老总啊,可真不能再开玩笑了!咱们都知道您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今党国风雨飘摇,草字头呢?美国人对他早就横眉冷对,视如敞履,靠他,是没有办法避开这场大难的哟!”

“依你看,要怎么样才能渡此难关呢?”

“今日之下,唯大英雄才能做大事业,破大难关,有大成就,而满台湾举目望去,这个大英雄,也唯有您孙老总一人了!”

“刘兄把我估计得太高了,我除了窝在凤山那旮旯里练练兵,什么也干不了。”

“孙老总难道也甘愿像那些庸庸碌碌胸无大志的统兵大员一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两个半天么?”

“甘愿又怎么样,不甘愿又能怎么样?”

“甘愿呢,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打打野猪,搓搓麻将,搂着美人跳跳舞就够了。不甘愿呢?情形就大不相同。我可以看得出,总司令你是绝对不甘愿的,而国军之中,不甘愿的人也比比皆是,上自总司令,下迄伙夫,一定有人愿为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只是找不到领导人,因此等闲白了少年头而已!”

孙立人反试探道:“刘兄呵,今日而言江山社稷,当然是江山社稷为重,君为轻。而这件大事,也只有蒋总统可以担当,你为什么说没有领导人呢?”

“今日之下,姓蒋的还有何资格领导我们?大陆失在他手里,何日复返,此生实在渺茫之极。可是台湾情况不同,台湾可以不失,可以保留,但是瞧这模样势在必失!不该失而失之,是诚可哀也!总司令哇,现在,可要看你的了,你如果登高一呼,我刘某以及每一个东北人,都必以事张少帅者事总司令,每一个台湾人,每一个中国人也必以事孙总理者事总司令!”

孙立人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老兄言重了,你这么说,简直是想把我送到马场町去吃枪子儿!”

刘宗瀚却一本正经说:“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您,宗瀚决无半句虚言。总司令英名盖世,华府更是视总司令为力挽狂澜之不二人选,如果总司令不肯登高一呼,真是斯人不出,奈苍生何!”

“看来你是把心里话全掏给我了。”

“那当然,不瞒您说,兄弟和很多外省来的以及本省的官兵,已经谈了两三年了,他们都极其不满现状,都愿意起来,万死不辞,轰轰烈烈干它一场,只叹没有领导人,于是群龙无首,没个下文。如果咱们也来放把火,你看有什么不妥?”

“这把火怎么放?”

“双十二事变,张少帅不就放得漂亮之极吗?”

“那怎么可以学?要杀头的。”

“总司令但请放心,绝对杀不了头。当年的张少帅,怎能比得上今天的总司令?总司令又有本事,又有时机,更有美国人撑腰做后台,张少帅没法比。说本事吗,谁都知道总司令赫赫战功,国际知名,此刻手里又握着大批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少壮精英。说时机吗,只要你登高一呼,此时此地不独国军响应、台人拥护,而且第7舰队势必予总司令以全力支持保护,不信你试试看!”

“你凭什么说美国人会支持我?”

“我实话告诉你吧,美国人正在物色这样的角色。有个美国顾问曾经和我说起这回事,我说我当然赞成,只是无兵无枪,无权无势,无能为力。美国人于是问我谁能当此重任,我就推荐了总司令,那个美国顾问还伸出大拇指说‘顶好’哩!”

孙立人皱了皱眉头:“你不会是不胜酒力,在说酒话吧?”

刘宗瀚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赌咒发誓地说:“总司令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这个埋藏在心头的秘密,已经很久很久了。如果你答应,我马上去对那个美国顾问说,对方一定欢迎之极!如果总司令同意,我会马上安排你和那个美国顾问直接见面,商定大计。”

“老兄厚爱,十分感激,只是大局如此,对外尚且不讨好,对内更是试不得,你没见文武百官,大家都忙着打麻将吗?打麻将就打麻将吧,何必乒乒乓乓打仗!”

刘宗瀚大失所望:“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雄才大略的总司令怎么也会变得如此平庸了?莫非你太太信佛,因此连你也皈依菩萨,怒目金刚变成阿弥陀佛了?”

孙立人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老兄,你也不必对我来这番激将法了,听我一句劝,还是乐安天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一辆轿车停在戈尔家门外,吴国帧从车上下来,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戈尔和太太正在为行李打包。

吴国帧说:“看样子明天就要走了。”

“省主席还到我家里来了,真对不起,到处乱糟糟的。”

“你得改口了,我一个小时之前刚刚结束了移交,现在台湾省的省主席已经是俞鸿君了。”

戈尔压着嗓子:“吴先生,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你知道我一贫如洗,而且刚刚失去了工作。可是,就在我见你的第二天,突然接到了蒋夫人办公室的电话,要我去见她。”

吴国帧一惊:“他们的动作很快嘛。”

戈尔说:“我在台湾呆了这么外,只是在公开场合见过几次蒋夫人,从来无缘单独接受过我的采访,私交更谈不上,但就在这次我去见她时,她居然给了我一份工作,让我给她当6个月的秘书,薪水1万美金,如到期后我还想继续工作,还可以拿同样的工资,再干6个月。”

“她让你具体干什么?”

