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柳丹青激战大宛河(1 / 1)

东方隆美尔 罗学蓬 2174 字 12天前

孙立人率112团赶到约定地点与副师长齐学启带领的师部和114团汇合了。

齐学启对孙立人道:“柳丹青来电报告,113团已经与八莫赶来之敌展开激战。另,半小时之前我接到第5军军部电话,命令新38师立即‘毁车进山’。”

孙立人一听“毁车进山”就火了:“什么?‘毁车进山’,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车毁了,炮怎么办?数万大军扔下重装备往老山林子里钻,真想去当野人?毁了车,我们还能跑过敌人的摩托化部队吗?”

孙立人冲进茅草房,一把抓起电话:“我是孙立人,我找杜长官说话。”

齐学启猛地伸手压住电话上的叉簧,急促说道:“立人,不可造次,杜长官既已向全军下达命令,以你一己之力,怎么能够让他改变主意?你这么意气用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自己落下个违抗命令的罪名,那是要杀头的!”

孙立人定定地看着挚友眼镜后面的眼睛,说道:“杜长官此举,正可谓主帅无能,累死3军。最要命的是,滇缅路已被日军控制,回国根本无路可走,他却放着只有两百多公里的印度不去,偏偏要带着几万官兵跋涉上千公里,去翻越蚊虫横飞、蚂蟥遍地、豺狼虎豹肆虐、沼泽密布、能进不能出的野人山——那无异于自寻绝路!我能够眼睁睁看着中国最精锐的部队毁在深山老林里不置一言吗?我虽位卑言轻,救不了第5军,可我新38师七八千弟兄的生命,不能白白赔进去!”

陈鸣人、彭克立等部属的目光“唰”地凝在孙立人脸上——双双眼瞳中充满钦佩。

齐学启说:“一路上的路标我都注意到了,由此西去印度,不过两百多公里,而东回中国,却足有上千公里之遥。连一个伙夫都能看清去印度是我远征军唯一的生路,杜长官一个堂堂的中将副司令、一军之长为何就偏偏看不明白?我也明知‘毁车进山’是招臭棋、死棋,可我们毕竟不是杜长官的嫡系,公开置他军令不顾,不是硬拿自己脑袋往他枪口上撞么?”

孙立人愤怒地说:“什么军令?委员长亲赴缅甸视察,再三强调所有中国将领必须听从史迪威将军的命令,这难道就不包括他杜聿明?史迪威一再命令杜聿明去印度,可他一意孤行,宁愿把全军带上死路,也不去印度。还在会上把话说得慷慨激昂,好像回国就是爱国主义,去印度就成卖国主义了?这是什么逻辑?只要镀上一层爱国主义的金粉,莫非连错误也可以变成真理?称他们为‘爱国贼’我看更为恰当。杜聿明敢于公开违抗史迪威将军的命令,我为什么就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明知野人山是绝境是火坑,还要逼着数万官兵硬往里拥硬往里跳,这样荒唐的命令,我孙立人要执行不也成了个和他一样的糊涂蛋!他妈的,我今天就豁出去抗它一回命,出了事,要杀要剐,由我顶着!”

齐学启松开了手:“好吧,要抗命,我们一起抗,上军事法庭,我这老同学陪着你!”

孙立人说:“不能把113团丢下,命令柳丹青马上随我们一起行动。”

齐学启对通讯参谋道:“打开电台,呼叫柳团长。”

电台打开,少顷,通讯参谋摇摇头说:“连熟悉的113团电台的电频回声也没有。”

齐学启:“这才怪了,柳丹青刚刚才给师部发了电报,怎么现在没声了?莫非出了情况?”

