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宁兵变,爱情童话的裂缝(1 / 1)

好好的“太平太守”,变成了逃跑太守,悔恨无言。“林下之风”的太守夫人,诗酒情怀,全换成了家国之恨,满腔忠愤……二人在江上,在方寸之地的舟中,朝夕相对,气氛难以形容。

在建康城的诗豪老去

逃难,漂泊,李清照无论任何时刻,《金石录》手稿不离身畔。藏品丧失殆尽,但对于赵李夫妻,他们这一生心血与感情的结晶,终是保住了。

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149]

每一份手稿都收束整齐,每天的工作都有定量,就这样日积月累,条理分明地工作着。赵明诚真是一个天生适合做学问的人,他的细心、好洁和整理癖,或许曾让活泼的李清照感到不耐,但如今隔着生死两茫茫回望——

那灯烛光下时坐时立、时动时静的身影,映在岁月的芸窗上,另一个身影交织进来,和谐的两个影子,在并肩低语,在相对欢笑,一个起身去提壶冲茶,一个仰天伸起了懒腰……十几年如一日,每一个夜晚,当时都只道是寻常。

镜头转向建炎二年(1128年)的春天,李清照刚刚到达南京。这一年,是战乱起后难得安宁的一年。

赵明诚于公余,继续对《金石录》进行增补、校勘、题跋。他将至知天命之年了,人生易老天难老。天命何在?无人知晓,但赵明诚冥冥中似有预感,把每一点空余的时间都珍惜着。

对于李清照呢,南京这个城市,这个拥有“江宁、金陵、建康、秣陵、建邺……”诸多别名的古都,六朝烟水,潮打空城,每一块城砖,似都在倾诉人世更迭,激发她的诗情。

南京在李清照的一生中具有转折性的意义。在这里,她的生命被分作了截然不同的两段。在这里,她的文学创作发生了质的变化。国家不幸诗家幸,庾信文章老更成。自此之后,她忘却春风词笔,心事渐苍凉,笔力渐苍劲。她和她的作品,与这个国家一起进入了秋天。

建炎二年(1128年),农历三月三日“上巳节”这一天,李清照设宴,邀在城中的亲戚们吃团圆饭。困难时期,自不像从前在家那般铺张,又在婆母的孝期里,也就随意设了些菜肴水酒罢了。

蝶恋花·上巳召亲族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席中,大家都不过是强颜欢笑着。大家不自禁地又谈起了京城——那座繁华尽扫的空城,曾盛满着回忆。这些鬓有飞霜的中年人,大好时光都是在京城汴梁度过的,在那里,他们出生、成长、嬉戏、交游、定亲、成婚……

大相国寺里逛庙会、金明池看水军表演,马行街上吃夜市、潘楼饮宴,宣德楼前赏花灯、州桥玩月,梁园赏雪,永夜歌管声细细,晓来卖花声隐隐……俱已矣!只有春天,无心无肺无所谓,依旧到人间。这宁静的古都中,春色宜人,出人意料的美好,春花娇媚,春月可喜,花月相照,今夜正适合饮酒、团聚。

梅子酿出恰到好处的酸香,烘托得酒味更加醇美。青梅下酒,正堪解忧,且共畅怀。还能像从前那样,趁着酒兴,众人将鲜花分发着插戴在头上吗?花如解语,会不会嘲笑我们衰朽的容颜?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在此之前,李清照从未言老。很多人年过三十,便自言其老,女子犹甚。但李清照不是——夫妻恩爱,没有日渐长成的子女在眼前提醒,痴迷于文艺与赌戏,兴趣广泛,加上一颗永远怀着**的诗心……都使得她的心态,比一般女子年轻。

春将逝,总叫人联想到红颜老。一般旧式女人发现自己老了,想的是人老珠黄,色衰爱弛。李清照想的则是我诗酒自娱多年,如今老了,依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

临江仙

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即旧《临江仙》也。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客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当年欧阳修一阕《蝶恋花》,脍炙人口,劈面一句“庭院深深深几许”,问得无理,问得有情,生发无限,真是妙不可言。

李清照也爱极这一句,爱而生竞逐之心,索性拿它一口气填了好多阕新词。

欧阳修的原词,是这样的: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是男子模拟女子,恼恨夫君薄情,冶游不归,写的是可怜乱红无主的闺怨。

