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终身(1 / 1)

初恋是清新的,纯净的,但是带着点青涩。它是最美好,最不含杂质的一段情愫,如若没有其他事情介入,没有旁人干涉,它就能一直茁壮美丽地成长,直到成为浓烈如火,令人终生不忘的绵绵深情,以及那永久的记忆。

当时的李叔同应该正是如此,他对杨翠喜正是这种青涩的感情,存在着,但却未完全成熟。假若他们能够一如既往的相处,愈发的亲密无间,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

而且,李叔同身为豪门才子,他的家庭又如何能容许他爱上一个寒门戏子?

人生如戏,杨翠喜虽然就这样离他而去,可是李叔同的心还在那个舞台上,他还没有从戏里出来。

母亲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他的心回来,她给他找了一个同样家境显赫的商人的女儿。

一天,当他正在书房习练洋文时,一个丫鬟在门外说,母亲叫他。

李叔同放下笔,从案前站起,来到母亲的房间,向母亲行礼后,站在镜妆台旁。

王氏凝神,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心中如同蒙着一层拂拭不掉的灰烬。

“文涛,我有话问你。”王氏敛起平日温婉的笑意,“俗话都讲,养儿防老,你说,倘若你成了家,是不是对咱们母子都好些?”李叔同听着母亲虽威严却也试探的话,心中像是针扎一般的痛。

他是理解的,因为在这整个李家大宅中,李文熙暗示默许的冷漠与蔑视。因为母亲仅仅只是一个侧室,所以能够在平日里陪她谈心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母亲年轻守寡,又总是看人脸色过活,寂寞与委屈自然不必多讲。自己娶了妻,成了家,意味着会有一个人来陪着母亲,可以令她有机会去倾诉去排解。

只要娘满意,一切都是可以的,李叔同默默点下头。

清光绪二十三年农历9月20日(公元1897年10月23日),距离海河只有三十几米的李家大宅院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高朋满座。一条猩红的毛地毯,从正堂中央,向外爬出门槛,垂下石阶,穿过深深的庭院,再从院门旁两只披着红绸的大石狮子脚间,一直铺展到不远处的海河码头上。

这是母亲王氏和二哥李文熙,在给李叔同举办完婚大礼,新娘正是那位茶商的女儿。

这一年,李叔同刚满18岁。可是身为新郎的李叔同,这位李家的三公子,此时却呆若木鸡,旁若无人,仿佛这宏大隆重的场面和自己无关。

这桩婚事轰动了津城,可李叔同却不甚在意。望着身边比自己大两岁的妻子,虽面容清秀,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心神激**的感觉。

李叔同的心在天空飘**,一会儿飘到了福仙楼戏台,一会儿又飘到北京城……他在到处寻觅杨翠喜的身影。

自那天晚上分别后,已半年多了,李叔同再也没有见过她。一入王府深似海,今生今世,他还能见到她吗?他沉浸在对杨翠喜的追怀中。

杨翠喜是他的初恋,可是无情的现实,却将他们的爱情美梦击得粉碎!杨翠喜的离开,带走了他整个灵魂。几个月来,他曾无数次跑到福仙楼戏园,也曾去过几次杨家弄的石库门,幻想能在那儿,再次与她相见,可是没有哪一次不是衔泪而归。甫一分手,即生死契阔,悠悠苍天,此恨何极!

除了杨翠喜,李叔同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然而母命难违,母亲吃尽千辛万苦把自己养大,在婚姻大事上,自己纵然有一千重委屈,也不能拂逆了她的心意——这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尽的孝道。

可是,对那个就要成为自己新娘的姑娘,自己与她连一面也不曾见过,单凭媒妁之言,就要与她结为百年之好、共度一生,这样,岂不荒唐?何谈感情?更何谈共同语言,何谈志同道合?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那位姑娘都不公平。

李叔同强烈地感受到一种爱情理想的幻灭。眼前蜡烛的一片红光,倏忽变成了一团迷雾,在他眼前漂浮着,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原本希望的是一位和他拥有同样爱好,可以话诗可以论琴的女子,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位商人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女子。

本该有无限欢乐的新婚之夜,却让他极其不安。或许因为青春年少,所以不知所措,他三天里都没有和自己的妻子说过一句话。第四天的晚上,突然开口,“你识字吗?”这样打破了这几天的宁静,也开始了一段尴尬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