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名世的行为代表了官场上那种妄自揣摩、趋附权贵的恶劣风气,这种恶习如果任其蔓延,将会助长朋党之风,导致皇权旁落。为了狠狠打击那些谄媚权贵的无耻之徒。雍正便把钱名世当作谄附权臣的典型拿出来兴师问罪。
雍正初年,官场中盛行谄媚权臣,攀附显贵的恶劣风气,其中尤以谄附大将军年羹尧为盛。受此风影响,一些所谓名士,也溜须拍马,投诗献媚,丧尽文人的骨气,使雍正痛恨不已,决心加以整饬,肃清官场。
年羹尧自尽后,雍正为搜集罪证以及穷治年党,对年羹尧在京及外地住所进行了严密搜查,在查获的书籍信件中,发现了钱名世献给年羹尧的几首诗。
钱名世,字亮工,江南武进人。康熙三十八年中举,与年羹尧南北乡试同年。康熙四十二年钦赐进士,殿试探花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讲,参与纂修《子史精华》、《骈字类编》。钱名世才华横溢,有“江左才子”的美称。他早年师事浙东著名史家万斯同,很得万斯同器重。万特意请他作纂修《明史》的助手,每成一篇,必交给他“属辞润色之”。钱名世的诗名气更大,颇为当时雄踞诗坛的王士祯所赞誉。但此人有才无德。康熙五十年,钱名世因“行止不端,声名不好”,被革去翰林侍讲职务,“令其修书赎罪”。后虽又被起用,但因“品行卑污,不堪复玷侍从之班”,不许在翰林衙门供职。
雍正二年,年羹尧进京时,钱名世特意写了两首诗献给年羹尧。第一首有“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把年羹尧比作周代的召伯和汉代的卫青、霍去病,谀颂之味十足。第二首有“鼎钟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他怕别人看不懂,特意于诗后注解说:“公(指年)调兵取藏,宜勒一碑,附于先帝‘平藏碑’之后。”钱名世认为,康熙五十九年皇十四子胤禵督兵入藏,康熙特为之立“平藏碑。”现在年羹尧平定青海叛乱,也应为年立一碑,以表彰他的功劳。
钱名世与年羹尧虽是南北乡试同年,但二人官场上素无往来,私交也很泛泛,钱名世似还够不上年党资格。他赠诗给年羹尧,属于一般的溜须拍马性质,很难说有什么政治目的。但是,钱名世的这种行为代表了官场上那种妄自揣摩、趋附权贵的恶劣风气,这种恶习如果任其蔓延,将会助长朋党之风,导致皇权旁落。为了狠狠打击那些谄媚权贵的无耻之徒。雍正便把钱名世当作谄附权臣的典型拿出来兴师问罪。
雍正为了教育众多文人,警戒群臣,对待钱名世一案采取了别出心裁的做法。钱名世案发后,经大学士、九卿等会议,奏称:“食侍讲俸之钱名世,作诗投赠年羹尧,称功颂德,备极谄媚……应革职,交与刑部从重治罪”。刑部审理后,认为钱名世“以平藏之功归之年羹尧,谓当立一碑于圣祖平藏碑之后,悖逆已极。”如果这个罪名成立的话,钱名世按律当斩,其家属亲戚也要连坐治罪,雍正不同意这么处置,他降旨说:
钱名世“颇有文名,可惜行止不端,立身卑污,所以圣祖仁皇帝摈斥不用,置之闲散之地。而钱名世谄媚性成,作为诗词,颂扬奸恶,措语悖谬,自取罪戾。今既败露,益足以彰圣祖知人之明。但其所犯尚不至于死。伊既以文词谄媚奸恶,为名教所不容,朕即以文词为国法示人臣之炯戒。”
怎样“以文词为国法”呢?雍正挖空心思,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著将钱名世革去职衔,发回原籍。朕书‘名教罪人’四字,令该地方官制匾额,张挂钱名世所居之宅。”
雍正将御书匾额挂在钱名世的大厅上,时刻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名教罪人”的身份,让他无脸见人,虽生犹死。雍正还特意谕示常州知府和武进知县,命他们每月初一、十五去钱名世家查看,如发现他不挂匾,就呈报督抚奏明治罪。
雍正像猫戏老鼠一样把钱名世尽情耍弄了一番之后,仍不愿就此放手,他认为挂“名教罪人”匾只能把钱名世在他老家搞臭,还不能充分发挥警戒臣工的作用。于是,他又玩了一招:
“且钱名世系读书之人,不知大义,廉耻**然。凡文学正士,必深恶痛绝,共为切齿。可令在京见任官员,由举人进十出身者,仿诗人刺恶之意,各为诗文,记其劣绩,以儆顽邪,并使天下读书人知所激劝。”
科甲出身的官员纷纷遵旨作诗,作成之后呈雍正审阅,再交付钱名世刊刻。正詹事陈万策的诗有这样两句:“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意思是说这个钱名世与康熙时著《南山集》而处斩的戴名世同名,都犯了叛逆罪:这个钱亮工与表字亮工的年羹尧是同样的奸恶之徒。这首诗深得雍正的嘉许,在诸多讽刺钱名世的诗中被评为第一名。但也有一些诗未能迎合圣意。翰林院侍读吴孝登的诗作被认为“谬妄”,遣发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所受的处分超过了“正犯”钱名世。侍读学士陈邦颜、陈邦直兄弟也以诗作“乖误”被革职。凡是在钱案问题上流露了不满的官僚,都遭到雍正的严厉打击。
在雍正的发动下,共有三百八十多人写过刺钱诗,这些诗很快按照雍正的意图刊刻印出,武英殿板,雕写极工,宣纸题日:《御制钱名世》,各省学院都颁发一部。以警戒无耻人臣,雍正这才心满意足地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