李清照的这一首,是迁客骚人感时伤世,是男子的口气——准确地说,是传统上人们以为男子才会有的口气。

欧阳修词中的庭院,为什么深?因为“帘幕无重数”,女主人公被封锁在深闺,而她为之痛苦的那个男人,却逍遥在外面的广阔世界,登楼极目也不可能望见。庭院之深,对照人的困境。

而李清照词中的庭院,之所以深,是因为心境的自我幽闭,是自我对于外界的主动抗拒与隔绝。“云窗雾阁常扃”——韩愈有诗篇《华山女》,写华山之上的修真女仙居处:“云窗雾阁事恍惚,重重翠幕深金屏。”但南京在长江中下游平原上,有点儿丘陵而已,窗外哪来的云遮雾绕?纯粹是一颗心想要远离人境而已。“常扃”,门还经常关着,是陶渊明《归去来辞》里的话,“门虽设而常关”,不想搭理这世界罢了。

这一首词,大概写于《蝶恋花·上巳召亲族》之后的第二年,即建炎三年(1129年)的早春。柳梢已青,梅萼已成,又有花灯,又有雪,那么应该是在元宵节前后。在这样既清新又热闹的早春里,李清照恹恹无情绪,说自己老了。

曾经风花雪月俱有感,赏花饮酒流连,如今人生过半,面渐苍,发渐白,回想起来,只觉得心中空虚。

老去无成,不是名利无成,而是没有实现自我价值,不知道我这一生的意义何在。这种“老”的感觉,并不是生理上的老,而更近似于我们今天所说的“中年危机”“中年焦虑”之类。

这也是李清照作为有志向有抱负的精英知识分子,在无情岁月与凋敝时代面前的彷徨。

“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又是在端雅的文辞中,突然带入了平实的口语,看似随意,却为整首词带来鲜灵的生活气息。很多词人如柳永、黄庭坚、曹组,都喜欢把市井俚语写进词里,这其实是兵行险道,运用不当,会显得油滑、粗鄙,拉低作品的格调。李清照在这方面却做得很成功,不仅不会因词害意,反而能够让所要表达的意思与情绪,更到位,更深入人心。

在南京写下的《临江仙》与《蝶恋花》这两首词,和她南渡之前的词作相比,从题材到气韵,都有了明显变化。她已经开始主动打破“词体”的传统局限性,将它带出闲情余兴的后花园,引向更广阔的人生。

质变,则文变。从前,她的词作,是精艳工绝或俊逸轻灵的,非常注重典实与铺垫,诵读之,如抚蜀锦,如嚼冰梅。而现在,她的词作,变得更平实,更随性,气格更加沉郁了。

从前,她的写作,靠的是天才。现在,天才还在,又添了阅历。

赵明诚翻墙头逃了

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南京发生兵变。

宋代“兵变”多,两宋之交,军队叛乱更是此起彼伏,更兼盗寇纷起,对于正被金军追击的赵构小朝廷,正是腹背受敌,苦不堪言。而对于久经承平、如今镇守在地方州县的文臣们来说,气节、能力、生命,都面临严酷的试炼。

“江宁兵变”,叛变的是南宋的正规军——御营军。

御营军统制王亦,与同伙约定深夜于城内纵火,作为起事信号——按惯例,御营大军需驻扎在城外。王亦要占领南京城,白日里大军无法出动,便想趁黑夜里,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地叫军队攻进城来。

时任江南东路转运副使的李谟,窥知消息,火速通知赵明诚。然而赵明诚已接到移任湖州太守的任命,便袖手不理。李谟无奈,只得自行召集了民兵,在城内街巷皆设下埋伏,又用竹片石块等堆成路障。当夜,果然一处道观起火,叛军皆鼓噪而出,却因城中防守严密,久攻不下,混战到天亮,王亦不能得手,只得斧劈南城门而去。

众人再去寻赵明诚,却发现,他已经带着两名属官,趁夜用绳子吊着,翻城墙逃了。事后,两名属官皆获罪,官阶各降二级。赵明诚则被免职。

赵明诚这个职,免得一点都不冤。他虽接到调任之令,但人还未离职,接任者亦未到岗,在完成交接之前,作为一府之最高行政与军事长官,遇到紧急事件,自当负起保境安民的责任,岂有事到临头不管不顾,事发之后,丢下一城军民逃跑的道理?

