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旗猎猎,军乐雄壮,已经完成训练的青年军201师官兵全副武装登上大卡车,驰出基地大门。
孙立人的黑色座驾也在长长的车队中。罗副官开车,副驾驶座上坐陈良埙,后座坐着孙立人与领章上缀着一颗金星的训练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张佛千。
柳丹青、郭廷亮、李冬青与基地的教官职工为201师送行。
毛卿才村长拄着拐杖,带着黄埔新村的军眷们打着旗帜,挥着小纸旗聚集在公路两边欢送201师开赴前方。
毛卿才领呼口号:“欢送201师开赴前线!”
莫慧凌、蔡贵芬、李玉竹均在眷属队伍之中。
孙立人带着幕僚和军官们来金门岛上的古宁头海滩的工事里视察。
孙立人爬上胸墙,面对脚下的沙滩与沙滩尽头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对众人说道:“我若是共军司令官,定从此处登陆,你部务必立即在古宁头海岸上构筑碉堡,严加防备。”
海滩上热火朝天,国军士兵大修碉堡工事。
深夜,正在滩头巡逻的国军士兵突然发现海上黑压压帆船涌来,对空连发三枪,惊叫:“共军打过来呐!”
顿时,海上滩头,炮火连天、鬼哭狼嚎、杀声慑人、哀号满地。
天亮后,凤山基地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漫天飞舞,锣鼓鞭炮声震天动地。大横幅上写着“庆祝古宁头大捷”的标语。毛卿才率领军眷秧歌队也上了街。
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捷报:“民国38年10月24日,共军以4个加强团的兵力,渡海向国军守卫的金门岛发起偷袭,妄想夺占我金门。就在古宁头海滩上,我国军官兵英勇抵抗,激战两日,来犯的7000余名共军,除了生俘以外,其余的悉数被歼灭……”
郭廷亮对柳丹青李冬青说:“这几年老打败仗,我这神经都麻木了。”
李冬青说:“真是的,国军突然打一回胜仗,还真是不敢相信了!这说明我们凤山基地的人,不是白吃干饭的。”
郭廷亮说:“可惜的是胜利来得太迟了,如果早几年在东北、华北、苏、鲁发生,国共至少能打个平手,继续逐鹿中原。那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柳丹青说:“颓势中有此佳音,军心大振,民心大振,大家才能有一种新的希望。”
李冬青说:“但愿我们得以转危为安,转祸为福。”
柳丹青说:“总司令打了招呼,此次大捷,友军支援帮助很大,胜利果实应该分享,万万不可争功。”
孙立人喜滋滋地抱着两板花从车上下来。站在玄关上的黄正赶紧上前将花接着。
孙立人带着工人走进客厅,连马靴也未脱便吩咐工人:“把这两板花挂在客厅墙上。”
花挂好后,工人走了,只留下孙立人与黄正站在客厅里。
黄正问:“你为什么想起买花回来呀?是为了庆贺金门作战的胜利吗?”
孙立人说:“这一次我可没有上战场,仗是胡琏他们打的。”
“可谁都知道,打这一仗的主力是刚刚从凤山完成训练后开到金门的201师啊!”
孙立人有意改变话题:“这花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喜欢吗?”
“当然喜欢。”
“知道这叫什么花吗?”
黄正说:“我是个花盲,这好像是兰花吧?”