孙立人说:“我现在担心的就是113团,我们全师只有这个唯一的重装甲团,战斗力也数他们最强。可自仁安羌以来,113团几乎无日不战,队伍减员严重,粮弹已告罄尽,杜长官还把如此重任压在他们肩上,这也未免有鞭打快牛之嫌。不行,我得亲自去卡萨跑一趟,无论如何得把113团带到印度去。”

齐学启不同意:“你去绝对不行,两个团加师部刚刚汇合,第5军又扔下我们走远了,部队眼下的处境更是万分险恶,必须得由你来带,还是我去卡萨跑一趟,把113团带回来。”

孙立人在他肩上一拍:“拜托了,学启兄,早去早回。”

齐学启转身出门,奔上公路,跳上一辆敞篷吉普车:“马上去卡萨。”

孙立人大步出门冲公路上的警卫们喝道:“多去几辆摩托,全架上机枪,副师长要出了事,我砍你们的头!”

四辆带斗摩托车护卫着吉普车箭矢般冲了出去……

大宛河边,激战正酣。日军果然头扎草圈,利用满河面的乱草树枝做掩护泅渡过河,不顾死活地冲上了中国人的滩头阵地。枪炮声片刻不停,日本军官们挥舞着指挥刀率领士兵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国人跳出工事冲向河滩,与日本人杀成一团。

日本人甚至冲进了一道战壕,但是在中国人的猛烈反击下,最终被赶过河去,河滩上布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天黑后不久,由一名年轻漂亮的女中尉率领的文艺小分队刚到113团,一场暴雨便不期而至。

倾盆暴雨,雷鸣闪电中,战士们黑压压地屹立在战壕中,坐在山坡上,似一堵长长的任由雨水冲刷的群雕。

演员们则以防弹洞为“舞台”,洞口顶端挂着一串马灯照明。

漆黑夜空中乐器声、歌唱声与雷鸣声,风啸声、雨鞭击地声、官兵们的掌声交混在一起。

女中尉不忍,大声喊道:“弟兄们快回洞里去吧,淋了雨,会生病的。”

暴雨闪电之中,肮脏的士兵们露出白牙“嘿嘿”笑着,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

杨万里突然嚷道:“队长,我们新38师的官兵九成都是湖南人,给我们来段湖南花鼓戏好么?听完后就算中了枪子儿,大家也能闭上眼睛。”

女中尉说:“行啊,我就给大家来段《刘海砍樵》,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们得挑一个人出来同我合作。”

杨万里大声道:“柳团长上,柳团长好这一口。”说罢便和几位弟兄将柳丹青推到了避弹洞前。

柳丹青笑呵呵道:“行,我就唱它一口。”

柳丹青与女中尉对唱起来:

女中尉:“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柳丹青:“胡大姐——”

女中尉:“呃——”

柳丹青:“我的妻——”

女中尉:“啊。”

柳丹青:“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嗬嗬。”

……

不少官兵也击着掌跟着哼哼。

唱罢第一段,柳丹青扬手鼓动:“不要分什么湖南的云南的四川的,还有来自苏格兰的鲁斯顿联络官,会唱的弟兄们都给我唱起来讶!”

官兵们一曲歌罢,鲁斯顿联络官跑到避弹洞前大声说:“我来给大家献上一首我们苏格兰著名的民歌《友谊地久天长》。”言毕,他深情地唱了起来,“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文工团的手风琴手为其伴奏。

游少卿与虞兮萍,还有郭廷亮走上前去,用英语与鲁斯顿联络官同声高歌。

河对岸的阵地上,日军士兵簇拥在战壕里,惊讶地听着对岸传来的欢歌笑语……

欢歌笑语声越来越响,欢乐中透着悲怆,歌声穿透苍茫的夜空,穿透弥漫的薄雾,回**在死尸遍野的战场上……

不少日兵脸上,泪水汹涌。

柳丹青军装破得不像样,胳膊上也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他端起一支冲锋枪,沙哑着嗓子向士兵们喊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弟兄们冲啊!”

