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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意识 程亚林 516 字 8天前

“自我”既立,便与生存环境以及支配生存环境的“造物”构成对立。人如何在这种对立中生存并取得自由便是人必须思考的问题。考虑到生存环境对人有种种**,人自身的某些欲望(如“出世”)往往对人产生误导,黄仲则又提出了在世生存的人应执着于“自爱”的观点。

《夜起》一诗写道:“忧本难忘忿讵蠲,宝刀闲拍未成眠。君平与世原交弃,叔夜于仙已绝缘。入梦敢忘舟在壑,浮名拌换酒如泉。祖郎自爱中宵舞,不为闻鸡要著鞭。”(第145页)

君平,即严遵,西汉高士,卜筮成都市,每依蓍龟以忠孝信义教人。日得百钱,即闭肆读《老子》,著有《老子指归》。杨雄称其不作苟见,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虽随、和无以加之。叔夜,即嵇康,三国魏名士,“非汤武而薄周礼”,倡“越名教而任自然”。崇尚老庄,讲求养生服食之道,著《养生论》,文中有“合欢蠲忿,萱草忘忧”和“与羡门比寿”等语。祖郎,即祖逖,东晋名将,与刘琨友善,为恢复中原互相勉励,一闻鸡起舞,一枕戈待旦,但刘琨深恐祖逖在功名上早著先鞭。

仔细考察起来,严君平并未完全“与世交弃”,他以忠孝信义教人,著书以传诸后世都是超俗而入世;嵇康更未“与仙绝缘”,他终生不忘老庄导气养性之术,就是明证。黄仲则以他们自喻,取严君平“与世交弃”和嵇康“与仙绝缘”的一面,不过是为了说明自己的人生定位:超俗而又不可能不入世。所谓“超俗”,就是捐弃浮名浮利,不为它们所支配、拨弄,执着于属于“自我”的“自爱”,将世俗规定的“我应该”转换为由“自我”规定的“我爱”“我要”。所谓“入世”,就是断绝“成仙”之类的妄想,不忘人世间的“忧忿”,不忘“如舟在壑”的人生处境,执着于不蹈虚、不媚俗、切实切己的“自爱”,为实现“自爱”而奋斗。他认为,祖逖之所以能击楫中流,在恢复中原的事业上早着刘琨先鞭,就在于他并无与人争胜以猎取浮名浮利的世俗之想,而是长期执着于自己所爱的“中宵之舞”,在“成己”的基础上为“立功”准备了条件。

执着于入世而又超俗的“自爱”,孜孜以求实现“自爱”,就是执着于具有尊严感的“自我”,发挥能动性以力求实现“自我”切实切己的欲求。既然人的欲求是多方面、有层次性的,那么追求“自爱”实现的过程也就是分阶段地全面实现“自我”的过程。黄仲则就这样以“自我”为中心、“自我”欲求的全面实现为目的建立了自己的哲学。它显然与要求“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以及以“出世”为目的的道、释哲学构成了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