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理论与政治意识形态
对理解或相信爱因斯坦理论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来说,听到那些对爱因斯坦理论一知半解的人问的一些问题时,他们觉得很奇怪很无聊。这些问题类似:爱因斯坦的理论是否是欧洲布尔什维克的一种产物,抑或是欧洲从自由主义到法西斯主义过渡时期的一个台阶?爱因斯坦的理论是否给予了反对唯物主义的宗教某种支持?又或许爱因斯坦的理论直接颠覆了传统宗教的宇宙观等等。专业的物理学家是不会从爱因斯坦的理论中去寻找答案的。因为他们相信,爱因斯坦理论的有效源自正确的数据和精密的实验。在他看来,对爱因斯坦理论的各种争论只会得到愚不可及的结果。
但是,无论谁在调查其他新兴宇宙理论的结局时,比如哥白尼学说,牛顿学说,能量守恒定律等,都会发现这些理论引发过很多激烈的争论,而这些争论在物理学家和数学家看来,都是肤浅愚昧、荒谬可笑的。
从科学到政治意识形态的转变过程中,哲学起到了桥梁的作用。用哲学语言来归纳科学理论,这期间便产生了诸如“唯心主义”“唯物主义”“力”“能量”等系列术语,以及其他有用的表述词汇。这些字眼同时也出现在哲学学说中,这些哲学学说引导人们如何在日常生活和政治生活中行为处事。通过这样的方式,科学理论逐渐转化成道德和政治哲学的原则。
在这一点上,塞缪尔子爵有看法,他精通科学、哲学以及政治,与爱因斯坦在很多方面有过交流。他说:
某种哲学促进了国家意识形态的形成。我们的每一寸土地都回响着军队的脚步声,军队的背后是独裁者和议会,支持他们的政治信条是——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和民族主义。而政治信条的背后却是哲学家——黑格尔、尼采、索雷尔、米尔等人。
哲学体系一直喜欢吸收最新兴、最前沿的科学理论,并利用这些理论来加固其基础。然而,这种方式并没有解决哲学的含糊问题。这是因为同一个科学理论,可以用来支持不同的政治信条。伯特兰·罗素对这种含糊的特征作了详细的阐释:
作为一种新兴的科学理论,爱因斯坦理论的使用存在一种常见的倾向:即每一位哲学家按照他们自己的形而上学体系来阐释爱因斯坦的理论;之后将阐释得到的结果强加到他们自己的理论体系中,进而巩固其理论基础。
造成这种含糊性的原因是:哲学诠释不是依据爱因斯坦理论的物理内容,而是依据建构其理论的语言。
爱因斯坦和他的团队阐释相对论时所用的语言有两个特征。第一,他的表述摒弃了机械论的类比方法。他的理论没有提及机械学——这个常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词汇。比如说,理论中并没有解释“动尺缩短”的机理,相反,常使用逻辑实证的表述方式,也就是说,理论中给出了公式,通过公式可以推导出可测量的结果。第二,他采用“相对某种物体”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容易让人想起与“相对论”相关的语言表述。比如伦理相对论。该理论强调,人类任何行为的好与坏只是“相对于某个民族群体和某个历史时期”而言。
摒弃了传统的机械学类比,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观点与世界各种反对机械观念以及反对与之相关的唯物主义哲学观点在一定程度上趋于一致。第二种语言表达方式令其理论与伦理怀疑论或者与之相关的唯物主义哲学的表达方式更接近。
这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既可以作为支持,也可以作为对抗唯物主义论的武器。其理论中频繁出现的“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相对主义”等词汇正是政治意识形态领域最流行的词汇。因此,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常常被用作参与政治斗争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