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年,也就是1930年,爱因斯坦受邀在冬天到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的加州理工学院做客座教授。那年十二月,他乘船前往美国。当时,他所有的政治兴趣都集中在反战主义上,他认为,这也是去美国的重大任务。在船上,他向美国广播了一条消息:
向美国问候。阔别十年,我将再次踏上美国的土地。今天一早,在我脑海中萦绕的是:这个国家历经千辛万苦,才取得了在当今独占鳌头的世界地位。朋友们,你们的国家蕴含着这样一种潜藏的力量,它能摧毁军国主义这只怪物,只有在这里,这种力量才更清晰明了。今天,你们的政治经济条件可以彻底铲除军事暴力传统。现在,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爱因斯坦并不觉得美国能靠孤立政策完成这个任务。1931年3月29日,他写道:“在这个国家,人们必须意识到,在国际政治领域,他们担负着重大的责任。做一个被动的旁观者,并不可取。”此外,他一直认为,美国对国际政治的干预是为和平着想。他引用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名言:“从来就不存在好的战争,也不存在坏的和平。”
在美国加州的这段时间,爱因斯坦没有被要求在美国上下奔走,而是受邀参加加州理工大学和威尔逊山天文台的科学研究。这两个机构都位于洛杉矶近郊的帕萨迪纳,一个安静的城市。罗伯特·安德鲁·密立根的努力让加州理工大学成了物理研究的中心。密立根是位诺贝尔奖得主,是迈克尔逊的学生。密立根在实验过程中对爱因斯坦的研究有了解。他不仅有很强的科研能力,还有很强的管理能力,也是个现实主义者。爱因斯坦笃信反战主义,而密立根认为,这并不符合当今世界的情形。没过多久,他的这个观点就得到了证实。不过,密立根与爱因斯坦在一个问题上是观点一致的。他们都坚信,宗教团体在人类合作的发展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但他们都反对宗教教条对科学指手画脚。
1931年春,爱因斯坦重回柏林。同年秋,他又回到帕萨迪纳,并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冬天。1932年春,他再次回到柏林,正好目睹了德意志共和国将亡之时的垂死挣扎。
总统选举在1932年的3月举行。德意志帝国的元帅、年过耄耋的兴登堡是民主党和社会党的候选人。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是阿道夫·希特勒,一位激进革命分子的领袖。由于德国总理布吕宁的大肆宣传,兴登堡赢得了选举。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欢呼雀跃。但其实独揽大权的兴登堡信奉的是德国之前的专制统治。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他用手中权力推翻了德意志共和国。
5月,兴登堡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使布吕宁放弃总理职务。布吕宁是他忠实的拥护者。也是因为他,兴登堡才获胜。随后,兴登堡任命巴本为总理,此人笃信铁腕统治,发誓铲除共和主义和民主主义的余孽。他向德意志帝国议会宣布,“实利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一个“全新的政权”正在冉冉升起。他动用国防军,解散了普鲁士政府。
许多科学家很高兴看到这些变化。他们认为,现在这个国家的实权落在了军方手里。从俾斯麦时代开始,他们就相信,德国由“教授”治国,则有百害而无一利,“知识分子和民主党人”的垮台,会让德国变得强大。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1932年夏与爱因斯坦的一次对话。那次是在卡普斯,他乡下的房子里,房子是木制的,由坚固的梁木搭建。透过敞亮的窗户,可以看到风景如画的林中景色。当时,一位在场的教授表示,这样的军事政权可以遏制纳粹。爱因斯坦当时就说,“我相信,一个军事政权并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纳粹主义革命。军事独裁会压制民愿,而人民会从右翼激进革命中寻求保护,以此反对容克[34]和官员的统治。”
有人问及爱因斯坦对即将掌权的“社交将军”施莱谢尔的看法。爱因斯坦说:“他的统治与现在的军事独裁统治结局都一样。”
夏天,美国著名教育学家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前往卡普斯拜访爱因斯坦,向他推荐普林斯顿大学新成立的研究机构。爱因斯坦说:“目前,我还得回帕萨迪纳过冬,之后我可以和你共事。”
1932年秋,爱因斯坦偕夫人离开诗意般的卡普斯,告别他们居住过的漂亮别墅,前往加利福尼亚。爱因斯坦对妻子说:“临行前,再好好看看我们的家吧。”
她问:“为什么?”
爱因斯坦静静地回答说:“因为你再也见不到它。”妻子原本以为他在犯傻。
同年12月,施莱谢尔成为总理。他想以工人阶级为基础组建新政府,但兴登堡总统不同意。因为施莱谢尔只是过渡阶段的一个总理。1933年1月末,当爱因斯坦在阳光明媚的加利福尼亚,与威尔逊山天文台的天文学家探讨太空物质分布和宇宙物质分布等问题时,施莱谢尔在德国辞职,兴登堡总统任命总统选举的竞争对手阿道夫·希特勒为德意志帝国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