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白驹，食我场苗①。絷之维之②，以永今朝③。所谓伊人④，于焉逍遥⑤？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⑥。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⑦？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⑧。尔公尔侯⑨，逸豫无期⑩？慎尔优游B11，勉尔遁思B12。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B13。生刍一束B14，其人如玉B15。毋金玉尔音B16，而有遐心B17。

【注释】

①场：圃。

②絷(zhí)：绊马两足。维：用绳一头系马勒一头系在树木楹柱等物上。《集传》：“絷，绊其足。维，系其靷(yǐn)也。”

③永：长。这句是留客之词，言多留一刻，这欢乐的早晨就多延长一刻。下章“以永今夕”仿此。

④谓：望，念。伊人：此人，指白驹的主人。

⑤焉：此。逍遥：闲散自在貌。这句是说伊人在此游息。

⑥藿(huò)：初生的豆。上章的“苗”就是指豆苗。

⑦于焉嘉客：这句说在我处做好客人。

⑧贲(bēn)：饰。贲然：是光彩貌。

⑨尔公尔侯：指“伊人”。

⑩逸豫：安乐。期：读为“綦(qí)”，极。以上二句是说客人在这里可得到极大的安乐。

B11慎：重。优游：犹“逍遥”。

B12勉：抑止之词。遁：迁。以上二句对客人说：你重视这一番优游罢，且别作离去的打算。

B13空谷：《文选》李善注引《韩诗》作“穹谷”，即深谷。以上二句言白驹离此归去正走在深谷之中。

B14生刍：青草，用来喂白驹。

B15其人：指白驹的主人。如玉：言其有美德。

B16毋金玉尔音：这句对“其人”说，别太珍惜你的音信像珍惜金玉似的。

B17遐：远。遐心：是说疏远之心。最后两句是希望其人勿断绝音信。

【简析】

这是一首挽留惜别的诗。全诗四章。第一、二章写执意挽留的急切之情。分明想挽留的是她的“伊人”，但却偏偏先写挽留那匹沾白如雪的马。用豆苗、豆叶喂它，用缰绳拴它的笼头，绊它的马脚，将少女急切而羞涩、体贴而焦虑的心理用侧笔细细地描绘出来了。从“以永今朝”到“以永今夕”，写出了时间的推移，时间的弥足珍贵，更写出了内心深处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将难堪之情推向**。浮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愁肠似结、忧思如潮、孤眠不寐的少女形象。第三章写嗔怪。“贲然来思”，快把车儿往回拉。显然已似命令的口吻。“尔公尔侯？逸豫无期”，你是公爷还是侯？日夜优游不回家。却已是责怪的态度。“慎尔优游，勉尔遁思”，安闲游乐莫过分，切勿避世图闲暇。俨然是教训的架势。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增强语言的分量、情感的分量，以便引起对方的重视。只有爱得深沉、爱得热烈，才能如此坦率、奔放、毫无顾忌。这是一个纯洁无邪的心灵，她大胆地追求幸福宁静的生活，“尔公尔侯”，善意的揶揄中掺杂着温存娇昵的嗔怪。第四章写最后的叮咛。黯然销魂的离别已属无可挽留，白驹已经“在彼空谷”了，马上即将起程，奉上“生刍一束”只是尽最后一番心意而已。“其人如玉”点出意中人奕奕风采，也道破了其令人爱慕和为之倾倒的原因所在。“如玉”固然是指外表的俊俏，也可理解为品德像玉一样纯洁。配以“皎皎白驹”，则构成一幅色彩鲜明、情景交融的“暮春离别图”。“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希望对方不要吝惜音讯的通问，情深意浓，缱绻悱恻。这是无可奈何的哀叹，这是情意缠绵的絮语，这是体贴入微的最后叮咛。全诗直抒胸臆，深沉有力而回**多姿，写出了诗人心理活动的全过程，有波有澜，情调掩抑低回，却不乏粗犷刚健之美。语言上不事雕琢，手法上纯用白描，全无烘托，人物形象呼之欲出，跃然纸上，在《小雅》中实在是独具风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