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学院,各种职责划分很明确,过多投入到别的部门的工作中,总有越权的嫌疑。在英国人的逻辑中,宁可不“帮忙”,也不要去“干预”。
开学不久,恰逢当时的苏格兰首席部长(First Minister)Jack McConnel在爱丁堡宴请时任中国教育部部长周济,英国学院校长也被邀请出席,而且考虑到当时双方正在洽谈职业教育(继续教育)方面的合作,特意邀请一名来自中国的继续教育学院的留学生作陪。
校长就带上我和招收的中国学生中的Michael来到了爱丁堡。在爱丁堡城堡内举行的仪式真算得上富丽堂皇了,相当于国内人民大会堂的级别。所谓“宴请”实际上只是个冷餐会,基本上是灌一肚子凉水,说一通你好我好的官话,很可能饿肚子,因为场面上提供的冷餐大都是我不爱吃的怪东西。
此时的我已经开始琢磨第二年的招生和推广工作了,因此有些贪婪地不想放过每一次机会。两位部长级的高层领导讲话完毕,走下讲台与参会人员一一握手致意、合影留念。轮到我们这边了,我很有些“霸气”地把校长和Michael推到了两位部长面前(感觉有点穷凶极恶,事后有点担心被高层的保镖就地捉拿),分别用英语和中文说了两句这个专升本的项目,赢得了高层的肯定与好评,我于是迫不及待地为他们照了相,Michael个子高,长得帅,西装革履,站在部长当中(高层特意要求让学生站在中间)光彩照人,给学院挣足了面子。
这些讨好高层的举动一向是我比较反感的,我讪笑的力度过大,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了。为了项目的开展,我又一次脱离了“本我”。
第一批中国学生到来的消息也惊动了英国当地媒体,有记者上门采访,很快发了一条消息。这边的媒体不收车马费,也不需要事先起草的新闻稿,来去匆匆,学院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招待,一杯咖啡而已。
给学院长脸的事是短暂的,中国学生对学院的影响还远未结束。
短短一个月,负责宿舍的Neil已经找了我三次。他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主要是抱怨中国学生在房间抽烟烧坏了地毯,在卫生间随地吐痰,用电炉子煮方便面造成整个宿舍区多次跳闸。
最让他担心的是,某一天火灾报警器响过10分钟后,中国学生才慢吞吞地走到宿舍外,而且还有两个中国学生滞留在房间内毫无反应。
为此Neil拉上我,给所有中国学生开了会,要求大家遵守宿舍规则,但效果并不明显。后来我还被要求打印“禁止吸烟”、“禁止随地吐痰”的中文标识贴在走廊和洗手间里。我屈辱地照办了,要知道这个宿舍里住了十几个国家的学生,而标识的文字除了英语,就是中文了。
比宿舍更麻烦的是有些学生的学习态度。有两三个学生经常不交作业,也不愿意沟通,其中一个女孩子基本上一言不发,造成教研室的忧虑。我此时又被要求做心理医生、辅导员的工作了。我开始感觉这种问题和风险应该在招生时有所规避,是不是招生的过程太快了些?
带薪实习的问题最多。所有学生都到当地的希尔顿饭店参观,并了解了酒店管理专业在实际工作中的应用。但在英国的实习与国内完全不同,在国内实习基本上是分配来的,而这里需要学生参加饭店的面试,合格后才能“上岗”。
第一轮的面试只录取了6个学生,其他人开始抱怨项目有问题,并把问题反映到教研室。学院同意帮助其他学生继续找实习饭店和岗位,但一再强调带薪实习的程序,必须通过面试,如果不能通过只能等下一次机会。眼看着第一批6个学生已经可以“挣钱”了,其他学生的怨气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家长。我于是又开始忙着做协调工作。
教研室的Robert找到我,认为中国学生在实习方面的过多要求已经影响了正常的教学工作,有些老师必须花很多额外时间为中国学生找实习地点。这又是“快”导致的过度宣传,事先我对实习的了解还是不够的。而一旦出现问题,学院方面只能进入流程做应急处理,但这个流程执行起来往往是很慢的。
而此时的中国学生还在拖后腿。Robert是个热情的意大利后裔,我见到他唯一一次言语激烈的时候,是两个中国学生好不容易找到实习机会后,在客房里抽烟、睡觉,被饭店方面退回,其中的一个还被学院警告。Robert认为如果中国学生尚不具备实习的素质,教研室方面将暂停继续寻找更多的实习岗位。
事情反映到我所在的部门,Anna表示,这些问题的处理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在英国学院,各种职责划分很明确,过多投入到别的部门的工作中,总有越权的嫌疑。在英国人的逻辑中,宁可不“帮忙”,也不要去“干预”。
部门之间的脱节一般是没有所谓总协调人来解决的,这倒与国内的体制很像,就仿佛淤积在河道里的泥沙,不断垫高河床,积累着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