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期 结局0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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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顿塞斯特城,那优美的古城,从前维塞克斯的首府,坐落在凸凹起伏的低地当中,正处于七月早晨的光明温暖里。那些有山墙的砖瓦砂石房子由于季节原因,覆盖着它们的苔藓几乎晒干脱落了。草场中的溪流低浅了。在那条斜坡的大街上,从西门门口到中古十字路,从中古十字路口到大桥,正在悠闲地进行着通常迎接旧式集日才做的除尘打扫工作。

从上述的西门起,正如每一个温顿塞斯特的人都知道的,大路爬上了一个长长的恰好一英里的规则的斜坡,渐渐地把房屋抛在了后头。从城区出来的两个人上了这条大道快步走着,仿佛没有意识到上坡费力,没有意识到是由于心事重重,而不是由于轻快。他们是从下面一道高墙中间狭窄的栅栏门通过上了这条路的。他们似乎急着要摆脱那些房屋和他们的同类的视线,这条路看来好像能够提供达此目的最快捷的手段。尽管他们很年轻,低着头走路,太阳的光线还是毫不怜悯地对他们悲伤的步态加以青睐。

这一对中的一位是安吉尔·克莱尔,另一位是正在发育中的造物——半是少女,半是妇人——苔丝的一个活生生的翻版。比她清瘦一些,可是有同样美丽的眼睛——克莱尔的小姨子,丽莎·露。他们苍白的脸似乎比正常的大小缩小了一半。他们手拉手向前走去,始终一句话不说,垂着头的样子好像乔托的《两个使徒》[140]。

等他们快到大西山顶上的时候城里的钟打了八下。他们两个都在这声音里一惊,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第一块里程碑那里,它苍白地立在草地绿色的边缘,后面就是开阔的高地,在这里通向大路。他们走到草地上,被一种似乎强制着他们意愿的力量驱使着,突然定定地站住了,转回身瘫痪似的忧忧地等候在那石头旁边。在这个山顶上视野几乎是无边无垠的。下面的山谷中坐落着他们刚刚离开的城市,它那些更卓越的建筑像等角绘图一样历历在目——其中宏伟的教堂塔楼,带有诺曼式窗户的宽大的中殿和长廊,圣托马斯的塔尖顶,学院的尖塔,更往右边一些,有老济贫院的楼阁和山墙,直到今天朝圣者还可以在那里得到面包和麦酒的施舍。城市的后面圣凯瑟琳圆凸形高地绵延开去;再往远看,景物远处又是景物,直到悬在上空的太阳光辉在地平线上消失为止。

背衬着这绵展远伸的景物,在这座城市别的建筑物前面,耸起了一座红砖大楼,有水平的灰色楼顶,一排排带栅栏的小窗户表明那是囚禁重地,它拘泥刻板的形式与那些哥特式建筑的古雅参差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从它前面路过时它会被紫杉和常绿橡树挡住一部分,可是在这里它便尽数可见了。这一对刚才出来的那小栅门就开在那座楼的墙中。从那座建筑中间一个丑陋的平顶八角阁楼背对着东方天边矗起来,从这个地点能够看到。它背阴的一面,背对着光亮,好像城市美中的一个污点。然而正是由于这个污点,而不是由于那美,使得这两个注视者挂怀担忧。

高阁的楣檐上树起了一根高高的杆子。他们的眼睛盯住了它。时钟敲过之后又过了几分钟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升上了杆子,在风中展开。它是一面黑色的旗子。

“典刑”执行了,那“众神之主宰”——用埃斯库罗斯[141]的措辞——结束了对苔丝的戏弄。德伯维尔的武士们和夫人们躺在他们的坟墓里一无所知。这两个无言的注视者低伏到地上,好像祈祷似的,就这样停了许久,一动不动;那旗子继续默默地飘动着。他们一有了力气就站起来,又拉起手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