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总统不给面子(1 / 1)

东方隆美尔 罗学蓬 2581 字 12天前

蒋介石坐在扶手椅上看报纸。

《中央日报》头版上,蒋介石身着戎装,斜披绶带,微笑挥手的照片。加粗通栏大标题为:蒋公复行视事,再次担任“中华民国总统”。

蒋经国推门进来。

蒋介石抬眼问道:“经国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蒋经国说:“就在父亲今天上午复行视事,就任总统的典礼正在进行时,共军总司令朱德在北京接见了台湾解放同盟会的一帮家伙。”

“朱德说什么了?”

“朱德告诉他们,‘废除蒋介石在台湾的统治已成为全国的当务之急。’还说,共军正集结重兵,以对台湾发动进攻。种种情报表明,这次共军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对台湾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是恫吓,你必须清楚,台湾能否得以生存的关键因素并不由北京决定,而在于美国人的态度。”

“可是美国政府毁蒋谋台的策略已经昭然于世,他们的主流媒体近期对父亲的恶毒攻击,可以说是火力全开,声嘶力竭。”

蒋介石恨恨道:“毛泽东在大陆的胜利使得美国人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我的头上,所以才一次二次地企图扶植李宗仁、陈诚、孙立人来取我而代之。但是,北京注定必然成为美国的敌人,难道你忘记了毛泽东对美国人采取的强硬态度吗?”

“这我当然清楚,去年7月1日,毛泽东就在他的一次讲话中定下了基调:中国将毫不动摇地站在苏联一边。今年1月13日,共军又驱逐了美国驻北京的领事馆。同一天,他们还逮捕了美国驻沈阳的总领事安古斯·瓦尔德,并以间谍罪将其送进了监狱。就在这一连串公开反美事件发生的第二天,美国国务院即命令召回驻北京、天津、上海、南京和青岛的135名领事人员及其家属。”

蒋介石说:“从政治上讲,鼠目寸光的美国政客们即便仍然坚持不为我们提供援助,也不愿恢复对国民党统治的支持。但是,在毛泽东对美态度咄咄逼人的情况下,我想果真北京悍然对台湾动武,美国人也不太可能袖手旁观吧?”

蒋经国说:“但愿美国人能够像父亲所期许的那样,被北京逼着来帮助我们。”

“不,经国,你错了,父亲怎么可能对共军明明存在的威胁视而不见?自欺欺人?而且我和你同样清楚,今年1月5日,杜鲁门举行记者招待会,**裸地将美国的意见诉之于众,他说:‘美国此时不想在台湾获取特别权利或建立军事基地。它也不利用其武力以干涉台湾现在的局势。美国并不采取足以涉及中国内战的途径。同样地,美国政府也不供给军援与军事顾问于台湾的中国军队。’”

蒋经国说:“同样是这一天,国务卿艾奇逊也强调美国将会继续供应台湾岛上所需要的化肥,并推进农村重建项目,但是他特别强调说:任何进一步增加军事援助和军事顾问的方式,都是不必要的。”

蒋介石说:“杜鲁门作此决定,早在我预料之中。杜鲁门公开指责国民党政权贪污腐化,派马歇尔赴华调停失败铩羽而归,杜的颓丧可知。两党竞选,我派陈立夫赴美,以现金支援杜威。不幸,杜威落选,杜鲁门蝉联,轮到他泄愤的机会,他能放过我吗?可是,人在矮檐下,我们又能怎么办?为了台湾的稳定,为了提振军民士气,我在视察时,演讲中,还必须得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豪言壮语。”

“目前国是艰危异常,经国完全能够理解父亲的心情。”

“这些年来,美国人在援助的同时,时刻不忘以卖弄的口吻对我进行羞辱。感情上我们可以痛恨杜鲁门的无情无义,我甚至在几天前的日记中发狠说:‘我宁不接受其援助,而不愿再受其长此污蔑,以丧失我国格与士气。’可是,出于理智,我又决不能够负气行事。”

蒋经国说:“儿子明白父亲的教诲,牙齿打掉了带血吞,无论美国人如何轻视我们,甚至羞辱我们,我们仍然必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美国对华政策的改变上。”

一辆小轿车驰入省政府大院停下,孙立人从车上下来,大步上楼,沉重的皮靴踏得地板“笃笃”响,直接闯进副总司令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彭孟辑惊得忽地站了起来:“孙老总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让秘书先打个电话通知在下一声?”

