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82年5月对北京的一次正式访问中,美国副总统乔治·布什在欢迎他的宴会上举起了他的茅台酒杯,提议为中美之间的友好合作而干杯。他对苏联“无耻的扩张主义”深感遗憾,这是经常得到中国领导人赞许的批评。长期以来,他们主要关注的是莫斯科对“霸权”的追求。这次,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祝酒词并未博得中国领导人的反苏回应。当他们回敬时,根本没有谈到苏联而是谈到解决台湾军售问题的需要,但总体上驱散了中美两国关系的乌云。
自那以后,在与美国或其他国家到访者的讨论中,同样不再提中国对苏联的关注这个问题。带了一封信到中国来传递里根总统对一个中国政策的承诺的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霍华德·贝克和布什得到了同样的接待。索马里副总统侯赛因·库尔米尔·阿弗拉汗,他的国家在与以苏联为后台的埃塞俄比亚的战斗中得到美国的有力支持,在北京得到的不是对反苏联的赞许,而是领教了一番有关美苏武器竞赛的危险性的说法。当中国总理赵紫阳6月初访问东京时,情况大致相同。在公开场合,赵紫阳至少没有沿用北京关于苏联威胁的原有路线。相反,他抓住机会谴责两个超级大国的“巨大武库”,赵主张“两者都对世界和平构成巨大威胁”。
因此,北京一再重复的有关苏联“作为超级大国构成对世界和平的巨大威胁”的谴责,已经被对两个超级大国的批评所替代了。中国发言人最近谴责说,国际上从中东到福克兰群岛的剧变都是以“超级大国的争夺”为背景的。更有甚者,像“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和“美国是只纸老虎”等自10年前尼克松访华时就被埋葬的一些老的反美口号,已再次悄然潜入政治词汇中。
这种变化使中国问题观察家感到迷惑不解。毫无疑问,由于东面从乌苏里江到黑龙江,西面由于苏联入侵阿富汗而在新疆一线,苏联沿中国边界保持巨大的军事存在,而且,莫斯科通过其代理国越南,在印度支那推行冒险主义,中国仍然认为苏联是其主要威胁。相比之下,美国对中国几乎不构成威胁:与卡特政府的6亿美元相比,今年华盛顿对台军售额只有6000万美元,绝大部分是零部件。于是乎,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北京将两个超级大国相提并论?
一个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中国意识到,在世界看来,他们与美国的关系过于密切。他们用在像联合国这样的国际论坛上批评美国和反对美国这种方式,以凸显自己更为独立自主的地位。在联合国,中国阻止了得到美国支持的秘书长科尔特·瓦尔德内尔的连选连任。同时,作为超级大国玩弄的三角游戏中力量最弱的一方,北京似乎在寻求增加其杠杆作用的战略。
另外,北京政府明显对里根政府的真实意图不太清楚。在北京看来,卡特政府之后美国对外政策在声调与方向上的剧烈变化证明了其不可预见性,至少从长远来看是这样的。中国同时怀疑,里根总统尽管很少提到,但他可能不再认为中国共产党比苏联共产党更为重要。
与此相悖的是,里根狂热的反苏立场可能对北京有所帮助。因为美国总统已经抢先说出了那个问题,中国感觉到可以减弱他们自己的反苏声音,并继续移向其他问题。在北京,似乎出现了对20世纪50年代的怀旧之情,那是不结盟国家的万隆会议的时代。在万隆会议上,晚到的周恩来总理机智地使发展中国家对中国的力量与友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用抨击两个超级大国的方法,北京希望恢复它在第三世界中的一些特权。一位在中国首都的西方外交官评述说:“第三世界是北京的天然选区。”
苏联已经注意到北京在遣词用语上的变化,并尽其所能来利用它。3个月前在塔什干的一次讲话中,苏联主席勃列日涅夫呼吁中苏两国进行会谈以促进双边关系。5月《真理报》上一篇明显留有政治局痕迹的文章强调,苏联与美国不同,从来没有支持过两个中国的政策。低级别外交接触已经展开。上周,莫斯科16年以来第一次宣布,苏联运动员将在本周参加北京的田径比赛。
中国人对此心知肚明,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应。但是,远离美国并不一定意味着更接近苏联。因为第一,各种问题——主要是使北京和莫斯科分裂的边界问题——离解决还相距甚远。另一点,中国最优先考虑的问题是经济增长,北京意识到莫斯科无法提供中国所需的如此雄心勃勃的技术与经济援助。而美国能做到这一点,因此,尽管中国采取迂回战术,重提纸老虎的老调,但透过表面,中国的对美政策本质上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