外面杀声阵阵,同僚还带着军民在奋勇抵抗,你就逃了,连恩爱的妻子,视若性命的金石藏品,都抛之脑后……

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够丢人。

当然,也可以理解。古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识忠臣”——这个忠臣岂是好当的?说不得,是要牺牲性命的。

大宋文恬武嬉惯了,金人打来,十万禁军一夜溃散。文臣们平日里善打嘴仗,遇见真刀真枪,手足无措,敢于站出来抵抗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要开逃的。比如同是这一年,金军攻入江西,李清照的两个舅舅,即王珪之子王仲端(一作“山”)、王仲薿(一作“嶷”)哥俩,都在当太守,都麻利地弃城降了,也不过削职了事,过几年还能官复原职。国家用人之际,对这种事就不是很追究。

然后呢,这次碰到的是御营军。碰到金军,投降了也许还能留住性命。遇到御营军,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赵构建立南宋,重新成立“御营军”,作为中央军队。然而御营军来源复杂,嚣张跋扈,并不服从朝廷统管,就算不闹兵变,心情不好,虐杀个朝廷命官什么的,那也是随随便便。

建炎二年六月,秀州知州赵叔近,是赵宋王朝的宗室子弟,不小心纳了一小妾,却是御营都统制王渊曾经的相好过,被王渊怀恨在心。时任御营使司中军统制的张俊,正好行军要经过秀州,王渊便对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到了秀州,赵叔近殷勤摆酒劳军,张俊走进来,一刀便把他脑袋砍了。然后啥事没有,王渊、张俊照样升官发财。

建炎三年二月,寿春守臣邓绍,因出言讥讽御营将军范琼在对金作战时不战而逃,被范琼部下当场杀害。如此种种,也难怪赵明诚害怕啊!形势比人强嘛,所以赵明诚得到了消息,第一反应是“本人不管”,第二反应是“先逃为敬”了。

那么,李谟何许人也?他为啥就敢正面跟御营军杠上,还居然把他们赶走了呢?

李谟,无锡人,南唐国主李氏之后人,崇宁五年的进士。因个子矮小,曾被同事嘲笑是娃娃当官,乳臭未干。此人矮是矮,一肚子精灵古怪。

兵变时,他的职务是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宋朝,“路”是最高地方行政区,掌管一路事务者,有职能各异又互有交叉的四个平行机构。“安抚司”掌管军政,简称“帅司”;“转运司”掌财赋、钱粮、转运,简称“漕司”;“提点刑狱司”掌司法、刑狱和监察,简称“宪司”;“提举常平司”,掌常平仓与贷放钱谷等事,简称“仓司”。漕、宪、仓三司更兼有监察州县官吏的权力,总称“监司”。

到了宋朝后期,转运司职权扩大,俨然将其他各司的风头都抢了去。这转运使,便是转运司之主官。因司中事务格外繁杂,故又设转运副使、转运判官作为协理。

四司下总揽各州事务,上直接对中央朝廷负责,权力是不小的。但抵御叛军,保境安民,府守才是第一责任人。漕司又没有地方军队的调动权。李谟发现情况不妙,势必要把赵明诚叫起来干活,没承想叫之不动。

这才事急从权,调动了民兵,又布置路障,黑夜中尽量阻拦敌人前进。江宁是军事要镇,四周都驻有诸将的兵马,只要挨到天亮,叛军久攻不下,心虚情急,怕有援军驰来,想来自会退走——这一把,还真给李谟赌对了。

一路四司的长官位置,因职责重大,挑的向来是能臣干吏,比太守、知州的要求高多了。李谟能做到漕司副职这个位子上,完全靠的是个人奋斗,有能力有情商,一点一点功绩堆上来。所以事到临头,无论决策力、应变力和胆量,都不是赵明诚这样的书呆子能相比的。

赵明诚这一逃,也算官场常态,问题是,事态居然平息了,天亮了,又被人从城外给找了回来。这就很难看了。跟人家比比,无能得颇为醒目。

脸丢了,官被免了,这南京城里,是万万不想待下去了。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准备移家还未被战火波及的江西。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从南京到江西,走的是水路。阳春三月风光好,便载了藏品与家私,一行船队离了南京,上芜湖,过当涂,入江西,颇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之感。

船上的两个人,对着两岸青山隐隐,望江水滔滔,白鸥上下,各怀心事。赵明诚是为了这次仕途上摔的大跟头,或许,还有面对老妻的愧疚——把她一个人丢在乱兵中,这事儿无论如何,感情上都是讲不过去的。

