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女大教学理念的确立,拉开了吴贻芳从事校长之职的序幕。然而,利用有限的资源和条件,推陈出新,继往开来,在照顾一般科系教学的同时,找准发力点,办出特色,是摆在她这位年轻校长面前至关重要的课题。
在文、理两科下设的众多科系中,学生从主修和辅修开始,沿着这个制度教学大约进行了十年,回过头来看看,学生毕业“最多的是社会学系,其次是生物、化学、历史、家政、体育、音乐等系”。这给吴贻芳一个启示,社会需求才是办学的奋斗目标,必须及时调整那些不符合现实的规则,以教育家的气派顺应时代发展需求,服务和回报社会。古人说:“名无固定,约定成俗谓之名”,变革生存空间,形成自己的特色和风格是十分重要的。
第一是金女大社会学系的变革。
为了培养为社会服务的人才,一九二四年,聘请美国克拉克大学毕业的社会学博士穆斯曼小姐任系主任。所设课程有三十五项之多,如社会学原理、社会问题、中国社会史、民族学、社会统计学、社会制度、家庭、都市社会学、农村社会学、社会思想史、社会教育学、宗教社会学、经济社会学、社会变迁、西洋社会思想史、社区组织、儿童福利、社会心理学、社会研究方法、社会调查、个案工作、集团工作、社会事业与行政、近代社会运动、社会病理学、贫穷与救济、社会机关行政、合作经济、乡村教育、劳工问题、近代社会学原理、犯罪学、社会立法、精神病理社会工作等。除完成上述课程,还要通过实习,完成毕业答辩和论文。
金女大的社会学系,后来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专业,有金女大“红系”之称,占全校毕业生的近百分之二十三,超过毕业总人数的五分之一。
吴贻芳担任校长后,尤其看重这门新兴学科的发展和他的社会服务工作。她聘请资深教员,并鼓励学生毕业后继续深造和回校任教,如抗战期间曾担任系主任的著名社会学家龙冠海先生、留美社会学博士校友朱觉方、硕士陈文仙,社会心理学博士张乡兰等。他们进一步强调为社会服务的精神,自己也积极加入到这一活动中。为适应抗战需要,他们还建立了乡村服务处,分成妇婴组、幼儿教育组、挑绣桃花组和鸡种改良组,利用寒暑假开展专门活动。这些活动不仅为社会发展贡献了力量,还培养输送了许多社会工作的专业人才。金女大社会学系在引进西方社会工作理念与方法的同时,并没有照抄、照搬其特定内容,而是超越了抗战前(特别是二十年代)教会学校及其慈善机构服务的狭窄范围,结合时代特点,为中国的社会现实服务。
第二是增设的家政系。
这个系刚建立起时,就受到金女大学生的欢迎,“已成为金陵第三大专业,学生修读人数仅次于社会学系和英语系”。
家政专业又称家事学,是二十世纪初美国大学中的重要学科。早在一九三七年就有人向吴贻芳建议金女大设立这个专业,吴贻芳认为,大学不仅仅考虑大众的实际用途,还必须有高度科学化的标准才能开设。吴贻芳经过深思熟虑,两年后请了华南女子大学负责家政系而且经营得卓有成效的陈佩兰女士来校任教,在教学内容上,又参照了美国的学科模式。
金女大家政系与一般女子大学开展的家政系有所不同,一开始就与社会现实紧密相连。根据中国战时的经济状况,最初只是强调营养学一途,后来随着战争的发展,孤儿和难童越来越多,救助常常因缺乏训练而遭受挫折。因此,这个专业开设了与儿童密切相关的课程,并不断充实和完善。吴贻芳在《金女大四十年》一文中说:
家政系分儿童福利、营养、应用艺术三个组,课程有儿童发展、儿童健康、托儿所管理、普通心理学、营养学、膳食与疾病、烹饪学、应用艺术、生理学等,所以属于理科。
在战时物价飞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如何保持营养平衡,具有不同寻常的现实意义。
与社会学系一样,家政系最大特色是和战时社会相结合,在教学的同时注重实践和服务。他们在校内有家政实习室,校外在仁寿、淳化又设了乡村服务处、儿童行为指导所和儿童福利实验所,免费照看并训练那些小商小贩家庭中的贫苦儿童,对于这一学科的实施,四川省政府也给予了大力支持。留守南京校园的师生也在难民营开办了家政科,让她们掌握一定的技术和自力更生的能力。开办的课程有纺织班、饲养班、烹饪班等,后来又增设了糖果制作,用美国式的盒子装好,卖给外国的传教士,帮助难民增加收入。德本康夫人、蔡路德在《金陵女子大学》一书中回忆:
一个由吴贻芳博士担任主席,十四人组成的儿童福利委员会根据这些不同的课程,制订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包括儿童的发展、儿童心理、儿童健康、儿童营养以及儿童福利机构的管理等内容。
从这些文字回忆不难看出,作为校长的吴贻芳,为推动家政系的开办,起了关键作用。在抗战胜利以后的日子里,金女大的家政系还有进一步发展。
第三是英文系。
英文系是金女大的强项,也是学生必修课程。据孙海英编著的《金陵女子大学》一书的记载,先后有七名教授在英文系授课。他们是一九一七年来校任教的薛浦来;一九三○年由美国来校任教的丽莉亚·诺宾斯小姐(毕业于波士顿大学);一九二五年九月来校任教的阿尔法·B·布什小姐;一九二六年由美国来校任教的玛利·库克小姐(毕业于施密斯学院);一九四四年八月延聘克馥兰博士任外文系(一九三九年英文系更名)主任;一九四八年,本校出国进修返校的潘耀泉,以及校长办公室英文秘书凯瑟琳,也兼任英语教师等。所设课程主要是英国文学史、英诗入门、莎士比亚、作文、古典文学、中世纪文学、十八世纪文学、现代小说、现代戏剧、美国文学、文学批评、《圣经·旧约》、语音学及法语等。
