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公元698年,在河东晋阳一个贫困的山村,一户人家的媳妇生了一个白胖的儿子。这对于全家来说自然是喜事,但那位疲惫苍老的父亲却满面愁容。
妻子看到丈夫不见笑容的脸,心里很是惴惴:郎君为何心情郁结?当丈夫的赶紧抹出一个笑脸:娘子休要多心。我只是想到,这孩子长得白胖喜人,投胎时却不甚会挑选,只落到了你我的寒舍之中。将来,不过又是一个庄稼把式罢了。
天下没有不忧心儿女的父母。他们总是愧疚自己不能给孩子更多,哪怕是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这个男婴就是日后闻名天下的诗家天子,也被称为“七绝圣手”的王昌龄。而当年,他父亲的忧虑不无道理。因为王昌龄的家世太寒微了。要知道,对于一个农家子弟来说,能有机会进学,实在是天大的机缘与福分。史书并无记载他是如何学得一身的本事,以至于后来登科进士。但参考历史中那些出身贫寒的名人士子,想必这个过程一定非常艰辛。
一 诗家天子,出身农夫
一直到二十多岁,王昌龄都是一边在家耕地,一边手拿诗书阅读。白日耕锄,夜晚读书。这情形,落在一般人眼里,可能会觉得还蛮有田园诗意。比如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曾这样写道:“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还有王维的《渭川田家》:“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诗中尽是一派闲适而悠然的田园风光,而这份向往也使得陶老夫子忙不迭地告别“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的红尘,急不可待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王昌龄的农耕生活其实是这样的,就如《诗经·七月》所述: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
一年到头,不得休息。如果遇到老天爷不高兴,整年的辛苦都要泡汤不说,还要忧心苛捐杂税,此外剩下的余粮够不够养家糊口还未可知。而王昌龄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一面做农夫,一面不忘诗书,也真是寒门中的翘楚了。
据《新唐书》记载,王昌龄在将近40岁时,才进士及第,补官秘书省校书郎。从一名农家子弟到官至校书郎,王昌龄的个人奋斗很励志啊。但他在自己的文章里却老老实实地坦白:很不容易,各种方式都一一尝试了,而且吃尽苦头。
最开始,他选择的是修仙求道,但真实目的当然不是羽化登仙。王昌龄毕竟是个读书人,他也知道古往今来,与求官相比,成仙的可能性小到不成比例。但为什么要绕这样一条弯路呢?很简单,在《上李侍郎书》中,他很坦白地说道:“昌龄岂不解置身青山,俯饮白水,饱于道义,然后谒王公大人以希大遇哉!”意思就是,我在深山老林里,守株待兔,等待某位贵人出其不意地与我狭路相逢,并相见恨晚,立即举荐我到朝中为官。但很遗憾,这个可能性太小了,以至于我“每思力养不给,则不觉独坐流涕,啜菽负米”。
看到这段文字,实在让人有想笑又心酸的感觉。和现代人相比,诗人有一颗不加任何掩饰,几乎可比拟童稚的真心。这也是为何他写出的文字,始终“清如玉壶冰”。
二 为生计而出塞,却唱出千年名诗
修仙一路不成,王昌龄开始了他的边塞之行。
初唐初期,因为吐蕃大举进犯,引发了唐朝青年子弟的参军热潮。贫寒子弟也只有在疆场上才有机会出人头地,沙场虽然凶险,但也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像骆宾王花甲之年,还试图以军旅生涯再次冲击人生高峰。久居书堂的杨炯也长吁短叹:“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史书中没有记载王昌龄是否是以军人的身份远走塞外。但是,在他二三十岁最好的年华里,都是在茫茫大漠和边塞中度过的。最开始,王昌龄曾短期盘桓于潞州和并州,也就是现在的山西境内。后来又漫游于西北河陇边塞,这一路的行程都在他的诗中有所体现:“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唐时的流浪诗人,就如同上个世纪末的流浪歌手,只不过是一支笔和一把吉他的区别。但王昌龄的初衷绝不是现代人推崇的诗和远方。他只是想在边塞这一行找到让自己不再平庸的机会。但他也没想到,这一路走,一路诗歌,生生就让自己炼成了那个时代最优秀的边塞诗人之一。
