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爆发后,爱因斯坦所有的同事都以不同的方式在为战争服务。物理学家奉命投身于无线电报技术、研发潜艇声音探测器、预测天气以及其他重要的科研项目。有人将此视为使命;也有人因贪图后方的工作条件而去做;还有人赶赴前线,他们认为,与其在安全的实验室里工作,不如与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
前文多次提到的瓦尔特·能斯特是一名在毒气研究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德国卓越的物理学家、物理化学家和化学史家。弗里茨·哈伯是爱因斯坦的一位好友,他是第一个从空气中制造出氨的德国化学家。利用大气氮制作氨的方法具有重大意义,一方面是因为氨是制造人造肥料和炸药的化学品,另一方面,因为英国的封锁,德国无法进口天然氨化合物。哈伯生于犹太人家庭,却深受普鲁士思想影响,比如他高度重视军事实力,也愿意为崇高价值牺牲个人感情等,这些都是普鲁士思想的写照。因为贡献杰出,能斯特和哈伯都被授衔德国陆军少校。能斯特没把这个虚衔放在眼里,因为这并不能满足他。哈伯却很满足也相当自豪。
无论这些科学家对当权政府的态度是什么,他们为战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国家处于危难时期的正常之举。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战争,即知识分子的战线。当时,知识界出现口舌之战和宣传之战之争。这样一来,德国科学家的成就得到特别重视,敌国科学家的工作被贬得一文不值。有一伙德国物理学家曾告知同事,如无必要,不要引用英国物理学家的著作。他们断言,英国人的整体科研水平较低。之所以经常被人引用,是因为对外国人的崇拜和仰慕之情所致,现在再这样做是不可取的。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与其说上述现象是为了私利而做出的可以理解的企图,不如说是德国科学家妄图证明,德国物理学不同于法国或英国物理学。有科学家指出,尽量不要从英国和法国的科学研究中吸取物理经验,因为这会让德国的科学失去纯洁,让德国学生不知所措。人们常说,德国科学极为透彻深刻,法国、英国和美国的科学则相对粗浅。法国科学的粗浅可以归结为“浅陋的”理性主义。这种理性主义是一种哲学方法,承认人的理性可以作为知识来源的基础。这种理性主义高于并独立于感官感知。法国的理性主义尝试用人的理性来解释自然,但忽略了自然的奥秘。英国科学的肤浅表现在对感官体验的过度强调,它只相信既有事实,而忽略哲学的意蕴。
法国科学家对论战进行驳斥。他们指出,德国科学的“透彻深刻”只是由无关紧要的事实积攒而成的,其“哲学”特性只是一个幌子,用来遮掩事物间的真实关系。英国科学家也指出,德国科学以“理性主义”原则来解释毫无人性的行径。一个人如果为了落实这些原则而犯下暴行,那么,他便可以用“为了理想”这样的说辞而免责。
这些争辩不久就演变成对相对论的论战。一方强调,相对论包含了太多的德国因素,另一方则认为,相对论没有任何德国的痕迹。这从人们对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态度中可见端倪,起初这种论战没有任何政治色彩,后来却成了国家间和党派间斗争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