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期间,柏林的报纸刊登的都是德军捷报频传的消息。举国上下欢呼雀跃,德国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战后哪片被征服的领土需要由德国管辖?波兰是自治还是做德国的附庸国?或计算被德国潜艇击沉的英国商船数量,甚至有人为击沉的船只做了统计图表。他们每天从报纸上收集数据,一丝不苟地计算总数,就像是商人在做年度财务报表一样。让这些人惊讶的是,沉船总数甚至超过了英国船舶库存的总量,他们不禁怀疑,海上是否还剩英国的船只。个人生活的话题关注的是如何买到食物。机智灵巧的人在战时的市场上才能买到罕见的食物,但做出来的味道也不鲜美,因为食物不太新鲜。
战争时期,爱因斯坦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在那时他与慕尼黑的亲戚有联系,因此可以经常去亲戚家吃家常饭,不必顿顿去饭店。当年,慕尼黑那些有钱的亲戚曾视爱因斯坦为败家子:不完成学业逃离慕尼黑高级中学,毕业后找不到一份高薪工作,甚至不知会一声就娶个外国女人等等。后来爱因斯坦声名鹊起时,个个亲戚都十分吃惊。到普鲁士皇家科学院上班后,慕尼黑的亲戚们都积极相邀,热情款待。因为爱因斯坦的登门让他们蓬荜生辉。作为爱因斯坦的亲戚,他们倍感荣耀。爱因斯坦对此现状也欣然接受。
在伯父家,爱因斯坦再次见到了表妹艾尔莎,曾经在慕尼黑他们是童年良伴。如今,艾尔莎她已是一个带有两个女儿的寡妇,但依旧那样落落大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艾尔莎聊天时幽默风趣,又善于收拾整理房子,在物资紧缺的年代还能做出香喷喷的饭菜。爱因斯坦经常去伯父家,在那他感受到了一种新的家庭生活氛围。
艾尔莎女士不能像米列娃·玛丽切奇那样与爱因斯坦探讨物理问题,但她积极乐观的人生观,是习惯自我否定的玛丽切奇身上没有的。她对爱因斯坦的了解,仅仅知道他是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是普鲁士皇家科学院、柏林大学以及国外杰出物理学界公认的、优秀的、出色的物理学家。有这么一位声名显赫的亲戚兼朋友来访,艾尔莎既骄傲又快乐,况且她也不希望爱因斯坦因吃饭之类的日常琐事而分心。珍惜友谊的爱因斯坦在她家里也总“实践”他的“应用物理学”,借此帮帮忙碌的艾尔莎。
一战期间,有一次我去往柏林,爱因斯坦邀请我到他伯父家共进晚餐。刚开始我想拒绝,便说:“现在这个局势,什么都紧缺,没人希望有不速之客。”爱因斯坦立刻真诚地回道:“不用多虑,与你想的相反,我伯父家的食物储量还是在平均生活水准之上,你去吃饭权当是为社会公平做贡献。”他的话语听起来像孩子般直率,又显得那么讽刺。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表妹艾尔莎,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都知道阿尔伯特是位天赋异禀的物理学家。现在这样的时期,物资紧缺,我们都不得不买各式罐装食物,这些罐子很罕见,国外制造的。可惜,生锈的生锈,变形的变形,有些还带锁,但钥匙不见了。这么多瓶瓶罐罐,就没有一个阿尔伯特打不开的。”
战争还没结束,爱因斯坦就迎娶了表妹艾尔莎,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受世俗约束的人。如今,他过上了中产阶级的生活,更准确地说,他的生活开始进入柏林富裕阶层。住在所谓“巴伐利亚地区”宽敞的公寓里。这个地方和巴伐利亚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这里的街道以巴伐利亚命名。家里有精美的家具、漂亮的地毯和美丽的挂画,一日三餐有人准备,吃饭时间也很规律。经常还邀请客人来家,客人到他家才发现,爱因斯坦其实是这个家的“局外人”——一个在中产阶级家庭里的不受约束的“客人”。
妻子艾尔莎·爱因斯坦具有很多士瓦本人的特点。比如她十分在意德国人的看法,就是士瓦本人说的“惬意”。所以,看到丈夫受人尊重,而她自己因为妻子身份也同样受人尊重,她非常高兴。然而,事情都有两面性,作为名人之妻,身边的人对她总有所指责,这帮人不愿意向爱因斯坦致敬,却在她面前斥责他。
柏林的学术圈子说起艾尔莎·爱因斯坦时都是批评之辞。说她的智力水平不配**因斯坦的妻子,这还算最客气的评价了。但如果爱因斯坦赞同这些批评,他会娶到什么样的女人呢?他娶的女人能为他创造继续工作的生存环境吗?而艾尔莎,能!她能把一切做得妥妥当当。因此,这个问题不存在更理想的解决方案,爱因斯坦比任何人都清楚,不会有理想的方案,即使他的妻子看起来不够理想,但他还是满意的。
一些教授抱怨说,因为艾尔莎,他们很难接近爱因斯坦。他们说,艾尔莎更乐意爱因斯坦与作家、艺术家和政治家见面,因为她更能理解这些人,觉得这些人更有价值。事实是,爱因斯坦在选择同伴的问题上,不会轻易被人左右,他喜欢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而不仅限定在学术圈。原本是爱因斯坦不想见的访客,也借此指责是艾尔莎的错。他们不想承认,是自己让爱因斯坦觉得无聊而被拒绝这样的事实。
还有些人批评艾尔莎,说她太在乎虚名,而不够珍视她丈夫内在的伟大。当然,伟人的妻子很容易理解名人的活动对公众舆论带来的影响,而艾尔莎很享受这样的活动。其实,任何一个女人,只要是在艾尔莎这样的位置,都会做出与艾尔莎相似的行为。唯一的不同就是,公众对爱因斯坦生活上的好奇比对其他任何科学家都要强烈。因此,艾尔莎遭受众人指责,其实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无论夫妻二人如何经营,伟人的婚姻生活总是个难题。尼采曾说:“说到底,已婚的哲学家就是个可笑的人物。”
爱因斯坦尽量让自己不受外界侵扰,也不把自己内心生活的全部告诉任何人,因此免去了许多麻烦。他深刻地意识到,任何幸福都有它的阴暗面,他完全接受现实。
1932年,爱因斯坦要去美国,一些妇女俱乐部坚决反对。理由是,爱因斯坦传播了颠覆性的学说,比如反战主义。爱因斯坦打趣地跟一位美联社代表说:“如果一个人反对所有的战争,却无法避免与妻子的争吵之战,该怎样看待他?”还有一次,凭借多年的婚姻经验,爱因斯坦说:“女人在家会依恋家具。她整天围着这些家具转,体贴入微。在人生旅途中,我就是她唯一的家具,她整天围绕着我转,让我更好。”
爱因斯坦对生活中的幸福没有太多幻想,这也让他不会犯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很多男人认为,生活的瑕疵就是妻子的瑕疵,因而对妻子态度严苛。其实他们忘了,妻子的优缺点都是人性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段时间,爱因斯坦的第一任妻子和两个儿子还生活在瑞士。这让爱因斯坦财政吃紧,从德国汇款到瑞士很难,汇率极高。随着战争持续发展,状况更是如此。但米列娃·玛丽切奇不愿来德国生活,她从学生时代就和瑞士结下难解难分的情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