在中国的历史上,自周朝建立以来,似乎就一直和北方的游牧民族在拉大锯中纷争不断。西周时为了抵御犬戎的进攻,设立了烽火台,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可以号令天下诸侯。只可惜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演出了一幕著名的烽火戏诸侯,褒姒倒是笑了,但西周也因此亡了。时光转至秦汉,即使秦军有虎狼之师,蒙恬的三十万大军也曾把匈奴打得十多年不敢南下,但日积月累的骚扰也让始皇帝不堪其扰,干脆自筑长城以供护卫。西汉初年,刘邦雄赳赳气昂昂亲自讨伐匈奴,却因为轻敌中计,被围在白登山差点饿死。从那之后,一直到死,都没再敢动和匈奴一争高下的念头。以骄横跋扈著称的吕后,接到匈奴单于的“调戏”信件,也只能低眉顺眼地回复:“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
汉朝这口气一忍就忍了七十年,直到汉武帝时期,兵精粮足,战备充分,经过四十四年的反击作战,终于取得决定性胜利。那一段铁血历史,让许多将领从此名垂青史,也给了后世的诗人们无尽的灵感和热情激昂的创作空间。
而王昌龄的这首《出塞》更被认为是唐诗七绝中的压卷之作。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自秦汉以来,守卫边塞的军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他们所守的是中原辉煌的文明,阳关以外,不是故人,而是虎视眈眈、对富庶繁华的中原一直觊觎的铁骑异族。而为了保护长安这座东方文明的千年古都,每一个守卫边疆的将士都是在这寂寞、冷绝而枯燥的环境中,奉献了一生的青春和热血。
戈壁荒漠,漫漫黄沙,金戈铁马,冷月无声。危险时时就隐藏在空寂得几乎凝滞的每一个瞬间。这需要有一位充满智慧且勇敢的将领,他要有鹰隼般的敏锐,猛虎一样的爆发,狡狐一样的智慧,带领他的士兵们出其不意,随时打击来犯的敌人。
现实情况是,武官贪赏,或者好大喜功,又或者胆小惧敌。沙场无情,一个错误的指令,就使得多少热血男儿“万里长征人未还”。所以,诗人对于“龙城飞将”是多么盼望。只有他,才能真正守护一方平安,“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的这一首《从军行·其四》也被认为是边塞诗中的翘楚之作。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多年以前,我曾和好友自驾去西藏,走的就是青藏线。汽车驶过格尔木,就进入了连绵不断的青藏高原。这里和内地的景色完全不同,在这里,天一下子高阔而辽远,雄浑的祁连山脉连绵不绝,苍苍草原,笼盖四野,让你有感动到震撼的敬畏。
一千多年以前的青海湖畔,是唐王朝政府军与吐蕃贵族军队多次交战、激烈争夺的边防前线;而玉门关一带,则西临突厥,这一带也是烽烟不绝、激战连年。诗歌的前两句描述了悲凉壮阔的边疆景象,紧接着又以铿锵有力、激昂慷慨的笔触赞扬了戍边将士们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虽为一介书生,却也随着唐朝军队南征北战,他经历了太多惨烈的战争,也目睹了将士为保家卫国付出的代价,乃至牺牲。但是,金甲易损,生命可抛,戍边壮士报国的意志却不会减。
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在这些边塞诗歌中,不光是奋战沙场的豪情,也有明月升寒空时,对家乡对爱人的思念。如这首《从军行》: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读他的诗,可以从中看到一幅画卷,继而构想出一个**气回肠的故事。
如果说读诗即能知其人,那么,王昌龄一定是一个外表落拓不羁,但内心却异常细致敏感的男人。比如这首《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春日里,一个喜气洋洋的少妇登上翠楼。但一瞥之间,却看到了陌上的杨柳青青。或许在某一年,她也曾和自己的夫婿言笑晏晏,携手共赏春色。但如今,劳燕分飞,人居两地,只因为自己一定要夫婿求得一个封侯拜相的身份。
这流连的心思,婉转的哀愁,明明是女子之间互诉的幽怨和情思,却在这个大男人的诗中一览无余。
三 恩宠是别人的
一边是铁骨,一边是柔情。即使在当年,王昌龄也因为自己的诗作而名满天下。但对于身世飘零的他来说,天下人知他,也并不如一个被朝廷认可的低等官位更为实惠。塞外漂泊数年之后,王昌龄在30岁左右重新返回长安参加了科举考试,中进士,开始步入仕途。
仕途不如意几乎是所有诗人共同的命运。进士及第后,王昌龄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品位虽微,但据《通典》所说,此“为文士起家之良选”。王昌龄在这里干了六七年,一直未能晋升,却连带着写宫怨诗的水平大有提高。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诗中讲的是汉家的故事,流露出来的,却是千古不变的宫怨哀愁。后人评这首诗,说奇就奇在无一个怨字,讲的是恩宠,但这恩宠的观者,却是一个得不到恩宠的人。新赐锦袍,却与自己没半点关系。你说这份哀怨,是不是比春寒还要凉彻透骨?
