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科甲朋党(1 / 1)

雍正谋略 麦迪编著 2342 字 8天前

雍正打击蔡、李、谢等人,实际上是有意识地以此事作为打击朋党的开端,他是要借此来整饬吏治和改变官风。

雍正在其统治的第四年,完成了两个大规模的反对朋党的斗争,彻底整垮了胤禩集团、年羹尧集团。这两个斗争结束后不久,又出现了直隶总督李绂弹劾河南巡抚田文镜的案子,引出了第三次打击朋党的事件,即反对科甲官员朋党的斗争。

“科甲”朋党,是指在科举和官场中形成的座主与门生以及同年关系而结成的朋党。这种朋党,在封建社会中由来已久,其影响很深很重。清朝建立以后,也继续奉行科举取士制度,因此“科甲”朋党也很快随之产生。早在顺治帝当政时,就曾命吏部揭榜,申令“不许投拜为门生”,以“永绝朋党之祸”。在康熙统治的晚年,朋党之风愈演愈烈,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科甲”朋党的盛行。康熙说:朕当政四十多年,以尔诸臣的保奏中可以看出,你们都是各为自己的党。他在五十五年九月谕大学士、九卿、詹事、科道等官时还说:“九卿及督抚提镇内,居官贪婪,行止不端者,亦或有之。科道官员,即当从公参劾,乃或因系某大臣保举,或因系某大臣门生故旧,彼此瞻徇情面,并不题参。……”可见,因门生故旧而互相朋比党援,是朋党的一个重要方面。朋党,会败坏吏治,损害君权,是专制君主所不能容忍的。

雍正在藩邸多年,直待四十五岁才继位,对于康熙末年包括“科甲”朋党在内的朋党横行的局面,他是十分了解的。正如他后来所说:“朕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之结党怀奸,夤缘请托,欺罔蒙蔽,阴奉阳违,假公济私,面从背非,种种恶劣之习,皆朕所深知灼见。”特别是在雍正登基前,胤禩、胤禵在与他争夺皇储位置时,都以崇尚仁爱和礼贤下士相标榜,竭力笼络一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和著名学者,以抬高自己的声价。他们的这一招也的确有效,当康熙废太子时,满朝官员都倾心于胤禩,其中的汉人官僚绝大多数是科举出身,胤禩的主张仁义,也深得士人之心。这些情况,必然造成雍正对科甲人的隐恨,从而在他以后对科甲人的政策中表现出来。

雍正元年正月,雍正刚继位不久,谕诫大学士等说:国家培养人才,首先重视翰林学士,这些人必须品行端方,小心谨慎,方才不愧做官人的声誉。听说有些侥幸之徒,平日结党营私,一到科举考试的年份,就互相拉关系,求人照顾推荐,遇到不愿触犯法纪的谨慎之人,不肯与他们通同作弊,反倒制造流言蜚语,一起排斥打击。因此他命令大学士张鹏翮,尚书田从典、徐元梦,左都御史朱轼,侍郎张伯行、李绂,会同掌院学士,将翰林院、詹事府等官中不安本分、玷污官吏应有品德的人查出,勒令其罢官回乡,不得留情。

三年六月,长芦巡盐御史莽鹄立上折陈奏,请求禁止官员投拜为门生。他说:

臣见钻营附势之徒,广通声气,投拜门生,未中者遇科场则求关节,已仕者遇计典则图荐举,且有素不相睦,一拜师生,遂成胶漆,求分说情,每至以直为曲,徧徇庇护,罔顾法纪。

有无厌之辈,一遇门生升授外职,老师、世兄以及同年故旧,或亲行探望,或差人索取,名曰“抽丰”。在门生情不能却,送往迎来,周旋应接,非剥削民脂,即挪移正项,穷员亏空,从此渐多,倘稍为拒却,人皆鄙笑,指为刻薄寡情。

莽鹄立的这一奏章,指斥了科举制下形成的帅生问的不良风气,以及官场的一种严重陋习,即原来并无师生关系的官员间,下级要拜朝中权贵为老师,以求得荫庇和提携。他还指出,一些官员的挪移亏空和盘剥民众,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应付老师、同年的打抽丰。这样就把反对“科甲”朋党和雍正的整饬吏治和清理亏空联系起来了。所以雍正看到后非常高兴,批示说:“师生党比之风,朕所深恶,此奏甚属得理,与朕意合。”立即命九卿会议,采纳莽鹄立的建议,严禁朝内外官员投拜为门生和打“抽丰”。