“她说就是替她在英语上把把关。”

“你难道不知道蒋夫人自小在美国接受最优良的教育,她的英语水平无可挑剔,比中国母语说得还好得多吗?”

“我当然知道,我同样也知道天上为什么会掉馅饼?”

“你怎么回答她?”

“我告诉他,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给她打电话。”

“戈尔,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我回来告诉玛格丽特,我们一夜没有睡好觉,最后下定决心尽快返回美国。我们揣测,蒋夫人不愿意我在这时候回美国,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因此今天早上,我给蒋夫人办公室打电话,谢绝了那份工作。”

“戈尔,你已经完全感动我了。你和你的妻子放心,等我到了美国,我一定会帮助你们找到一分理想的工作。”

电话铃突然响了,戈尔拿起电话,突然像触了电似的跳了起来:“啊!好,好,今天下午吗?我一定准时前来。”

戈尔放下电话:“是总统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我,蒋总统请我喝下午茶。”

吴国帧说:“据我所知,蒋总统来到台湾后,从未单独请过任何一位记者吃茶点,特别是你这样刚刚失去工作的记者。戈尔,你应当去。”

“当然,这对我的家族来说,也是莫大的殊荣啊!不过,请你相信我做人的基本原则。”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一辆敞篷吉普车开进屏东行馆,身穿作训服马靴的孙立人从车上下来,大步走进客厅,对来访的刘宗瀚歉然道:“只因事情太多,让老兄久等,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刘宗瀚说:“总司令秣马厉兵,才有这般忙法。不像卑职整日闲得无聊。现在就我们二人,前次在台北所谈之事,不知老长官考虑得怎样了?”

孙立人说:“老兄一见面便谈这个,如果传将出去,那就惨了!”

刘宗瀚道:“那老总便是不谙我们的心情了,我们度日如年,毫无办法,民生疾苦,士气低沉,请问:我们不把希望放在手握重兵的总司令身上,难道还拥护他爷儿俩到底,真的做一个愚忠愚孝的愚民么?”接着慷慨激昂地说道,“兄弟因公南来,难得有机会拜访老总,真希望多多聆听教诲。”

孙立人说:“刘兄既然来到屏东,不嫌没好吃的,干脆我们到街上饭馆里小叙小叙。”

刘宗瀚说:“客听主安排,你说了就是。”

孙立人手一摊:“请。”

孙立人亲自驾着敞篷吉普车,带着刘宗瀚来到街上找个酒家,登楼寻个单间面对面坐下。

陈良埙、葛参谋和几名卫士则在楼下大堂坐了。

孙立人斟上酒,递给客人,佯作劝慰:“你的心事我明白,但一切要从大局着眼,不能造次,你这样过分激动,反而会误大事的。”

刘宗瀚边喝酒边说:“总司令啊,您登高一呼,八方响应,顷刻间台湾便改换了主人,如此于国于民皆有利的大好事,我就想不明白您何乐而不为?外有美国支持,内有军民拥戴……咳咳,上次说的那个美国顾问,前些日子还催问过我哩。”

孙立人微笑道:“你老兄回台北之后,请转告这位顾问:我孙某人不可能负此重任,而且也不赞成。”

“为什么不赞成?”

“因为我根本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可是你明明已经想到了,我上次在台北对您披肝沥胆,您一定想过了。”

“我是想到过了,但只想到一件事:就是你老兄的处境一定很糟糕!”

刘宗瀚无言,苦笑。

孙立人说:“你和我这样说,一定也和别的人这么说过,说来说去,你的想法没实现,脑袋瓜子可能就已经搬家了!”

“如此说来,老长官是想到了,只是没说出口。”

“刘兄何必以己度人?你有这份存心,我却苦苦相劝,那是为了萍水相逢,留一点交情,你何必把我说成这样?”

刘宗瀚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如此看来,老长官对这件事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会不会是因为兄弟人微言轻?这样吧,我去把那位美国顾问请来,同老总当面谈,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刘兄如此热心,到底你希望我怎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中华民国,中华民国因为老总的义举才能保存,否则不堪设想。这件事环视全台湾,也只有你可以胜任。老总不但手中有甲兵,胸中也有甲兵,我们插不上嘴。不过据我们看来,用不着大动干戈,只要能够对付侍卫队,就能解决问题。”

“刘兄差矣!侍卫队即使解决,还有几十万部队你如何应付?”

“这种队伍,别说几十万,几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盘散沙?”

孙立人起身:“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言毕丢下客人,出屋而去。

刘宗瀚一愣,犹疑片刻赶紧起身追到门边,探头往外看去,只见孙立人已经走到楼口,正往楼下走去。

一见孙立人从楼梯上下来,陈良埙、葛参谋与几名卫士立即站了起来。

孙立人手一挥,几人立即拔出家伙,往楼上冲去。

孙立人大步出了饭馆,坐上吉普车,疾驰而去。

陈良埙、葛参谋带着卫士进入房内,把刘宗瀚用绳索捆绑,架下楼来,推上吉普车而去。

刘宗瀚冷笑几声,听凭处置。

晚上,孙立人洗罢澡从卫生间出来。

电话铃响了,孙拿起电话:“我是孙立人,哦,蒋主任啊……哈哈,你说那个姓刘的啊……蒋主任过奖了,立人身为军人,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