李清照呢,即便她豪迈、豁达,能体谅、不计较,但她是一个特别重视士大夫气节的人,赵明诚这软弱的一逃,难免会激起她内心的失望与难堪。

感情的隐伤,可以用时间慢慢消化。从“三观”上生出的蔑视,却难以磨灭。赵明诚与她夫妻二十多年,朝夕相处,也曾心心相印,不可能不了解她个性中这尖锐的一面。这使得他在面对她时,也隐隐难堪起来。

而且李清照还在一路写诗。比如说,路过乌江时写下的那首《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楚汉相争,项羽垓下兵败,匹马逃至乌江之畔,乌江亭长欲助项羽渡江。项羽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150]于是赠宝马于亭长,步行与汉军短兵相接,力战之后,自刎而死。

司马迁《史记》写项羽这临终一战,写得壮烈。西楚霸王一生骄傲,行到末路,宁可战死,也不肯逃窜苟安,不愧“生作人杰,死为鬼雄”。

但是,读史可以有多种角度。项羽勇冠当世,却刚愎自用,得良将贤士而不能用之,残暴不知收买人心,偏于不相干处,又有妇人之仁。不思天下大势,只想着衣锦还乡,被人嘲笑为“沐猴而冠”。连司马迁都不得不说:项王才霸气了五年,就身死国亡,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说什么“是老天要亡我,不是我自己的原因。”真是个糊涂虫啊![151]这么一看,项羽不渡乌江,压根儿就是一个糊涂虫最后的执拗。唐代杜牧对此事,是这样评价的:“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152]后来又有诗人抬杠说:“五色龙文应汉王,项家徒用力争强。不知麾下无人杰,卷土重来亦是亡。”[153]毛病改不掉,卷土重来还得死。

咏史之诗,咏的是史,抒的却是各人的情怀与见识。楚霸王虽然糊涂,却有傲骨。李清照就爱他的骨气。她明写霸王,暗讽两宋朝廷。北宋朝廷被一锅端,俯首称臣投降。南宋朝廷亦不思进取,一味逃窜。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项羽当年不肯过的“江东”,也正是现在宋高宗龟缩其中的江东。

李清照少女时写诗,嘲骂唐朝君臣,现在步入中年,胆气愈壮,直接讽刺国朝了。

我们抛开时代背景,回到这首诗本身,它的光彩更加夺目。它发出的是超越时空的黄钟大吕之声,是天地有正气,是无论身在何时何地都拥有不屈的灵魂。它是一首英雄主义的赞歌,令有志者昂扬,令软弱者羞愧。听在她夫君的耳朵里,便像一记无形的耳光。

赵明诚并不是个老官油子,他书生意气,自尊心强烈,个性又执拗。对于自己的弃城逃跑,他不大可能做到若无其事。他不会接受自己的懦弱无能,他会悔恨,恨自己经验不足,情绪不稳,才铸成大错,若有机会再来一次,定然不会如此……

赵明诚专心走学术道路,很明显没有继承到他爸的政治才能。赵爸爸年轻时,在德州当通判,也赶上了当地驻军的哗变,乱兵冲入太守府,州守火速逃了,赵挺之独自升堂,三言两语,居然劝得大家散了。事后,又设局将为首者捉拿正法,对从众者善加安抚。可见其机变与胆识。

再说李家,李爸爸格非,为政既刚猛,又精细,政治嗅觉灵敏,又能清心自守,是朝廷放心的那种识大体、能做事的臣子。他那宝贝女儿李清照,议论时政与史事,慷慨凌厉,压倒世间须眉。然而,我们也要考量一下,她这些,会不会仅限于纸上谈兵?

作为女子,她囿于狭隘的生活环境,缺少政治上的实践……不过,这些也不是关键。李清照的问题在于,她太急切,太刚烈,太多文学家的**与浪漫——

她的气质,更接近于历史上的“清流”。清流者,品性高洁、富有才华的“名士”。他们一生以气节自砺,在野,则结党成社,抨击时政。“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154],是不可小瞧的一股政治力量。在朝,则勇于跟权相、宦官、外戚斗争,越是朝政昏乱,越敢大鸣大放,置生死于度外。所以历史上,这类人也往往真的被杀害了。

“清流”,在乱世中激浊扬清,是“正道”的光芒。只是,很多人又敏于言而拙于行,缺乏实际的治国治军才能。

总之,现在好好的“太平太守”,变成了逃跑太守,悔恨无言。“林下之风”的太守夫人,诗酒情怀,全换成了家国之恨,满腔忠愤……二人在江上,在方寸之地的舟中,朝夕相对,气氛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