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衔情意结
很多女人为什么不离婚?最大的原因就在头衔,难以拒绝头衔的**。
大官的太太,丈夫是商场闻人的太太,愈在丈夫有外遇的时候,那个太太愈是会扮演鸵鸟的角色,因为她们的身份和头衔都是丈夫给的。
当初,我也有头衔情意结,毕竟我是某某某的太太,我先生官虽不大,也是个“外事官员”。“外事官员”这四个字,对两百年来受外国列强压迫、形成非常媚外心理的中国社会来讲,它是一个非常显赫的名词,但是其价值不只在这个“官”字上,更在于“外事”这两个字的附加值上。
任何人一想到“外事官员”,马上就会联想到钗光鬓影的场面,杯觥交错的欢娱,“外事官员”的夫人们穿着长旗袍,戴着长耳环,手上拿着香槟酒,四处周旋,谈笑风生。同时,我们对“外事官员”这一职位也添附了很浪漫的色彩,因为好莱坞电影看太多了。在欧洲,大使、法官和将军是终身制的,只要你当过大使,即使你退休了别人还是称呼你“大使先生”。以前的欧洲宫廷非常重视外交,宫廷宴会的门口一定有个侍者,拿支大杖,一遇大人物到临,他就“梆梆梆”敲三下,高喊某个大使的名衔。
不仅是外界对“外事官员”这一职位的想象如此,即使我们自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都会有幻想。每次我们到洛杉矶,都要住进那里的大使旅馆,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做到这个地位。换句话说:我的头衔还不在于现有的附加值,它更具有潜在的价值未开发。在“外事官员”夫人的背后,暗藏着“有关部门负责人的夫人”的希望,熠熠发亮一直在**着我。
何况那些丈夫能够给她们更大头衔,她们所拥有的现有身份地位,不必等待开发。
陈若璋教授专作家庭暴力辅导,她就碰过遭遇到严重家庭暴力的女人却坚持不肯离婚,为什么不离婚?女人回答说:
“虽然晚上他打我,但是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用粉擦擦,人家也看不见我的淤伤,我到外面去人家还是叫我王太太。”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如果她离婚的话,就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原因很简单,她从来没有自己创造过头衔或任何财富,她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做太太。嫁鸡随鸡,丈夫是鸡,她也是鸡;嫁狗随狗,丈夫是狗,她就是狗。她没有名字,只是王太太、李夫人;她丈夫是部长,她就是部长夫人;她丈夫是出租车司机,她就是出租车司机的太太。
她们的所有价值都是丈夫给的,离婚要面对的就是这点。
斯人独憔悴
所有的女人都很清楚,当你嫁作别人的老婆之后,你的朋友就一个个失散,最后只剩下丈夫的朋友。
在我的婚姻存续期间,大不了我只做一名初中教师,我自己本身没有家世,也就没有什么世交故友,同学都嫁人了,朋友一个也不剩。我有什么社会关系?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所认识的人都是因为丈夫的关系,他的朋友、同学、同事、长官、上司,还有通过我公公的关系所认识的大人物。
记得看过一则故事,关于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她的丈夫是名人,离婚以前,她跟丈夫到各式大饭店去,侍者都是毕恭毕敬地称呼她,引他们到最好的座位;当她不再是某人的太太之后,她到俱乐部去用餐,侍者的服务态度判若两人。从前,人们会来应酬她、奉承她,如今她一个人孤单地坐着,竟然没有人来和她打招呼,顶多熟识的人坐在远处的桌子旁“嗨”一声,点个头连身都不用起。她思前想后,百感交集。
有多少女人敢于面对这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局面呢?
其实,所谓“冠盖满京华”,所谓“旧识”,都是虚的,都会像烟云一样,消失。我在官场中混过,尤其深知这个道理。当你的头衔没有了,你的名字就没有了,就像被砍了头一样,你变成一个没有脸的女人,人家都不再认得你。
在面临离婚以维持自尊,或是屈服以保住头衔时,我最后选择了自尊。我的损失大不大?很大。如果不离婚,我会有哪些头衔,哪些关系,哪些富贵,甚至一辆凯迪拉克,但如今我得用两脚代步。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什么叫损失?
