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诚国小楼上教室,柳志文、小毛、白小娟所在的班正在上国文课。
年轻的女教师说:“请同学们翻开课本第5册第10课。”
全班同学“唏哩哗啦”翻开课本。
女教师:“我们先请一位同学把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新课文《李明不见了》完整地给大家朗读一遍。愿意为大家朗读的同学请举手。”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来。
女教师的目光落到柳志文脸上:“志文同学,你来吧。”
志文站起来,双手捧着课本大声朗读起来:“ 李明是一个年轻的工人。共匪刚到上海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工人万岁’,李明以为从此要过好日子了。 可是一个月之后,共匪就要工人增加工作的时间。原来他每天只做8小时工作的,共匪却要他每天作12小时的工作,并且要他每天把4小时的工钱捐给公家。李明失望了。他常常对人说,共匪不应该要他每天做这样久的工作,又拿去他的工钱。共匪知道了,就问他说:‘李明,你觉得现在比以前好吗?’李明心里说:‘现在比以前坏得多啦!’可是他不敢说出来,只对着共匪笑笑。共匪追问他说:‘你笑什么?回答我的问题啊!’李明说:‘我能够说什么呢?’共匪对他冷笑一声,再也不问他什么了。第二天晚上,共匪又来叫李明去谈话。从此以后,李明就失踪了。”
突然楼梯上响起一串杂沓沉重的脚步声。
女教师探头往窗处一望,陡然变色,惊慌地向教室外跑去。
一群手提短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人叫喊着从窗外奔过,紧接着爆豆子般的枪声连响了好几下。
柳志文等同学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惊恐万分地看到,他们的女教师已经从楼上跳下去,身体像一个“大字”趴在操场上,灿烂阳光下,亮旺旺的血正在沙地上像蚯蚓一样爬动。
莫慧凌、李玉竹与蔡贵芬,以及闪闪和众多军眷听见枪声慌不迭赶到了正成国小校门口,看见军警正把女教师的尸体抬上大卡车。
李玉竹吓得叫起来:“妈呀,台湾也有共谍啊!”
莫慧凌说:“从大陆到台湾,杀共谍的场面我们还见少了么?”
闪闪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看呐,没准有人呆的地方就有共谍。”
孙立人与夫人盛宴招待归来的李鸿、陈鸣人、彭克立、曾长云等20余名旧部及其家眷。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声喧。
情绪大好的孙立人上前给大着肚子的马贞一敬上一小杯红葡萄酒:“贞一,李鸿驻防长春,和你这位优秀的音乐教师一见钟情,我记得花好月圆之夜,主婚的是吉林省的梁华盛主席,证婚人你还没有忘记吧?”
马贞一说:“证婚人就是孙老总啊,这还能忘记?子子孙孙都忘不了!”
孙夫人关心地说:“马老师初到台湾,恐怕有些水土不服,你现在又身怀六甲,起居饮食,一定要倍加注意才是。”
马贞一感激地说:“谢谢嫂子关心,贞一一定多加注意。”
第二天上午,孙立人陪着李鸿、陈鸣人二人驱车前往士林官邸。
李鸿说:“老总,我今天还真有点儿紧张,眼皮也直跳,不知今天总统在官邸召见到底是福还是祸。我离开东北时,郑洞国曾劝我说,尽管你因病没参与长春投降,但蒋公为人,心胸狭窄,恐怕不会理解和容忍原谅的,但愿今日不要一语中箴吧。”
孙立人安慰道:“二位仁兄千万不要担心,你们的事,委座不仅当着我的面表了态,今天单独召见你们,中午还要在官邸专门为二位赐宴。委座现在刚刚复行总统视事,就算为了维护国家最高领袖的形象,也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陈鸣人说:“老总此时握铁甲重兵,执组训大权,为美国青睐,受蒋氏倚重,红火如日中天。弟兄们此番归来,又系老总一手玉成,我想就算看在老总的面子上,总统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到得士林官邸,俞济时将孙立人、李鸿、陈鸣人带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俞孙二人进了隔壁房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一李陈二人。
李陈摘下军帽,用左手抱在胸前,挺胸收腹,立正屏息。见蒋迟迟未出,二人不禁悄悄打量起这间办公室来。靠南的窗户采光极好,正对着绿肥红瘦的大花园。蒋的办公桌上一边堆着几本书,一边放着一摞卷宗,两间之间是笔筒、墨盒和一个唤人用的拍铃。蒋介石是不抽烟,不喝茶的,所以没有设什么烟缸、茶杯之类的零碎物件。靠北面摆放着一套长短沙发,罩着白色布套,显得十分洁净简朴。
大约两三分钟后,蒋介石由孙立人和俞济时陪着从旁边屋子缓缓过来。这一天,他穿着仿绸长衫,光着头,脚下一双圆口布鞋。
李鸿与陈鸣人整齐地向前迈上一步,两脚一并,碰得皮鞋后跟“啪”的一响,向蒋介石敬上僵硬的却是标准的军礼。
蒋介石含笑点头,鼻孔里“唔唔”两声,算是还礼,径直去沙发上坐下。他并不急于问话,而是用一双深陷的眼睛打量着李鸿与陈鸣人,看得二人心里直发毛。
终于,蒋介石开口了,慢吞吞地,透着关心:“李鸿啊,听说你在长春病得很严重,现在怎么样了啊?”
