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①，彼稷之苗。行迈靡靡②，中心摇摇③。知我者，谓④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⑤。悠悠⑥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⑦。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注释】

①离离：繁盛的样子。

②迈：远行。靡靡：行不迟缓的样子。

③中心：心中。摇摇：形容心中心神不宁的样子。

④谓：说。

⑤何求：贪求什么。

⑥悠悠：遥远的样子。

⑦中心如醉：心中忧郁，想喝了酒一样。

⑧噎：食物塞住了嗓子，这里只堵塞。

【简析】

这首诗是“忧王室之已覆”、感慨沧桑巨变而生兴亡浩叹。第一章写行役之人到了镐京，满目所见，已没有了昔日的城阙宫殿，也没有了都市的繁盛荣华，只有一片郁茂的黍苗尽情地生长，也许偶尔还传来一两声野雉的哀鸣，此情此景，令诗作者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衫，徘徊不能离去。此章先从眼前的稷黍写起，绿油油的稷黍吞噬了往日繁华的都城；接着写行役的举止和感受，他在这一片废墟中徘徊复徘徊，久久不忍离去；他心旌摇摇，充满怅惘。然后写旁人眼中的自己。自己忧思尚能承受，令人不堪者是这种忧思不能被理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尴尬，这种大悲哀诉诸人间是难得回应的，所以最后只能质之于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苍天自然也无回应，此时诗人郁懑和忧思便又加深一层。第二章和第三章，基本场景未变，但“稷苗”已成“稷穗”和“稷实”。稷黍成长的过程颇有象征意味，与此相随的是诗人从“中心摇摇”到“如醉”、“如噎”的深化。而每章后半部分的感叹和呼号虽然在形式上完全一样，但在一次次反复中加深了沉郁之气，这是歌唱，更是痛定思痛之后的长歌当哭。物是人非之感，知音难觅之憾，世事沧桑之叹，无不可借此宣泄。更进一层，透过诗本文所提供的景象，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思想者，面对虽无灵性却充满生机的大自然，对自命不凡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类的前途的无限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