吴贻芳在《金女大四十年》一文中写道:
重视外语教学也是一个特点。一二年级必修英语,在二年级读完后举行一次英语概括考试,测验学生对英语的理解和运用能力。测验及格才准升入三年级,主修或辅修英语者除外,免试英语。如果测验不及格,必须在三年级补读一年英语,再参加概括考试,如果仍不及格,就须自动退学。在普通英语课中,每学期必须苦读若干本英语小说名著……学生平时读、写、听、说英语的机会较多。除中文外,每学期都有英语演讲会、辩论会、还上演英语剧。英语系还举行用英语讨论的英语文学座谈会。所以凡是金女大毕业生,不论主修哪一系,都具有一定的英语水平。
一九四七级外文系学生吕文镜回忆外文系:“这些课程似乎都没有现成的教材,原著或参考书由学生向系里或图书馆借阅。系里还有一本自编的语法手册供学生借用,内容为学生易犯的语法错误及改正答案。”
一九四八级社会学系学生陈祥凤回忆:“英语口语课由吴校长的秘书担任,上课时到校园里散步,一边看一边说,看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叫我到她的宿舍喝茶,面对面进行会话,使我们口语能力进步很快。”
一九五○级的学生朱文曼回忆:金女大的英文课与她的中学老师“精读细讲”方法完全不同。“每次上课都留很长的阅读材料,给我们自己去读。开始一天四十页左右,然后一天七十页左右……第二天课堂上老师并不讲解,只提问,要学生讲。所以每天留的阅读材料不看不行,不看完也不行。对我们这种从内地来的学生压力很大。不过经这么一压,后来阅读英文的能力大大提高了。”
金女大最初几年的办学中,还没有形成有影响的科系。吴贻芳校长到任后非常注重建设,在实际教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一些科系影响越来越大。如文科的社会学系、音乐系、外文系,理科的生物系、化学系、家政系和体育系等,出了人才,出了成绩,使得金女大声名远播,给社会留下了良好口碑。
金女大的上述业绩和特色,除宗旨和导向之外,与教学制度、教学管理、教学方法和师资是分不开的。一分辛苦一分收获,与他们的付出成正比,更是凝聚着这支队伍的奋斗精神和智慧。
金女大在教学方式方法上也有着自己的特色。他们以欧美同类大学为目标,借鉴其某些通行做法,严格规章制度,严控办学标准,在中西文化碰撞的教学中,摸索出了一套有效的做法,无疑做出了那个时代教育工作的模本意义,在教育里程碑上写下不可或缺的一笔,因而为后人所注目也不是偶然的。
吴贻芳作为金女大的领跑者,在总结其走过的四十年风雨历程中,着重谈了如下体会:
一、主修和辅修。金女大初创时期只分文、理两科,后来才有了主修和辅修系科。学生可以选一个主修系,一个辅修系。这个制度一直实行到一九三九年,才按当时教育部的要求,取消了辅修系,只留下一个主修系。
教育部这样做是缺乏远见的,明显不如“主、辅修制”。因为金女大学生毕业后大都到教育界谋职,那时别的选项不多,学校把教育学作为必须课,同时又将教育系作为辅修系,体现了金女大师范学院性质,具备了师范学院的条件。实行主、辅修制,未尝不是解决学生通与专的办法,既拓宽了学生知识面,又满足了社会发展的需要。
二、导师制。导师制是金女大一大特色,从一九一六年便开始实行。“每个学生可找一位教师当导师。一位导师可带八九个至十几个学生,用小组活动或其他方式帮助学生解决学习上、生活上及其他方面的问题。”一九三八年国民政府教育部要求各大学实行导师制,金女大将原先类似顾问制更名为导师制,而年级顾问仍然保留。导师必须是由“讲师以上专任女教员之住校者担任,导师制主要是“导”,而不在于“训”。吴贻芳早在一九三○年就提出,师生间多一层接触,便多一层谅解;所施的教育,也多一分成绩。金女大的师生比例是1∶4.6,导师辅导学生起到了家庭化管理的效果。从新生入学直到毕业,每位同学都由她的主修课老师全面负责,导师帮助学生考虑主修与辅修的专业方向,平时训导主任及导师均住学生宿舍,三餐与学生同桌,学习与生活十分了解。吴贻芳这位校长也不例外,也曾担任过“级顾问”,熟悉学生家庭情况和兴趣爱好,指导她们的学习和生活。
三、学分制和弹性学制。金女大实行学分制,按照教育部课程标准,学生必须在四年里修完一百三十二个学分,才能申请学位。学分计算标准是:一、二年级时,每周上课一小时,加课外预备一小时,作一学分计;三、四年级时,每周上课一小时,加课外二小时,作一学分计;每周实验三小时,作一学分计。吴贻芳接任校长后,由于课程设备增多,二十年间每学期从三百学分增加到六百学分以上。
吴贻芳在《金陵女大四十年》一文中说:
三十年代有一段时间还执行积点制,就是说某门课程得六十分算及格,但得不到积点。积点的标准是根据各门课的学分多少和考试分数多少而定,学生毕业时除学分达到规定数目外,积点也必须达到要求。这个规定说明学校对学生成绩要求是较严格的。
学分制还允许经济有困难的学生离校工作一段时间,等挣了一些钱,再回校继续学业,直到修满学分。金陵女大收费较高,因经济原因辍学的不少。学校制定并推行这一宽松的规定,使许多家境贫困的学生得以完成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