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然是个大晴天,黄昏时云朵才开始聚集,似乎他们昨天做了什么错事,害怕太阳的责骂,偷偷地躲着,太阳落下一点,他们就向前一步,现在,最后一点阳光就要消失在山后面了,他们终于成了一群占领天空的孩子。
害怕太阳的,当然还有蚊子,中午时,窗玻璃外面停着许多小蚊子,我都不敢开窗。下午,当太阳从西面直视我的房间,把我床头柜上的气温计烤到将近40℃时,这些吸血鬼全都消失了。阳光隐退后,它们又在外面疯狂起来。北京的蚊子要到5月份才开始活跃,没想到拉萨的蚊子这么早熟。
今天一个藏族朋友打来电话,“我觉得今年登顶早不了,恐怕你们回来要到6月份了”。他说登珠峰得看藏历,藏历的四月是最佳时机。今天才是藏历二月初一,这么一算,藏历四月可不是5月底了吗?他的话只是一种个人猜测,但参考藏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在漫长的文明发展历程中,最了解这些雪山的还是高原上的人。我干脆查了一下:1975年,我国第一次精准测量珠峰高程,登顶日是公历5月27日,藏历四月十七;2005年珠峰高程复测,登顶日是公历5月22日,藏历四月十四。还真都是藏历四月中旬(不过换个角度看,也都是公历5月下旬)。珠峰脚下的绒布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每年藏历四月十五日,都要举行三天的跳神活动。相传藏历四月十五是佛祖释迦牟尼降生、成道、圆寂的日子。把这些联系起来,会觉得很有意思。既然现代研究给出的结论只是:珠峰地区气候变化无常。那么我们把藏族人通过对大自然长期观察形成的历法作为参考,又何尝不可呢?但还是让我希望这次珠峰测量是个例外吧,我们将在藏历三月成功登顶。
1969年,人类登上月球。而在此仅仅16年前,1953年5月29日,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和夏尔巴人丹增·诺尔盖,才从南坡第一次登上珠峰之巅;在此仅仅9年前,1960年5月25日,中国登山队的王富洲、贡布、屈银华第一次从北坡登顶珠峰。可见当时攀登珠峰难度之大。而当北坡的第二台阶和南坡的希拉里台阶这些天险被固定上梯子和绳索,当登山装备和保障设施升级换代,登顶珠峰的难度在减小,门槛逐渐降低,商业味越来越浓。
中国政府要求攀登珠峰的登山爱好者必须具备其他8000米以上雪山的登顶证明。2018年年底,日喀则市定日县珠峰管理局发布《公告》: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进入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绒布寺以上核心区域旅游。西藏自治区体育局、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还规定:从2018年开始,专业登山队员和满足条件的探险爱好者,每年进入珠峰核心区的人数应被严格控制在300人左右,而且仅限春季登山。
而在南坡,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些根本没爬过山的人,一上来就想挑战世界最高峰,而一些登山公司为了赚钱也不管报名者是否够条件。每年5月登山季,南坡大本营都热闹非凡,通向峰顶的山脊上居然也出现了拥堵现象。去年,在南坡拥堵的人群中,至少有14人由于等候时间过长,消耗体力过多,高寒和缺氧而死亡。
如今,虽然全世界已有6000多人成功攀顶珠峰,但也有1000多人死在攀登或下撤途中,很多尸体无法运下而成为路标。
喜马拉雅山脉是地球上最年轻的山脉,珠峰这座世界最高峰也是年轻的。她还在生长,只是她的时间刻度是以百万年计算。被我们称为第一台阶、第二台阶、第三台阶、希拉里台阶(第一、二、三台阶为珠峰北坡攀登路线上临近峰顶时三个连续的陡壁,希拉里台阶为珠峰东南山脊上临近峰顶的陡壁,均为攀登珠峰的天险。)的不过是她的几个生长纹。人类挑战自身极限,攀上这些台阶,固然值得骄傲。可在任何山峰之前加上征服一词,都多么可笑。在大自然中,我们能征服的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