孙立人说:“彭副司令,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已经被你抓起来的我手下的这批干部,如果证据确凿,真是匪谍,我就请你马上下令枪毙他们,如果没有证据,那就对不起,请你立刻给我放人,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彭孟辑说:“孙老总息怒,你这是错怪卑职了。我实话告诉你吧,要是没有尚方宝剑,我彭孟辑就算吃了天雷胆,也绝不敢动孙老总手下的一兵一卒。”

孙立人骂道:“你他妈的真是个小人!”

彭孟辑一脸无奈的苦笑:“骂吧,骂吧,孙老总心里有火,全冲着我来好了。”

孙立人的座驾驰入花园一般漂亮精致的士林官邸,停在绿地中央的一座凉亭前。

等候在此的俞济时上前打开车门,对从车上下来的孙立人道:“请吧,总裁在凉亭里已等候孙将军多时了。”

孙立人低声问:“俞主任,总裁今天都请了谁?”

“就你一个。在我的记忆中,除了38年年底送杜聿明去徐州剿总上任,请杜聿明吃过一次饭,就再无任何将领能独享如此殊荣了。”压低了嗓子,“今儿是好事。”

孙立人道:“俞主任,谢了。”向着凉亭走去。

孙立人走进凉亭,冲身着长袍大褂,坐在石桌边的蒋介石敬上军礼:“谢总裁赐宴。”

蒋介石招招手:“坐吧,我们边吃边说话。”

几名侍从官络绎不绝地将大盘小碟的菜肴送上桌来。

尹侍从官在一旁照料。

蒋介石示意尹侍从官开酒。

孙立人说:“总裁,立人此生从不饮酒。”

蒋介石说:“我也是滴酒不沾,那好,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吧。”

尹侍从官赶紧为2人斟上茶。

蒋介石端起茶杯:“来,干。”

孙立人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蒋介石说:“立人呐,我今天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最近这三四年来,噩耗连连,我这心里一直是乌云翻滚,难得有片刻的晴朗。可是,在凤山短短几天时间里,我却突然有了一点难得的云开雾散的感觉。你知道,我是办军校出身的,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我仅看站姿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可以说,你在凤山训练新军的工作,我是非常满意的。”

“谢谢总裁鼓励,立人将再接再厉,恪尽职守。”

侍从官将菜肴端至凉亭前,交给尹侍从官,再由尹从官端到桌上。

蒋介石冲孙立人摆摆手:“坐下,坐下,不用这么多礼节。”挑了一块鱼肚,放在孙立人碗里,“鱼肚是我最爱,你尝尝,尝尝。”

孙立人受宠若惊:“我自己来,自己来。”

蒋介石看着孙立人把鱼肚吃下去,旋以试探的口气问道:“立人呐,有人告诉我,说新军之中,有人组织‘良心会’,还说你引用我在军事检讨会上的讲话内容公开批评政府国策,真有这种事吗?”

“报告总裁,的确如此,‘良心会’是我批准成立并得到我支持的,目的在于让广大官兵有话有处说,闷在肚子里,早迟都会出事的。这也是立人在凤山官校率先尝试美军民主管理方式的手段之一。至于总裁的讲话,我认为对我们在大陆的失败反思是一针见血,最深刻,所以才原文照引,一点没有走样,会上有记录,这个是可以查实的。”

蒋介石“哦哦”连声:“好,很好,可以先试试。不过,你长年练兵带兵,在政治显得上还不是那么的成熟,就算是蒋中正在军事检讨会上的发言,那也得看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引用才合适嘛。你要知道,一个政治家讲的即便是同样一句话,在此场合与彼场合,不仅效果可能完全不一样,有时甚至会恰恰相反。”

“总裁知道的,立人迄今未加入任何党派,不懂政治,更不是政治家。不过,总裁的教导如雷贯耳,立人今后定当注意。”

“你虽是无党派爱国人士的代表,但作为国军的高级将领,政治同样也是一门基本功,一言一行,都必须充分考虑其政治影响,所以须万分谨慎才是。这件事,我点到即止,就算过去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谢谢总裁信任。”

“我另外要告诉你的是,还有几天,我就要复行视事了。我已决定,将训练总司令部与台湾防卫总司令部统统纳入陆军总司令部一块牌子之下,你把陆军总司令这副重担给我挑起来。从今天起,我就把整个台湾,交到你孙立人手中了。”

孙立人虎地站起:“士为知己者死,立人愿以死报答总裁知遇之恩!”

