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南闽(1 / 1)

1932年10月19日,弘一法师再一次踏上回归永嘉之路。弘一已经决定远行,也许这一去,今生不复能够回来。

永嘉是弘一法师的第二故乡,庆福寺是弘一法师的第二常住,弘一法师不能不回来作远行的道别。

弘一法师出家14年来,有12个僧腊是在庆福寺度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刻印在弘一法师的心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弘一法师不能忘怀。尤其是寂山长老和因弘法师,更让弘一法师依依难舍。

那些天,弘一法师不停地挥毫写字。他要把自己对永嘉、对庆福寺、对寂山长老的深深感恩、无限眷念和美好祝福,留下来,留在自己的第二故乡,留在自己的第二常住。

不由想起寂山长老曾请自己写过的一副楹联,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与此老相见?弘一法师情不自禁地重新写下这副意味深长的楹联:“众缘散尽处,一念看来孤。”

因弘法师如今已经长大成材,做了庆福的住持,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他依然需要历练,需要不断地巩固道心。弘一法师觉得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开示弟子了,于是语重心长地写道:“临行赠汝无多语,一句弥陀作大舟。”

弘一法师还为庆福寺写了一副《华严集联》:“入于真实境,照以智慧光。”

天气渐凉,雁字排空;落叶飞飞,永嘉缘尽。

1932年11月26日,弘一法师乘船南下。俗佛两界朋友们站在码头上,望着轮船渐行渐远,心上一派空茫。

1932年11月底,北国已是雪飞冰封,南国依旧是繁花锦簇。弘一法师再次来到温暖的南国厦门。从此定居于此,直至走到生命的终点。

也许,是缘分使然。人生里有着太多的偶然,都与缘分有关。弘一法师与南闽,大约也是因为有缘。

1928年初冬,弘一法师为编写《护生画集》留寓上海,恰逢老友尤惜阴等人要去泰国弘法,遂发心同往。道经厦门,驻锡南普陀寺。只因这一驻,闽南的温和气候、灵透山川、淳厚民风,便让弘一法师心生喜悦。而闽南丛林的境界,僧伽的风气,尤其是时相过从的性愿、芝峰和大醒等法师的胸怀气质,更让弘一法师觉得亲切近人。

于是,弘一法师听从陈嘉胞弟陈敬贤居士等的建议,改变计划,在厦门居留了下来。

弘一法师在南普陀寺、慧泉寺和南安小雪峰寺等处,一直住到来年的4月,才返回永嘉。

道经福州时,弘一法师在鼓山涌泉寺的藏经楼,发现清初刊本《华严经》和《华严疏论纂要》等古本佛典,叹为稀有,决定倡缘流布。这一偶然发现,让弘一法师再一次感受到了闽地浓郁的佛化意蕴。

南国的温暖,一直美好地**漾在弘一法师的心里。1929年10月底,冬寒未凝的时候,弘一法师便雁行厦门。在南普陀寺,弘一法师应邀书写《悲智训语》赠送给闽南佛学陀:

有悲无智,是曰凡夫;悲智俱足,乃名菩萨。我观仁等,悲心深切。当更精进,勤修智慧。智慧之基,曰戒曰定。如是三学,次第应修。先持净戒,并习禅定。乃得真实,甚深智慧。依此智慧,方能利生。犹如莲华,不著于水。断诸分别,舍诸执著。如实观察,一切诸法。心意柔软,言音净妙。以无碍眼,等视众生。具修一切,难行苦行。是为成就,菩萨之道。我与仁等,多生同行。今得集会,生大欢喜。不揆肤浅,辄述所见。倘契幽怀,愿垂玄察。

训语诚恳平实,仿佛与年德俱长的高僧相对而坐,慈眉善目,轻言慢语,心意里不知不觉便汪满了柔软净妙的意绪。

此际,南闽佛学院院长太虚法师作《三宝歌》歌词,弘一法师欣然为之谱典。年底弘一法师与太虚法师相偕,赴小雪峰寺度岁。

时弘一法师和寺主转逢上人同庚,皆50初度。除夕之夜,太虚倡议二老合做百岁,并口颂一偈:“圣教照心,佛律严身。内外清净,菩提之因。”

弘一法师的心里,其乐融融。这样的时光,对于弘一法师来说并不多。同修共坐,心气相通,那一种法喜满满的喜悦,恐怕是语言所不可尽述的。

年节一过,弘一法师便应性愿法师邀请,移锡泉州承天寺,往月台佛学研究社讲学。研究社风气纯正,学僧们每天上课,进益明显,这让弘一法师颇生感慨。

弘一法师讲了两堂写字课,并利用空闲时间整理寺内的古版藏经,编成目录。直到1930年4月中旬,弘一法师才打点行装,羽翔永嘉。

弘一法师的身体素来不强健,随着年事渐高,体质更趋衰弱。1932初秋时节,他在上虞法界寺中又染上伤寒,大病一场,身体状况更加堪忧,便希望能到比浙江更为温暖的闽南生活。闽南淳朴的民风和相对安定的环境,以及非常浓厚的佛教氛围,给法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认为在这里修行和弘法,或能有更好的成果,这也是促使他决定晚年定居闽南的一个重要原因。

起于偶然,却又是殊胜因缘。在弘一法师的心里,南国的温暖,是节候,更是人意;南国的繁花,是那扑眼而来的姹紫嫣红,更是佛种绍隆,丛林辐辏。

弘一法师在闽南度过的最后10年,是他弘扬佛法,特别是在弘扬律学方面,成绩最为显著的一个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