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第一天,全国人民欢天喜地庆元旦,而发射测试站的官兵却是在垂头丧气的气氛中搞整顿。
上午召开全站整顿动员大会。弓司令不请自到,宾副司令也参加了。会上,卜溪望站长通报了昨晚的事故,布置了整顿的要求和安排,谈到了自己的教训,随后布置开展整顿的方法步骤。待卜溪望布置后,弓司令拿过话筒,开门见山说:“整顿什么?整顿思想,整顿作风,整顿秩序。同志们,发射测试站是才荣立集体一等功的先进单位啊!是不是骄傲了?是不是认为你们各方面都很过硬了?是不是认为‘神一’能成功,‘神二’也理所当然能成功了?总之,要从思想上、作风上、技术上找问题,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不能自说其圆。”
随后几天,全站上下翻箱倒柜,狠找问题。站长卜溪望将全站找出来的事故、差错、隐患进行认真梳理,归纳出思想作风纪律技术等六类53个问题。真是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卜站长对运载火箭和飞船撞击固定工作平台的事故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发现事故的生成是有条件的,往往要有两三个甚至四五个条件同时出现,才最终酿成事故。若用逻辑门表达的话,是与门的关系。这次重大事故从技术上说,是因为同时具备了如下五个条件:发出启动信号,连接上指令传输电缆,启动信号送到活动发射平台,活动发射平台已经加电,垂直总装测试厂房大门关闭。如果任何一个条件不具备,事故都不会发生。要是从管理的角度来分析,也有几个环节:首先是临时增加的项目;第二是此项目属于规程外的项目;第三是指挥员下达断开指令电缆的口令操作手未听见(这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因而操作手根本就没有执行;第四是指挥员对于断开指令电缆这一至关重要的操作未进行检查;第五是指挥员没有听到复诵口令而且也没有听到执行完毕的报告就贸然往下进行。试想一下,如果这五个环节中,阻断任何一个环节的发生,事故都不可能发生。卜溪望进一步分析研究后发现,事故发生的原因不外三种:思想上不重视,作风上不严谨,技术上不过硬。还是拿这次事故来说,他作为站长,虽然到场了,但没有亲自过问那怕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动作。而宾戈明作为直接指挥员,认为这个项目已经做过多次,不会有错。分队长更是不把这个项目当回事,操作手不够就临时凑五个人滥竽充数,而任务中人员定位是十分严格的。试验作风上的不严谨也很明显,临时增加项目应该有严格审批手续,但这次就是一位领导拍板就增加了;操作前要有经过领导签字批准的操作规程作为依据,而这次就没有形成正式的规程,更没有人审批;进行状态准备时,每个动作都要进行“三检查”,这次连一个检查都没有做,试验队人员也没有到场。技术上的不过硬就更加突出了,参加操作的10名战士中,真正弄清楚活动发射平台的结构、线路和原理的可以说寥寥无几。唉!不出事才怪呢。卜溪望叹了口气,自责自己这个站长没有抓好这些问题。
整顿中卜溪望首先作了检查,宾戈明也作了检查,转运分队长流着眼泪写了三页检查,所有当事人在整顿中都做了认真的检查,表示诚恳接受批评,愿意接受最严厉的处罚。
经过了五天的整顿,卜溪望站长在总结大会上说:“这次事故中,自己负有领导责任。我已经向基地写了检讨,请求给我处分。宾戈明作为直接指挥员,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鉴于这次整顿中认识深刻,态度诚恳,并找出了深层次的原因,提出了下步预防事故差错的有力措施,经过站党委慎重研究并报基地批准,后面的转运仍然由他指挥。希望宾戈明同志不要辜负大家的信任,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把后续任务完成好。”
卜溪望站长望了望台下低着头的宾戈明,停顿一会后继续说:“同志们,大家很关心这次事故造成的后果。经过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对运载火箭被撞击的结构蒙皮、管路、电缆进行了详细检查,电器系统进行了通电检查,固体发动机进行了探伤检查,还进行了相应的计算和模拟实验,认为对运载火箭结构和性能的影响甚微,不影响运载火箭的飞行。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经过分析和实验验证,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不会对飞船飞行造成不利影响。载人航天工程马大总师已经拍板,试验继续往下进行,指挥部决定明天进行垂直转运。同志们,最后的决战时刻到来了,我们发射测试站是有光荣传统的单位,我们是个经受过各种各样考验的单位。站党委号召全体官兵,在‘神舟二号’任务的最后阶段,以饱满的热情,以严密的指挥,以精准的操作,把‘神舟二号’送上太空。”
宾戈明含着眼泪听完了卜站长的讲话。晚饭后,他又一次走到垂直总装测试厂房,静静地望着活动发射平台……
第二天,转运一次成功。
第三天,对耸立在发射塔上的运载火箭和飞船进行了最后的测试检查,一切良好。
第四天,加注推进剂,一滴未漏,按时完成。
2001年1月10日0时45分,宾戈明检查完最后一个动作,从发射塔下来,搭乘最后一辆车撤离发射区,回到了垂直总装测试厂房门外的场坪。他看看表,距离发射时间还有6分钟。
指挥喇叭里传来了卜溪望站长浑厚有力的口令声:
“5分钟准备。”
“1分钟准备。”
“10,9,8……3,2,1,点火!”
“起飞!”
宾戈明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发射塔。只见运载火箭喷出耀眼的火光,从导流槽两面分流而出,似万支烟花齐发。接着传来一声巨响,轰隆隆似战鼓铿锵齐鸣。这是东风航天城献给全国人民进入新世纪硕大无比的礼花,一声震天动地的礼炮,也是华夏儿女挺进太空的又一次远征!载运火箭和飞船轰鸣着冲出地面,挣脱了地球的强大吸引力,稳稳地飞起来了。火箭喷出的光芒剌痛了宾戈明的眼睛,就在他眨眨眼的工夫,运载火箭已经飞到发射塔的顶端。运载火箭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朝东南方向快速飞去……
“‘神二’发射成功了!”
宾戈明擦了擦眼泪,遥望着远去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