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之旅(1 / 1)

离开布拉格,爱因斯坦去了维也纳。他在那要作一个演讲。战后的维也纳和1913年爱因斯坦参观时完全不一样。如今,它仅是一个小共和国的首都,已不再是那个伟大帝国的首都。

朋友们的变化也很显著。他的朋友弗里德里希·阿德勒已成为一位公众人物。战争期间,因为奥地利政府拒绝召集议会,拒绝把行动方案提交人民代表审议,弗里德里希·阿德勒义愤填膺地干了他认为是正义的事,在一个时尚酒店的晚宴上他射杀了政府首脑。

阿德勒随后被逮捕并判处死刑,结果奥地利皇帝却将其刑罚减至无期徒刑。原因有说是因为阿德勒的父亲,他是社会主义政党的领袖,在政界有地位。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他行刺时,头脑不正常。这个说辞让减刑变得更容易,但是关于他精神状态的调查比较引人注目。待在监狱里的日子,阿德勒写了一本关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著作。他认为自己有很强的论据驳斥它。这份手稿经由法庭送到了精神病专家和物理学家手中。他们通过这份手稿来判断作者是不是精神紊乱。于是,我也收到了该手稿的副本。专家们,尤其是物理学家们陷入艰难处境。阿德勒的父亲和家人想要这本作品成为阿德勒神经错乱的依据。但是,此做法必然会对他产生一种极大的侮辱,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一部优秀的科学著作。另外,客观地来说,除了他的论据不当,这本书没有什么异常。我想,他最后获得减刑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的威望和皇室的妥协,并非是因为他驳斥相对论的疯狂言论。

在维也纳,爱因斯坦和著名的物理学家弗利克斯·埃伦哈夫特住在一起。埃伦哈夫特的整个工作模式与爱因斯坦截然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偶尔间发现,彼此之间意气相投。爱因斯坦对从一些基本原则中得出多少结论总是很感兴趣。自然现象在多大程度上能匹配一个简单模式,爱因斯坦对此也很有兴趣。然而,埃伦哈夫特是一个钟情于直接实验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并且不断地发现,一些孤立的现象不能与大道理相匹配。为此,他常遭受鄙视,那些将普遍原理视为信条的人更加鄙视他。像爱因斯坦这样提出了这些基本原则的人,每每听说有例外时,总是被神秘地吸引着。尽管他不相信例外的存在,但是他仍猜想在这些观察中,也许有新知识的萌芽。

埃伦哈夫特的妻子在维也纳妇女中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她自己是一位物理学家,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奥地利女子教育组织者。当她看到爱因斯坦来的时候,随身只携带了一件白色衣领很是吃惊。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东西落在家里了?”他回答道:“没有,除此之外我不要别的。”作为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她把爱因斯坦带来的两条裤子中的一条送到裁缝店熨烫。但使她惊愕的是,她注意到爱因斯坦演讲时穿的是未熨烫的裤子。同样,埃伦哈夫特太太以为,他把卧室拖鞋也遗忘在家里,于是给他买了一双。早餐前,当她在大厅遇到爱因斯坦时,她发现他是光着脚的。于是,她上前询问他是否看到房间内的拖鞋。他的回答是:“它们是完全不必要的重物。”他一点都不喜欢穿鞋,所以在家里的时候,他真心想要解放双脚。他经常被看到穿着长袜在室内,即使有时家里来了不是很正式的拜访者,他也是这样。

在他逗留期间,爱因斯坦开始接触维也纳的两大思潮。这两大思潮对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和恩斯特·马赫的实证主义传统。爱因斯坦拜访了约瑟夫·布洛伊尔,他是医生,曾和弗洛伊德一起发布了第一篇有关癔症麻痹心理原因的文章。他也拜访了工程师和作家波普尔·林叩斯,恩斯特·马赫最亲近的朋友。马赫说波普尔·林叩斯是唯一能理解他思想的人。这时的波普尔·林叩斯已经八十岁了,离不开沙发,但思维仍然很敏锐,总是渴望遇到新的有趣的人。通过采用一种普遍性劳动服务,他制定出一种项目来帮助德国摆脱经济困境。这个计划后来被阿道夫·希特勒扭曲地付诸实践。见到爱因斯坦,马赫思想在物理学领域的真正继承人,对波普尔来说是一个伟大的时刻。

爱因斯坦的演讲是在一个大型音乐厅举行,观众数量达到3000余人。在他所作过的演讲中,这种规模的演讲是第一次。公众处于一种极其兴奋的状态,其兴奋度甚至超过布拉格的观众。处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能否听懂讲座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身边有奇迹发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