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机会不久就到来了。
学术界公认,魏晋南北朝是中国三千年封建社会史上的反常时期。这是一个充满痛苦、动**和不安的时代。在内部矛盾和农民起义的夹击下,汉帝国巍峨大厦一朝倾覆,五百年统一局面分崩离析,危机四伏,战事频仍,社会的动乱和国家的分裂长达三百年之久。在北方,汉胡杂处,比例倒挂,少数民族枭雄相继问鼎中原,不断建立起五花八门而又历时极短、带有部落制和奴隶制色彩的新政权。在南方,豪强拥兵自重,庄园壁坞林立,形成按照宗法关系建立的坞堡主经济结构,地主经济遂退化为领主经济。于是,一方面,等级森严、世代相续的门阀士族垄断政权偏安江左,朝代迭次更替,政局极不稳定;另一方面,失去土地和中央政权保护的自耕农纷纷投靠豪门,成为国家编户齐民之外的“部曲”和“荫户”,实际上已沦为束缚于领主土地上的农奴或准农奴。凡此种种,都说明这一时期的社会政治经济,乃是尚未得到充分发展的殷商奴隶制文化在西周封建领主制和秦汉封建地主制文化过早确立后的一次复辟回潮,是中国封建文化从“早熟”“早成”走向“成熟”之前必经的一次青春期异常现象。
对于一个老成的少年而言,野性的复苏也许还能表现出生命的活力,而痛苦的反思则无疑会闪烁出智慧的光芒。魏晋南北朝时代社会的动乱,反倒激活了意识形态领域中向来被压抑和冻结的一切积极因素。于是,“六经注我”取代了寻章摘句,立异标新排挤了因循守旧,离经叛道成为了一代时髦。在统治阶级不能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政治文化中心对思想文化作过多钳制和束缚的情况下,“家弃章句,人重异术”[560],论辩成风,“是非蜂起”[561]。以玄学怀疑论为哲学基础和思想前导,以外来文化,主要是印度佛教文化为助燃剂,一股新颖先进的思潮以燎原之势席卷了中华大地。
这股新思潮在审美和艺术领域的表现就是所谓“魏晋风度”和“文学的自觉”。“魏晋风度”主要是一种审美的人生态度,而真正体现于美学领域的时代精神则是“文学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