田文镜字抑光,汉军正蓝旗人,他没有考取过进士,二十二岁时,以监生出任福建长乐县的县丞,从此开始了政治生涯。终康熙之世,即他六十一岁以前,始终未担任过什么显要官职,也没有什么重大业绩。直到雍正继位之后,他才开始受到重用,先是署理山西布政使,雍正二年正月调任河南布政使,八月署理河南巡抚,十二月正式受任此项职务,从此一直留在河南。田文镜不入朋党,没有也不可能有师生、同年的援引,惟知感激雍正的识拔,忠心耿耿,力图报效。他长期担任地方小吏,老成练达,为政务实,治尚严刻,不避权贵,雷厉风行,因而获得雍正的特殊宠信。

田文镜到河南后执法甚严,二年中受他弹劾罢任的下属官吏即达二十二人之多。他把师生朋比看作是弊端,因而对属下科甲出身的官吏并不特殊礼遇,而是严格以他们所任官职的责任要求他们,稍不合意的就弹劾罢免,故史书说他“尤恶科举儒缓,小忤意辄劾罢。”雍正三年十一月,他题参信阳州知州黄振国,说他“狂悖贪劣,实出异常”。第二年正月,他又秘密参奏汝宁府知府张玢,说他“浮而不实,渐加放纵”。同时又参奏息县知县邵言纶“任柜书银匠朦官作弊,重等收粮”,固始县知县汪诚“向盐商借贷,至用十四两小秤发卖私盐”,陈州知州蔡维翰“怠惰偷安,并不清查保甲,盗案累累,亦不比缉”。黄振国、张玢、邵言纶、汪诚,都是康熙四十八年的进士。他接连参劾这样多科甲出身官员,有些人遂联系到田文镜不许师生夤缘等主张,又以他不是科甲出身,因而就传言他无端排斥士人,“不容读书之人在豫省做官”,还说他想杀黄振国以灭口。事情也真凑巧,也是四十八年进士的广西巡抚李绂,因奉调为直隶总督,于雍正四年三月间赴任路过河南,他听到这种传言后,就于田文镜出迎时,当面责问他:为什么“有意蹂践读书人”。李绂到京后,于雍正召对时。即面奏田文镜负国殃民,说他所参劾的属吏黄振国、邵言纶、汪諴等皆受冤蒙屈。雍正认真听取,至午夜方罢。随后,李绂又接连上疏参劾田文镜,说他“性情僻暗,信用佥邪,贤否倒置”。李绂还说田文镜把黄振国害死在狱中,以图杀人灭口,因恳求雍正处理,以使“公道彰而人心劝”。

李绂字巨来,江西临川人,年青时孤贫好学,读书过目成诵,康熙四十八年中进士。曾任庶吉士、翰林院编修、内阁学士、左都副御史等职。康熙六十年任会试副考官时,因发生落第举子闹事被弹劾,罢官,待罪于永定河工地。雍正在藩邸时,就听说其“才品操守,为满汉中所少”,因此继位不久就复了他的官,让他以侍郎衔管理户部三库,一个来月后就补授户部左侍郎,不久又让他兼兵部右侍郎,以后就出任督抚。当他就任直隶总督陛见时,雍正特别赐宴内庭,并赏他四团龙马褂,五爪龙袍,赐其“畿辅旬宣膺重寄,扶风节钺选名臣”的对联。雍正在谈到他与李绂的关系时,总说“尔不由旁人荐举,为朕所特用之人”,“尔实非他人可比”,“汝之出处与众不同”,并特别称赞他“诚然不党者李绂也”。因此,李绂参劾田文镜的奏折,在当时是很有份量的。