听过梁惠王和孟子的故事吗?孟子去见梁惠王,梁惠王说:
“我给你高官厚禄,但是你得听我的。”
孟子就举了一个例子:
“王看过大泽中的雉吗?它五步一啄,但是羽毛光鲜,声音嘹亮。虽然必须辛苦求生,但是它本身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它很快乐。而王宫中所豢养的那些鸟禽,每天锦衣玉食,却无精打采。”
正如孟子所作的选择,我也宁可做一只大泽中的雉,对于别人所扮演的笼中鸟的角色丝毫不羡慕。我没有批判的意味,也不是指她们比我低。人各有所爱,只好各安其是。只是看到她们顶着丈夫的头衔,负担还真是重,不像我,无头衔一身轻。走出婚姻,走出官场,回头来看,当×太太真是累人,当施寄青真好。
有一次我和一位女友聊天,我很老实地承认:
“也许我之所以勇于抛弃头衔,得归功于我前夫的头衔实在小到可以让我抛弃而不足惜。也许如果我真是部长夫人、发言人的太太,或是大企业老板的老板娘,我就没有勇气了。”
梁启超谈到读书的乐趣时说,做官很好,问题是没有官做的时候就不好了。感谢老天,自从我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后,如今任何头衔对我都不再有诱力了。
头衔,是助力也是阻力。
圣母情意结
中国社会里男尊女卑非常严重,女人在做妻子和女儿的时候,地位一定比男人低下。唯有扮另一个角色时,她们的地位不但是和男人齐头并进,甚至超越男人,那就是母亲。
因此,中国男人对母亲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当他们结婚以后,从来没有把妻子视为是他的女人,或是爱人,而是当成母亲的化身。所以妻子是圣洁的,属于圣母那一边。男人把所有的情爱都给妾、二奶或是欢场女子,却吝于给妻子,属于妻子的是恩——“一日夫妻百日恩”,中国历代的文人莫不如此——苏东坡虽然在妻子死后填了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但是他侧重的是对妻子的贤惠如何怀念,而非一种浪漫之情。
有很多太太来问我:
“我丈夫有外遇。不是那种固定的外遇,他的对象很多,总是不断有。我生气,可是他每次回来都说他爱我,他还是爱我,他不能没有我。怎么办?”
这样的男人有恋母情结。
专栏作家李南衡说过一则故事,他有个朋友一天到晚不断有外遇,他的太太却很自信,哪怕外遇找上门来要求谈判都不畏惧。那个太太说这种事情她看多了,她自信丈夫仍然会回到她的身边,所以外遇不足惧。
没错。只要做太太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啰里八唆,丈夫虽然在外面搞外遇,但总是要回家的。为什么?因为他从头到尾把妻子当母亲,妻子与母亲的角色重叠。这个做妻子的忘了分析自己的身份,丈夫成了她的儿子,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她永远都在原谅她的丈夫。
有些女人认为,丈夫脚踏两条船,毕竟对自己还是爱的,他至今都还没有弃我而去。她们以这一点点爱来自我安慰,却没考虑到那份爱是对母亲的爱,而不是对情人之爱。那就看你个人喜欢这个角色吗?如果你满意于扮演一位母亲,那么不妨把你的丈夫视为一个不肯成长的儿子。
有一年“三八妇女节”,报纸上登了老琼的一幅漫画,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我有一个少年老成的儿子,还有一个老长不大的丈夫。”
中国男人在处理和妻子的关系上,从不愿做一个成长的男人,他要妻子扮演母亲,他可以任性,可以捣蛋。以前的女人因为传统赋予她们的观念,认为一个妻子只有升格做母亲才有权利,才能和男人平起平坐。做了母亲,就像我从前想的×母施太夫人的角色,就像庙里的菩萨一样,高高在上。即使位高权大如皇帝,碰到皇太后也要下跪,嘴里还得喊皇太后在上,儿皇在下。当丞相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皇帝的母亲可在万人之上了。对于这样的犒赏,女人也聊以**,其他就不敢奢望了,更别谈情爱。
现代的女人可不同了,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这样的角色呢?
在我的生命中,母亲是母亲,妻子是妻子,我要做一个恩、情都在内的妻子,不愿只有恩没有情。所以我并不羡慕有些女人说:
“反正我丈夫玩玩就会回来的。”
放牛吃草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