蒋介石颔首:“坐下,坐下。你知道的,我迄今已是3下3上,每一次复职时所预定的目标,也无不按照计划来完成。我在第1次复职以后,不到8个月的工夫,北伐即告成功。第2次复职以后,虽然经过14年的长期奋斗,但终于促使日本投降,现在是第3次复职了,这一次复职以后,我们共同的革命目标,就是恢复中华民国,消灭共产国际。”

“立人坚信,在总裁英明正确的领导下,我们一定能够达成这一神圣使命。”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党国大业,还得靠你们这种忠贞之士去达成。”

“总裁……哦,我应当改口称总统了。立人有一事,希望能得到总统的帮助。”

“你说。”

“彭孟辑和经国主任先后打电话给我,要我把我部3名年轻干部送到台北保安司令部协助调查李朋苏俄间谍案,可我们的人一去,就被抓了起来……”

蒋介石挥手打断孙立人:“大陆怎么丢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就是因为太多共党间谍打入了我们的核心机构。现在我们到了台湾,共党间谍也马上跟来了。上个月,毛人凤逮捕了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书记蔡孝乾,蔡供出了400多名地下匪谍,这其中就有我们的国防部次长吴石中将,联勤总部陈宝仓中将和大陆共产党派来跟他们接头的女间谍朱谌之。我已下令将吴石、陈宝沧、朱谌之、聂曦等首要分子公开枪毙了。”

孙立人言道:“吴石、陈宝沧等背叛党国,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是本部3名年轻干部完全与李朋匪谍案八杆子打不着啊!李朋拿着萧同兹的亲笔信跑到凤山来,出于礼貌,我也得派人陪同他采访吧。李朋是匪谍,也不能把所有奉我之命陪同他采访的国军干部,全都打成匪谍吧。”

蒋介石斩钉截铁:“凡是涉及匪谍案的话,任何人说也白说,我绝对铁面无私,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孙立人无法可施:“总统,你知道被抓进去的黄钰黄正的父母是谁吗?”

“是谁又能怎么样?”

正端菜上桌的尹侍从官不动声色,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

“黄氏姐妹俩的母亲是民国第一位女参议员吴家瑛,父亲是湖南省政府派到湘西领导克难志士反抗共军的特派员。至今,姐妹俩的父亲还在湘西一带山区坚持艰苦卓绝的游击作战,我们如果把他的一对亲生女儿抓起来,甚至苦打成招弄成个苏俄间谍,我们怎么对得起黄先生?”

“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情况的确让我很感动,可是,我也不能不相信保密局和保安司令部。我必须提醒你,父亲与女儿是两回事,父亲的忠诚并不能冲抵女儿的背叛。当初明明毛人凤告诉我傅作义的大女儿是共产党,可我出于对傅作义的信任,阻止了保密局对傅女采取密杀行动,这已经成为我此生中最惨痛的教训之一,难道同样的错误,你还要让我再犯一次?”

“总统,我相信我对我这3名干部的了解。”

“身居高位的人,千万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话说得太满,以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万般无奈的孙立人使出了最后一招:“总统,我愿以我这颗项上人头替我的3名干部担保!”

尹侍从官神情一愣。

蒋介石生硬地予以拒绝:“孙将军,我必须提醒你,你这颗项上人头远远比他们3人的生命值钱!”干咳两声压住火气,“啊,我言重了。既然情治单位让他们协助调查,想必也有他们的理由。”

“总统……”

“不用再说了,大家各司其职,这个案子就让毛人凤、彭孟辑他们去办好了。我给你这么说吧,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既然黄氏姐妹的父亲还在大陆上率领克难志士坚持与共军作战,等最终结果出来时,我一定会酌情考虑的。”

俞济时带着蒋介石的英文秘书沈锜来到草亭。

俞济时说:“躲在美国的李宗仁总算发声了。”

沈锜打开卷宗:“美国之音刚刚播出了李宗仁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会。我已经翻译并全文记录下来了。”

蒋介石:“念。”

沈锜道:“李宗仁说:蒋介石虽然名为复职,其实我在中国时,他已经‘复出’了。如果说他一上台会给中华民国带来新的气象,毋宁说将使中华民国更加倒霉。因为党人盼变,变而能通,有可能绝处逢生,如今不变,那就更没生气了。”

孙立人气恼地:“李宗仁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教训总统!”

沈锜被吓住了,不敢再念。

蒋介石:“唔,继续念。”

沈锜继续:“李宗仁说:对于台湾的局面,蒋介石更不可能有所建树。他是主张守台湾的,我则主张在大陆设基地。大家想想,台湾有多大呢?弹丸之地,机关太多;叠床架屋,糟不可言!他不去,地方上还可以有个伸缩之地;他一去,连转个弯都成问题,因此他绝不可能为台湾带去什么新气象。”

蒋介石说:“在台上唱木偶戏的是李宗仁,在布幔后面提着绳子忙活的却是美国佬。美国人一叶障目,仍然视我蒋某人为眼中钉,急欲推翻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