李鸿大声答道:“败军之将,不当均座下询。部下现已完全恢复了。此次长春全军覆没,卑职有负均座厚望,十分惭愧。留得成仁之身,来向均座请命,再赴前线,誓与共匪决战,以雪前耻,以赎前愆。”
蒋介石眉头一扬,重新打量着李鸿与陈鸣人,频频点头说道:“唔,唔,好,好,这才是我黄埔学生应有的黄埔精神嘛。”带着亲切的微笑摆摆手,“坐吧,坐下慢慢说。”转脸对孙立人道,“孙长官也坐下吧。”
李鸿与陈鸣人挺胸坐得笔直,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部,保持着标准的军人坐姿。
蒋介石慢条斯理说道:“古人常言,天下之事,在乎人为,决不可以一时之波澜,遂自毁其壮志。只要大家能够处变不惊,坚持国家及国民独立不挠之精神,那就没有经受不起的考验。”
李鸿、陈鸣人频频点头:“总统说得好。”
蒋介石又道:“长春的情况,我都已经清楚了。二位将军此次率领多名部下万里跋涉,间关归来,这足以表明你们在长春虽遭附逆将领裹胁,成为共军俘虏,却依然情系党国,忠贞不贰,对此,中正深感欣慰。”
李鸿说:“我等受总统教育多年,忠于党国,乃尽军人本分。”
蒋介石说:“孙总司令关于陈鸣人、彭克立等17名归来干部的任职报告昨天我已经批了,均允孙总司令所请。”
孙立人说:“那我就代表所有归来干部,谢谢总统了。”
蒋介石说:“至于李鸿同志,现在有两个考虑职务由你选择,一个是我正准备筹建一支光复大陆的新军——暂定名为成功军,你去担任军长;一个是去凤山,接替吴文芝,担任中央陆军官校校长,孙总司令说你长于训练军队,你当官校校长也是恰当的,到了凤山后好好协助孙总司令,为新军树立典范。这两个职务,你认真考虑一下,尽快答复我。”
孙立人与李鸿、陈鸣人喜色满面。
李鸿霍然起立:“李鸿绝不辜负总统的信任!”
召见完毕,蒋介石设便宴款待李鸿与陈鸣人。孙立人自然作陪。
蒋介石自从当上黄埔军校校长始,便戒绝了烟酒。宴会不备酒,自然十分单调无趣。加之面对威严的蒋介石,李、陈二人围桌坐下,诚惶诚恐,小心谨慎,简直没有品尝出菜肴的味道。
午宴后,罗德辉用车送李鸿、陈鸣人回归来将领下榻的陆军总司令部招待所。
十几位归来军官正等得心焦,一见李、陈二人归来,纷纷涌出门外打听情况。
彭克立、曾长云争着问:“总统怎么说?”、“看样子还好吧?”
李鸿说:“弟兄们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孙老总关于诸位的任职报告总统昨天已经批了,大家很快就可以走马上任。”
彭克立急不可待:“呃,军座快说说,蒋总统怎么安排我们的?”
李鸿说:“陈鸣人到陆军总司令部担任营务处少将处长……”
陈鸣人高兴地打趣说:“我完了,总统金口一开,我陈鸣人从此后再也不能跨马挥刀,沙场浴血,只能去给弟兄们盖兵营修眷村了。”
李鸿又道:“彭克立任206师少将副师长兼团长,曾长云任340师步兵团上校团长……”
归来人员喜出望外,弹冠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