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本来只想把离婚当作威胁,不料他的回答竟是如此决绝,我突然觉得他的背叛根本是蓄意的,就更加愤怒了。公公赶紧劝我们:
“你们要好好考虑。离婚没那么简单!孩子那么小,怎么解决?”
我丈夫建议他父亲把另一栋房子让给我和小孩住,由他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公公觉得不妥当,反复地说要从长计议,转头问我丈夫:
“你能不能和对方断了?你和她没有小孩。”
我丈夫为难地说:
“断当然是要断啦,如果我们不离婚的话。不过,不能说断就断。”
这句话点燃了我的怒火,我恨恨地问他: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说断就断?”
他毫不迟疑地辩答:
“我跟她也很久了。”
一直在茫然中的我,忽然想到该怎么解决了,妹妹在一旁帮我思考、整理,我提出要求:如果不离婚,可以。把对方及她的父母请出来,我家由我继父和妹妹作代表,加上我丈夫、公公和婆婆,三方召开一次家庭会议,当场要他们两人写下断绝书,从此再不来往。另外,由我公公运用他在政坛的关系想办法将我先生再度外放。只有这样才能斩草除根,解决这件事。公公说:
“你们才回来,要再外放,没那么容易。”
我说:
“没关系,您去想办法吧!反正他在那里也做得蛮好的,可以向上面暗示有这档子事发生,为了保全家庭,不得不如此。”我丈夫不肯了,他面有难色:
“对方的父母不知道,何况她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他坚持要自己了断,却又翻来覆去说不能说断就断。这时,我才觉得这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我提出来的意见,公公婆婆没有意见,他却不愿。那晚就不了了之,我气得半死去睡觉。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第二天早上,丈夫去上班,老大去上学,老二我带着。公公知道我心里不好受,找我谈话,他又讲了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他早就知道我先生有外遇。
公公说,有一次他在衡阳路一家餐厅吃饭,见到我丈夫带着一女人进去,当时我丈夫将她介绍给父亲。回家之后做父亲的就问明了我丈夫,他只得承认那女人是他的外遇。公公训了我丈夫一顿,要他谨慎处理,可是儿女大了,做父母的只能说到此为止。
第二次,这个女人在公交车上被扒,小偷把钱拿走后,在她皮包里找到一张我丈夫的地址,就顺手把所有的证件都寄到我们以前住的旧址(也是我公公的另一栋产业)。东西被后来搬去住的小婶接到了,就拿去交给我公公。换言之,我小叔和小婶也知道我的丈夫有外遇。
拿到那些东西,公公打了个电话把那个女人叫去,将东西还给她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她,自己的儿子是有太太和小孩的,希望她能退出。在往后的谈判里,这个女人一直强辩说她不知道我丈夫有家有孩子,根本就是一派谎言,这点令我非常生气。
第三次,当我公公因胃病住院时,我丈夫在国外写了封信叫这个女人去探病,她还特地送了花去。后来我公公写信骂我丈夫,叫他以后少做这种事。但是,她的花他们都观赏过了。
第四次,婆婆生日,这个女人也送了蛋糕,人家的东西他们也吃了。
更绝的是,我们家的前任家政服务员对后一任家政服务员说,我前夫常常趁公婆都不在家的礼拜六下午带这个女人回去,她还帮忙倒茶、端水,而我丈夫介绍那女人是秘书。
妙的是,后来我问过前夫的同学和朋友,居然他们每个人都见过那女人。因为我前夫带着她到处招摇,同学会也去,宗亲会也去,简直无处不去。
外遇本来是地下情,作为外遇的对象本身也知道自己不能曝光,可是久了以后,她不愿意再站在三角关系的阴暗角,她也要到舞台上去亮相。于是男人就必须以技巧的办法,带着第三者到他老婆不会出现的地方去,让第三者觉得她还有一点合法关系以外的社会地位。同时,男人也看准了,没有人会去告诉做太太的她老公有外遇。