雍正对田文镜的为人深信不疑,但据李绂所参,又怕他受了属员张球的欺骗,因此就将李绂的奏折截头去尾,发与田文镜看,要他审查张球。告诫田文镜不要“护短”和“偏信”,在此案中,田文镜已处于不利地位。老练的田文镜为了反守为攻,上密折说此次事件,实在是由“科甲”朋党所酿成,其大意是:一、参折内指斥张球为“市井无赖”,可知此人必为进士出身。邵言纶和汪诚都是己丑进士,或许和此人是同年。二、邵、汪之案发生于四年正月二十日,如果二人真有冤抑之处,此人早该具折参奏,不需要等到四月黄振国解送来京审讯时才具奏。黄振国也是己丑进士,所以此人表面上是为邵、汪辩冤,暗地里却是要扰乱黄案的审讯,想以此证明臣所参奏的属员都没有事实根据。三、皇上屡次颁布特旨,要求解散朋党,而此人这种照顾袒护同年,怀着私心、捏造事实参奏,就是私结朋党的行为。现在捐纳买官的办法已经停止,将来科甲出身的官员会日益增多。如果他们这样怀私挟诈,朋比为奸,今后遇到科甲官员贪污苟且,各省的督抚大臣也都不敢题参了。雍正十分憎恶“科甲”朋党,所以对田文镜的话非常重视,并引起了他对新的朋党问题的注意。于是雍正通过朱批奏折说田文镜奏的很对,“浮言啧啧,朕亦闻之,此风何可滋长。”但他还不相信田文镜一面之词,决心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于六月派遣刑部侍郎海寿、工部侍郎史贻直为钦差大臣,到河南审理黄振国等案。海寿等查明张球贪婪不法,证明田文镜袒护张球,但对全案作出有利于田的审断。钦差承审中,河南管河道佟镇向钦差揭发田文镜信用的道员陈世任。佟镇是隆科多亲属,而隆又说过汪諴是好官,被参受冤抑。雍正早知道年羹尧、隆科多对田文镜不满,又见佟镇以揭发陈世任为名反对田文镜,遂联系到隆科多,怀疑弹劾田文镜是朋党活动。钦差到河南,证实黄振国并没有被田文镜害死,而黄振国原是兵部尚书蔡珽在四川巡抚任内的属员,大计被参革,由于蔡珽的推荐才得任知州,李绂听传闻为他叫屈,使雍正想到李绂与蔡珽的密切关系,怀疑他们搞朋党,害怕再出现年、隆专擅的局面。因此在田文镜承认受张球欺骗的错误后,决心支持他,特地赐给风羊、荔枝,使河南“通省臣民惊为异数”,田文镜也就在羞愧中振作起来,继续贯彻雍正的方针政策。与此同时,李绂还在攻诘田文镜,就袒护同年的说法为自己辩护,雍正讨厌他的置辩,谓为“喋喋之辞,而见轻于朕”,加以申饬,并将他调离直隶总督要缺,改任工部侍郎。

翰林院检讨陈学海跟随海寿、史贻直赴河南审查,不同意钦差的意见,回京后向浙江道监察御史谢济世说明了自己的看法,想上奏,又胆怯,谢济世遂以“济世”为己任,于四年十二月上疏劾奏田文镜,“营私负国、贪虐不法十罪。”雍正把他的奏章掷还,即不让他参劾,他却坚持,雍正大怒,说他所奏内容,与李绂的完全相同,显然是受人指使,“公然结为大党,扰乱国政,颠倒是非”,为了严惩这种结党排陷倾害的恶习,将谢济世革职,发往阿尔泰军前效力赎罪。

雍正认为谢济世是受了李绂的指使,就把李、田互控案推向深入。他要查清李绂与谢济世关系,命令广西提督、署巡抚事韩良辅调查谢济世在其家乡的行止,了解李绂巡抚任内同谢的关系。韩没有查出把柄,雍正仍不作罢,就以李绂在广西、直隶任内事把他革职。七年,谢济世在阿尔泰军营承认参劾田文镜是受李绂、蔡珽的支使,雍正就把李绂投入监狱。蔡珽降调之后,在川抚任上受知府程如丝之贿案发,又审出他袒护黄振国在川监毙二命、枷毙二命及杖毙一命的情罪,连及谢济世事,雍正命把他判斩刑,监候处决,黄振国斩立决,张球绞监候。以后,乾隆即位,李绂恢复官籍,蔡珽获释。李、蔡一方受到了沉重打击。雍正对田文镜迭加升赏,五年,特授他为河南总督,加兵部尚书衔。田文镜原籍正蓝旗,抬入上三旗。六年升任河南山东总督,七年加太子太保,八年兼北河总督。田文镜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李绂与田文镜都是雍正的宠臣。雍正在李绂二年十二月初四日的奏折上批道:“汝与田文镜二人,实难辜负朕恩也”。李绂在康熙末年待罪于永定河工地,雍正登极,立即给他侍郎衔管理户部三库,逾月补户部左侍郎,再逾月又兼兵部右侍郎,以后任督抚,当他就任直隶总督陛见时,赐宴内庭,赏四团龙褂、五爪龙袍,赐对联日:“畿辅旬宣膺重寄,扶风节钺选名臣”。雍正谈他同李绂的关系,总说“尔乃不由旁人荐举,为朕所特用之人”,“尔实非他人可比”,“汝之出处与众不同”,并特别称赞他:“诚然不党者李绂也”。两个亲信相争,雍正开始想加调和,对挑起争端的李绂说:过处在你,不在田文镜,你不应当辩解了。但事态的发展,尤其是谢济世的参预,使雍正肯定李绂和蔡珽搞了个科目人朋党,从而注定了他们的惨败。雍正打击蔡、李、谢等人,实际上是有意识地以此事作为打击朋党的开端,他是要借此来整饬吏治和改变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