激战正酣之际,齐学启赶到了阵地上。

齐学启对耳朵也不太好使的柳丹青大声喊道:“柳团长,师长已经带着112和113团向印度撤了,师长让我专门赶来通知你,马上率领113团撤往印度。”

“杜长官不是命令全军撤回国内吗?我们怎么往印度撤呀?我还亲耳听他说,敢言去印度者,杀无赦!”柳丹青听明白意思,很是吃惊。

“这里离印度只有两百多公里,离中缅边境线有一千多公里。何况,英军已经停止供给,几万大军拥进不见人烟的野人山,别说打仗,饿也得饿死?我们新38师又承担着为全军断后的任务,他们经过的地方,恐怕连一片能吃的树叶都不会给我们留下,师长不忍心让七八千弟兄活活饿死,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新38师自己往印度撤。”

郭廷亮赶来报告:“团长,日军不但加强了正面攻势,还有一支队伍从上游过了江,向我们压过来了。”

齐学启催促道:“形势越来越吃紧了,赶快下令撤吧。”

“没说的,师长让我往哪儿撤,我就把部队往哪儿带?”柳丹青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柳丹青看看手表:“副师长,你马上撤下去,我当着杜长官的面发了誓,无论如何要守到今天中午12点正,早一分钟撤退也算临阵脱逃。现在离12点只剩下43分钟了,完成了杜长官交待的任务,我马上就去追赶孙师长。就算为了做人的诚信二字,我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齐学启沉默不语。

“副师长,我自十几岁考入黄埔,从穿上军装的第一天起,学到的就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前天杜军长到卡萨视察时,我又当面向他发过誓,如果我在今天中午12点以前撤出阵地,也算临阵脱逃……”

齐学启打断柳丹青:“好,不用再说了,我理解你的为难,成全你了。”

柳丹青吩咐毛卿才:“毛副官,你马上率一个警卫班,带一辆卡车,加强齐副师长的警卫力量。还有,别忘了带一名华侨向导。”

正在这时,一个突**况把郭廷亮等警卫战士吓了个半死。

一小股敌人来势凶猛,突破了3营阵地直向团指挥所冲来。

敌人已近在咫尺,郭廷亮率侦察排一个反冲锋,把敌人压趴下了。

所有的人都拿起武器投入了战斗。齐学启、柳丹青和几名参谋、通信兵、炊事兵也都抄起武器,戴上钢盔,冲出指挥所向敌人射击。

杨万里亲自率1营火速赶来增援,才使齐学启、柳丹青转危为安。

柳丹青把齐学启送上了车:“一路顺风。”

齐学启也道:“保重。”

密密的丛林中,葛参谋向孙立人报告:“师长,部队右侧、左侧均已发现敌便衣武装。而且尾随之小股敌人已至温藻,正与陈鸣人率领的掩护部队交火。”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葛参谋,我马上签发命令,新38师脱离第5军,掉头穿越那加山脉,西进印度。你马上通知陈鸣人,让他们再持半小时,我会率主力前去打掉追敌,然后火速向印度转进。”

孙立人当即签发命令,正欲派传令兵送达各部,马上执行。不料久呼不应的军部电台,这时却传来了杜聿明的声音:“孙师长,我命令你部不惜一切代价,随我返回国门。”

“杜长官,我已接到罗长官和史迪威将军的命令,命令我把新38师带到印度去。”

杜聿明的声音严厉起来:“孙师长,你是个军人,不会抗命不遵吧?我再次郑重地提醒你,你部立即随第5军回国。现在我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请孙师长务必明确这一点,不要再自作主张。”

杜聿明气势逼人,孙立人也回答得干脆利落:“既然杜长官已经下令毁车上山,我再说什么都已毫无意义。杜长官要我服从长官命令,史迪威将军和罗长官有令在先,你们都是有权对我发号施令的长官,下达的命令却是南辕北辙,你说我这个小小的师长到底应该听谁的?日本人现在正追着我的屁股打,杜长官,对不起,我必须上路了,也祝杜长官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回到国门。”

说完他“啪”地扔下话筒:“撤掉电台,马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