“是兰花,但这可不是普通的兰花,这叫蝴蝶兰,相当名贵的品种。你看,她们要养在这种叫蛇木的木板上。”孙立人很得意地告诉黄正,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点着。
黄正认真地看着花,花朵很大,白中透紫,从花心渐渐淡出紫色,浓的紫色中,又带有斑斑点点的深紫。
孙立人说:“这花之所以名贵的,是因为它们很难养。”说完,他拍着军装,“你看,弄了这么多花粉在军装上,我得去洗澡换衣了,你慢慢欣赏吧。”
日落时分,四周一派宁静。
黄正坐在荷花池边。荷花池是日本式的小而浅的星状小水池,中间浮着三、四朵睡莲。
孙立人双手抱在胸前,专注地看着黄正。
黄正说:“陈秘书告诉我,这里过去是日本一个空军司令官的官邸,大概因为日本是一个很小的岛国的原因吧,你看,这种设计很漂亮甚至很精致,但总显得小家子气。”
孙立人望着她笑而不语。
黄正不太好意思被孙立人这样看着,便抬头去看天上的晚霞。
孙立人说:“空中偶尔有归鸟掠过,真是静好的黄昏!”
黄正说:“从炮飞纷飞的战场回到充满宁静温馨的家里,这种感觉一定妙不可言吧?”
“在家里我不想听到一句有关打仗的话。而且,我还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再像大家那样叫你小黄,或者是黄秘书了。”
黄正抬起双眸看着孙立人:“那你叫我什么啊?”
“我替你取了一个英文名字,y littledarling,意译仍是‘小’,但音译成中文时,恰巧是我们两个人的中文名字。”
孙立人发音很正确地说出这个简单的英文字,然后直视着黄正,伸出双手,将黄正的小手紧紧地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
黄正不自觉地掉头四面张望了一下。
孙立人说:“当然,我给你取的这个英文名字绝对不会公开,只有我们俩人在一起时我才会这样叫你。”
“我喜欢这种我们两人共有的亲密的秘密。”
孙立人蓦地将黄正紧紧拥入怀中亲吻,激动地呢喃着:“小小(y littledarling)……谢谢你……你让我这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热血沸腾,青春勃发……重新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黄正狂热地回应着对方的吻,呢喃道:“我也爱你……老哥哥,你是我……心中最敬爱的偶像!”
“你叫我什么?老哥哥!小小,你真有想象力。”
“我就喜欢这样叫你!老哥哥,老哥哥!这辈子……你就是小小永远的老哥哥!”
孙立人用热吻堵住黄正的嘴。
亲热了一会儿,孙立人突然想道:“呃,小小,你家里人都安顿好了吗?”
“全都安顿好了,我妈妈还专门托我给你带话,谢谢你的关照。我姐在幼童兵总队也干得很愉快。她这人,对自己从事的职业从来就有一种狂热的使命感,只要是和孩子们打交道的事情,她就最喜欢。”
“小小,你得原谅我,处在我的位置上,我只能吩咐手下为你的家人做这点事了。”
“我没有要求你什么呀,就这样你已经让我很感动了。”
过了一会儿,坐在榻榻米上的黄正合上书页,幽幽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是古人说得有道理啊!”
正倚在床头看文件的孙立人扭头问道:“你在看什么啊?还激起你如此老气横秋的感慨。”
“我在看金门战斗的战情报告,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啊,我们好不容易打了一个大胜仗,没想自己也死了那么多人。”
孙立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想到那些我训练出来的战士死在了战场上,我就难受万分!我真的爱我的那些战士们,我死后,一定要和他们一样,葬在广州那座我专门为新1军在缅甸战死的官兵修建的大公墓里。”
黄正连忙站起来,跑过去用手捂着孙立人的嘴道:“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这种事,从古都是这样的。这首诗,还是唐朝的诗呀!”
孙立人拥着她久久不语。
黄正抬头看他,看见他眼中有泪,连忙用愉快的语调说:“你不是说明天要回台北,然后再飞到金门慰劳前方的将士们吗?我想跟你一同去。”
孙立人脱口而出:“好,我带你去。”
但黄正还来不及高兴,孙立人却又泄了气似的说:“不行啊!我只能带你回台北公馆,不能带你去金门。”
“为什么啊?”
“我不愿意让人家知道,我身边有一个这样好的女孩子。”
黄正愣愣看着他:“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呀?”
孙立人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这还用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