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空桑说起
从《大司命》“逾空桑兮从女”一语,我们猜着司命就是帝颛顼之佐,玄冥。
考颛顼的统治地区是空桑。《吕氏春秋·古乐篇》:“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这是明证。又《淮南子·本经篇》“共工振滔洪水,以薄空桑”,和《史记·律书》“颛顼有共工之陈(阵)以平水害”,所讲的都是颛顼与共工争帝的故事。《淮南子》所谓“薄空桑”即伐颛顼,因为空桑是颛顼的居地。“空桑”一作“穷桑”,《路史后记》八引《尚书大传》:“穷桑,颛顼所居。”玄冥是颛顼之佐,所以他的居地也是空桑或穷桑。《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蔡墨曰:“脩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九叹·远逝》:“考玄冥于空桑。”这些又是玄冥居空桑的确证。歌曰:“逾空桑兮从女。”又曰:“导帝之兮九坑。”我们疑心司命即玄冥,所导之帝即帝颛顼。
二 虚北二星
《史记·天官书》曰:“北宫玄武:虚,危。”这是五行说应用到天文学上,将虚危二星派作北方帝的分星。虚既是北方帝的分星,而北方帝是颛顼,所以虚又名颛顼之虚。(《尔雅·释天》:“颛顼之虚,虚也。”)但我们猜想,在天上既有星代表着颛顼,可能也就有星代表着作为颛顼之佐的玄冥。经过研究,我们才知道,这星有是有的,不过它不是以玄冥的名字出现,而是以司命的名字出现的。《月令》疏引熊氏转引石氏《星经》,和《开元占经·甘氏中宫占篇》引甘氏《星经》都说“司命二星在虚北”,这靠近“虚”,即靠近颛顼的司命二星,无疑就是玄冥。
虚北的司命二星,和另外的司禄二星、司危二星、司非二星,共总称为四司。《开元占经·甘氏中宫占篇》引《甘氏赞》曰:“四司续功,采麻襄鹿。”四司的采麻和《大司命》的“折疏麻兮瑶华”,应该是一回事。虽则关于司命与麻的关系的详情,我们还没获得充分的资料来予以说明。
三 冬与阴阳
五行系统中,北方帝主冬,《淮南子·天文篇》:“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冬的特征,据《月令》仲冬之月,说是“日短至,阴阳争,诸生**”。所以“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欲宁……以待阴阳之所定”。这是说:冬至后,时而阴盛,时而阳盛,动**不定,所以要“待阴阳之所定”。《大司命》的“一阴兮一阳”是以冬日的时阴时晴,变化无常,来象征阴阳二气动**不定的状态。他说这现象是他“所为”的,正因为他是颛顼之佐,而颛顼是治冬的。
因为颛顼所主治的季节是冬,地区是属于虚星的分野的北方,所以虚星和冬,在五行家的概念中便发生了联系。《史记·律书》:“虚者,能实能虚,言阳气冬则宛藏于虚,日冬至,则一阳下藏,一阴上舒,故曰虚。”这样解释“虚”字的意义,是否正确,是另一问题;但以阴阳变化来说明颛顼的星名、“虚”字的含义,这和佐颛顼的大司命(玄冥)自称其行为为“一阴兮一阳”,倒是十分吻合的。
四 由空桑到九冈
《大司命》曰“逾空桑兮从女”,又曰“导帝之兮九院”,旧校引《文苑》,“阬”作“冈”,“冈”是正字。“空桑”与“九冈”都是山名。这两座山究竟在哪里呢?
古代地名“空桑”的不止一处,但最初颛顼所统治的空桑当在北方。《北山经》:“空桑之山,无草木,冬夏有雪,空桑之水出焉,东流注于虖沱。”郝懿行说它当在赵代间,大概是对的。我们以为颛顼所居的就是这个空桑。
《左传·昭公十一年》:“楚子灭蔡,用隐太子于冈山。”冈山,杜预《释例》只说它“必是楚地山”,而不能确指其地处。我们以为就是九冈山,王逸《机赋》“逾五岭,越九冈。”《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荆州府部》《山川考》二之五,松滋县“九冈山,去县治九十里,秀色如黛,婉蜒虬曲”。《舆地□□》“荆州松滋县有九冈山,郢都之望也”。我们猜想楚祖颛顼的庙就在这山上,所以他们灭了敌国之后,就到这里来,用那最隆重的人祭的典礼,告庙献俘。本篇的九冈就是《左传》的冈山,“导帝之兮九冈”,帝即颛项,前面已经证明过。
近代学者们早就疑心楚人是从北方迁徙到南方来的。大司命“逾(越了)空桑”之后,又“导帝之兮九冈”,这不只反映了颛项的族人由北而南的移植的事实,而且明确地指出了那趟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