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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发生了一桩被世界激越点赞的事。时任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访问波兰,他在华沙犹太人遇难纪念碑前献花时突然当众跪了下来。世界舆论铺天盖地地盛赞:“这是欧洲1000多年来的谢罪第一跪!勃兰特跪下去,德国人站起来!”勃兰特在1971年荣获了诺贝尔和平奖。

勃兰特为什么要谢罪下跪?他在希特勒施行暴政期间被迫流亡国外,一直战斗在反法西斯最前沿。他不是罪人,而是守护人类良知的斗士。他的跪,是要德国人永远记住曾经犯下的罪孽,不再卷土重来,不要再“滚到山底”。

但,勃兰特这一跪,真的就能让“德国人(永远)站起来”吗?不。即便勃兰特以及他的同代德国人全都在废墟上痛悟了,全都与法西斯价值决裂了,可是他们仍会死去“归零”。“再生(零启)”的后代是完全不确定的,仍然可能在国家遇到某种困境时再度被神圣化的“爱国主义”感召,承接希特勒价值而让纳粹再度复活。

怎么办?

德国人筑了两道“防火墙”。一是完成了《反纳粹和反刑事犯罪法》立法。该法规定:凡喊纳粹口号、打纳粹旗帜和佩戴纳粹标志均属违法,要给予刑事处罚;反犹太行为同属非法;为“二战”的侵略行径翻案均是犯法。由此延伸,所有公共媒体传达的信息也受该法规范,没有超越的言论自由。这就保证了社会环境没有对“零启”后生代的精神污染。第二道防火墙更为重要,在教科书中严格禁止有为法西斯辩护的信息,只有对纳粹犯下的反人类罪行的揭露。后生代的“零启”输入,主要是教科书内容的传输以及家庭父母的家训。教科书这道防火墙是防止民族精神坠落的根本机制。

因此,德国人真的站起来了。

对照曾与希特勒并肩作战过的日本,已经再生(零启)了三代人,其文明境界如何?勃兰特在受害者纪念碑前千古一跪,而几任日本首相却在靖国神社中供奉的甲级害人者的神位前下跪。那里没有任何法律条文禁止。特别是在零启传输中起决定作用的日本教科书中,右翼执政者不断地在增加对那场战争的掩饰、辩解、粉饰的内容。公共传媒、博物馆等是“零启”者的信息环境,现在很多却在悲情地叙述日本人是那场战争的最大受害者(撇开了前提对东京大轰炸以及广岛长崎遭原子弹毁灭的叙事)。偷袭珍珠港的神风突击队员通过动画片被塑造成了日本少年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据统计,现在有70%—80%的国民认同右翼不认罪的立场。

因此过去了70多年的日本人,没能像德国人那样站起来。

举一反三,俄罗斯出版了一部正本清源书写极权主义苏联历史的《二十世纪俄国史》。据悉,此书的写作是普京提议的。原希望由《古拉格群岛》的作者索尔仁尼琴来完成这一大业,但索尔仁尼琴年事已高,于是他推荐了著名历史学家、现任俄罗斯东正教大学宗教研究室主任——

祖波夫来执笔。普京的秘书苏尔科夫邀请祖波夫等人到克里姆林宫讨论并确立了写作计划。这本书已经进入俄罗斯教科书系列。从此俄国的青少年在这个方面的“零启”输入,不再是满纸谎言与正谬颠倒的价值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