当然,也恰似诗人多年从没有被关注过的黯淡的命运。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自己这样美丽的容颜还不如那只乌鸦,至少它总能够停留在昭阳殿上,和受宠的妃子一起,蒙受皇帝的恩宠。虽说是首宫怨诗,但诗人的抑郁和幽怨真是说得不能再明白了,明明早已名满天下,却总不被正主儿看好,这也让王昌龄有点着急。于是,他又参加了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这一次,王学霸依然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但录用的官职让他失望透顶。原来的校书郎还是一个九品,但这一次被授予的汜水尉还是九品之下。
四 奇异的离别,刻骨的心殇
即便如此,这个官位王昌龄做得也不顺当。他的八字仿佛天生就与官场犯冲,几年间,就被流放两次。官场虽然屡屡不顺,但王昌龄却交到四面八方的朋友,当时的大诗人李白、岑参、孟浩然、杜甫等都是他的好友。
当他第一次被贬到岭南,途中还在襄阳与相交十三年的老友孟浩然会面,两位诗人惺惺相惜,写诗相和,相约再见之期。
说来也蛮让人心酸。王昌龄是不当官则已,一当官就遭贬谪。孟浩然则是一直在求仕还是归隐的人生选择上摇摆不定。两人都因诗才名扬天下,却都在运气上差了不止一点点。不管怎样,孟浩然还是打起精神慰勉老友:
洞庭去远近,枫叶早惊秋。岘首羊公爱,长沙贾谊愁。
不管别人怎样看你,在我心中,你就是羊祜、贾谊一样的高才。只是暂时明珠在匣,宝剑藏鞘而已。
带着知己的勉励,王昌龄一路还算心情愉快。而且,就在第二年,玄宗大赦天下,王昌龄被召回。他非常开心地再度去襄阳见孟浩然。却不曾想这一次老友相会,却使得孟浩然魂梦归天。原来,孟浩然在之前背部长了毒疮,两人见面时,病情刚刚减轻,因为太兴奋了,就忘记了医生不准食河鲜的嘱咐。结果,本是一场接风宴,却成了孟浩然人生最后一餐,而这场乐极生悲的意外也成了王昌龄内心最恸的记忆。
五 世人不解的“冰心”
与孟浩然永诀的第二年,王昌龄被任命为江宁县丞。因这一个官职,王昌龄又被世人称为王江宁,就如同李白是李翰林、杜甫是杜工部、王维是王右丞等。但这个官职,王昌龄很不满意。自从被任命之后,他迟迟不上任,在洛阳多待了半年,日日饮酒消愁。也正是这些赌气的做法,使得他屡受非议。在《唐才子传》中也落得个“晚途不谨小节,谤议沸腾,两窜遐荒”的评论。《旧唐书》本传中又说他“不护细行,屡见贬斥”。
那个时候,王昌龄已经是50多岁,他难道真不明白该怎么保护自己不受非议吗?当然不是。只是多年的官场不如意,让他有太多的挫败感。除了消极怠工,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反抗命运。
所以,尽管当时对他的“谤议沸腾”,还是有人替他辩护,比如诗人常建就曾写诗“谪居未为叹,谗枉何由分。午日逐蛟龙,宜为吊冤文”。而他自己,在远赴江宁做官而与好友告别的时候,也曾赋诗《芙蓉楼送辛渐》表明自己的心迹:“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不要认为我王昌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的内心犹如玉壶一样冰清,我只是不愿意过多解释罢了。
六 好友满天下,俱是沦落人
终于,第二次贬谪也如期到来了。这一次,他被贬到了更远的龙标,也就是今天的湖南黔县。从表面来看,王昌龄被贬是因为“不谨小节”,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历朝历代官员们都不可避免的坑,那就是派系之争。王昌龄当时是坚决地站队在当时的宰相张九龄一边。一则大家都是文化人,张九龄也是当时著名的诗人之一,眼下中秋节时被用得最火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本尊,就是张九龄。当年的他对王昌龄、王维、孟浩然等人也是诸多爱护。二则张九龄的官品非常好,忧国忧民又务实持重。然而,当他被奸相李林甫构陷,被贬官之后,身后的站队也由此七零八落。王昌龄虽然人小官微,却也毫不例外受到牵连。
