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点半走出帐篷,正如我所期待的,珠穆朗玛完好地出现在眼前,峰顶旗帜一般的云朵,向东方飘扬而去。
昨夜,我确定自己睡着的时间大概是凌晨4点半到7点,其他时间都在恍恍惚惚的状态。狂风一夜,帐篷颤抖不停。篷顶像蝴蝶的两扇翅膀,拼命地想要飞翔,在寂夜中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仿佛被一百面飘扬的旗帜围拢。我这一侧的帐篷布,不停地撞击我的床,似乎有人在外面拍打我。
我在睡袋里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鼻子喘气,可依然感觉风在往身上钻,冷啊。我头脑清醒地闭着眼睛平躺着,有人在打呼噜,有人发出磨牙的声音。睡袋像一个蚕茧把我包裹,我的两个胳膊紧紧贴着身子,难以动弹。就这样到了凌晨2点、3点,每次看表,时间只过去了十几分钟。我一直在期盼天亮,天亮了,大家都起床,我就可以尽情地伸展一下了。可是冷,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把睡袋往脖子里裹紧,把盖在睡袋上的羽绒服再往上盖一点。
天终于亮了,帐篷里零下5℃,人自然不愿从睡袋里出来。大家一个个躺在**开始说话了,他们描述的这个夜晚,与我的感受大体相同。中午吃饭时,一个已经在大本营住了一段时间的测绘队员问我睡得怎样,他说能睡3个小时就是好的了。
10点钟,太阳从山顶露出来了,不一会儿,帐篷里的温度就变成10℃,中午1点钟,升高到20℃,下午4点,甚至达到了舒适的25℃,8点多,太阳落山,帐篷里的温度又迅速降到0℃。
狂风一直吹,越发变本加厉了,今晚的感觉比昨天冷很多。下午,我们在会议室帐篷里采访,稍微离远一点儿,都很难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一个瞬间,帐篷剧烈抖动,我甚至以为它要被风吹倒。
即使烈日高照,人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会被风吹得头疼。因此大多数人都窝在帐篷里不出去,窝在帐篷里听风声。
从我们的营地往西大约1公里,有两个挨着的小山包。北边的山包上,立着8844.43米的珠穆朗玛高程测量纪念碑,纪念碑顶部雕刻成珠峰的形状。纪念碑前,有一个国家二等水准点,也是珠峰大本营的交会点。
南边的小山包上是登山遇难者墓地。这是一片衣冠冢,二十几个墓错落排列。大多数墓,都是垒起来的一堆石头簇拥着一块不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名字、生卒年月,有的还刻着悼念的话语,浅浅的、并不“工整”的字迹,然而饱含深情。墓碑虽然“简陋”,但走到这里,人不由得肃穆,心生敬意。
我看着每一个名字,给每一个石堆都添上一块小石头。他们来自这星球不同的地方,有的还很年轻,但都将生命付与了梦想,消逝在追寻梦想的路上。如今,他们在面对珠峰的地方长眠,与珠峰为伴。
可惜我并不了解他们的故事,无法更深地感受这一片“石堆”凝聚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只是听说过这里有一对外国双胞胎的墓,他们因恶劣天气而长久地留在雪山之上。从那以后,每年登山季,他们的父母都会来到这里,面对雪山思念自己的孩子,仿佛孩子的生命已和雪山融为一体。年迈的父亲甚至还沿着兄弟俩攀登的路线到了7028米。在大山面前,或许只有我们内心的情感,不能形容为渺小。
登山者墓地旁边,还有一小块平台,上面立着一个玛尼堆。我在这里,用白色的石头摆了“妈妈”两个字,又一块块搬来大石头,把“妈妈”围了起来。不停地蹲下起身,搬运重物,让我头疼眩晕,气喘吁吁。等我终于围好一圈,站在大风中注视着面前的珠穆朗玛,人称大地之母的神山,将我对妈妈的思念寄托给她。
营地里虽然通上了国家电网的电,但电压很不稳定,或许是用电量太大。昨天有人测试了电压,只有90多瓦。手机充电都很难充进去,更别说电暖气了,插上电,根本没有热度。
今晚,大家都早早地钻进了睡袋,实在是太冷了。本来和我们住一个帐篷的司机小王,抱起被子去车里睡了。明天一早,我们要步行前往海拔5300米的二本营。但愿明天风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