当年,诗人是怀着如上坟一样的沉重心情去上任的,怀里还揣着好友李白为他写的送别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世人都知李白与杜甫的感情非常好。事实上,王昌龄与李白的感情也非常深厚。或许这从两人的诗品中能窥一二,两人的诗歌同属豪迈大气、开合天地的款式。试看王昌龄的“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与李白的“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可以完全无缝对接。而他的那句“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与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又是何等的情投意合,如果这二人相知相识却不能惺惺相惜,可谓人间之憾了。
当然,现实的结果是,两人不仅相遇了,而且热烈地仰慕彼此。只是,在他们相交的岁月里,总是被仕途不如意的愁云笼罩。为他写诗的李白,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当时李白被流放到夜郎,也就是今天的贵州某地。他感慨自己无法陪伴好友,只能将自己的关心寄与明月,一直远远地遥寄祝福了。
让王昌龄没想到的是,此次的龙标之行,还成了他生命中难得的悠闲岁月。至少在他的诗中能看到这份悠然。
沅溪夏晚足凉风,春酒相携就竹丛。
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龙标八年,王昌龄不光具有诗名,还颇有政绩,当地县志说他“为治以宽”“善政民安”,百姓也赞扬他“龙标入城而鳞起,沅潕夹流而镜清”,送他“仙尉”美称。而求诗者更是“溪蛮慕其名,时有长跪乞诗者”。
一边是史书说他“晚途不谨小节,不护细行”,一边却是当地县志和民众的交口称赞。所以说,光看正史论人是非,还真的是靠不住。
七 一场不知所以然的杀戮
天宝末年,安史乱起,肃宗即位灵武后,大赦天下,史书记载,王昌龄不知何故在这个时候离开龙标。但是在路过亳州时,却被刺史闾丘晓杀害。说来也令人感慨,唐代的这些诗人,不知为何大多都是身世坎坷而且不得善终。没人知道王昌龄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为何要离开还算安稳的湖南;也没人知道,他究竟为何糊里糊涂地死在了一个武将的杖杀之下。《唐才子传》记载,他“以刀火之际归乡里,为刺史闾丘晓所忌而杀”。
这起莫名悲惨的杀戮事件,连史书都只能给这样一个含糊缘由。
这位被誉为“七绝圣手”的诗家天子,这样一位优秀而命途坎坷的文人,最后居然死于莫名的妒恨之手,这结局,无论怎样也不能让人接受。
闾丘晓的报应也来得很快。同年十月,他作为一介武将因救援不利、贻误战机,而被当时的宰相张镐杖杀。据说,闾丘晓临死前还哀求,“辞以亲老,乞恕”,镐曰:“王昌龄之亲,欲与谁养乎?”
张镐的这个回答很有深意。本来,闾丘晓被杖杀的原因是贻误战机,因他的失误而死去的性命何止百千!但张镐都没有提,只是说了王昌龄的名字。有人说,或许张镐就是王昌龄的一位忠实“粉丝”,他是在用这个机会替诗人报仇。但还有人认为,张镐能杀闾丘晓,也是因高适授意,而高适也曾经是王昌龄最亲密的知己之一。
在那个傍晚,当如血般的残阳最后一次映在王昌龄的眼里,他的灵魂已经悄然飞跃出残破的躯壳。“他”越飞越高,不仅如风般飘**到了自己的家乡,也飘**到了老友的身旁,他清楚地看到想念他的家人们在得知噩耗时的悲伤与哭号,也感受到了老友的无奈和愤怒。他很想劝慰他们,不要难过,谁无一死?残喘于这苟且的人世早已不是我的愿望。
我的归宿,我最后的家乡在塞外,听那琵琶新声,听那羌笛幽咽,魂随黄沙而去,唯愿终破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