当你知道丈夫有外遇,它发生的时间绝对比你想象得要长久,因为你绝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有个笑话说,一个女人死了丈夫,披麻戴孝在灵堂里,从外面又杀奔过来一个女人,她也披麻戴孝,一到灵堂就放声大哭。做太太的觉得奇怪了,我是未亡人(指寡妇),怎么又多出一个?一问才知道,进来的这个女人是她丈夫的情妇,跟了她丈夫一二十年,生了几个小孩,更好笑的是,这个女人就住在她家斜对门。
外遇的产生一定和地缘有很大的关系。我丈夫的外遇和我婆家住得非常近,只隔了一条马路。我前夫在补习班教托福,这个女人是他的学生。老师和学生之间本来是极不可能产生关系的,问题是他们两人住得太近了,这个女人常常和我丈夫同车回去,久而久之,渐渐成了外遇。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黑色的愤怒
在名歌剧《诺玛》里,诺玛是“都以德教”的女祭司,这个教派一直是反抗罗马统治的,但是诺玛却爱上一个罗马士兵,为了心上人背叛她的信仰。她和他生了两个小孩之后,她的丈夫却移情别恋,诺玛气愤地决定拿她丈夫的情人来祭祀。这时,诺玛的丈夫及时回心转意,要求诺玛原谅,诺玛于是宣布当天的祭祀品是她本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火里,她的丈夫见了也跟着她殉情,最后留下他的情人抚养他和诺玛的两个孩子。
歌剧女王卡拉丝以扮演诺玛闻名,每次都非常入戏,因为她自己的故事就是诺玛的翻版。卡拉丝的丈夫是她歌剧事业的大功臣,不断地帮她开疆拓土,成就了她“20世纪歌剧女王”的封号。可是,当卡拉丝遇上欧纳西斯,她就背叛她丈夫和欧纳西斯私奔而去了。
欧纳西斯的太太,因为卡拉丝的关系而要求离婚,此后卡拉丝和欧纳西斯交往近十年,欧纳西斯一直没有娶她。直到约翰·肯尼迪去世,欧纳西斯忽然娶了杰奎琳·肯尼迪,这使卡拉丝遭到空前的打击。卡拉丝先是背叛了她的丈夫,后被她的情人背叛,她的晚年虽然有钱,却是过得非常凄凉。
很多女人在遭到丈夫背叛后,都有一个想法:如何去报复对方、伤害对方到自己觉得够了本,如果不是让自己所受到的伤害能平复,至少要讨回公道来。所有的伤害中最可能伤害到对方的,第一杀掉配偶——背叛你的人,但是这只会让自己去坐牢;第二杀掉第三者,不过这会让对方觉得你很可恶,进而更怀念第三者;第三杀掉小孩再自杀,这是最毒辣的手段,可以让对方永生永世都想到他作的孽。
有一个“晚晴协会”的会员在接受心理辅导时坦承,她曾经想尽各种方法以求毁人与自毁。
她想过去买一篮鸡蛋,将每个蛋都弄一个小洞,把所有的蛋白和蛋黄都倒掉,里面倒进硫酸,再把蛋一个个封口,然后带着那篮鸡蛋到第三者工作的地点去,将整篮鸡蛋投到她身上,再转身逃走。她的愤怒盖住了她的理智,后来她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不干脆带着一瓶硫酸去浇,何必那么辛苦地去设计呢?不过,她两样都没做。
她又想,要如何去自杀?割腕嘛,需要十五分钟血才会流尽,在流血的过程中非常痛苦;跳楼嘛,万一不死摔成重伤瘫痪怎么办;吃安眠药嘛,药房老板不肯卖太多给她,要买到足量的安眠药,得跑十几家药房,而她又不知道吃多少才有效,万一死不了,灌肠是很痛苦的。最后,她想到孩子是无辜的。
我当初有没有想过杀死对方再自杀?当然想过。但是想到杀人的愧疚在我不在他,我只好作罢。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自杀。我跑去和我妹妹说:
“我很痛苦,我想自杀。”
换上别人一定会说,你不要自杀啊。但是妹妹从小和我相依为命,她不同,她说:
“老姐啊,我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就是你,我们从小和母亲都不够亲。如果今天你要死,我这做老妹的有什么话好讲,只有陪你一起死。”
我问她,那她的孩子和丈夫呢?她说,不管,你一个人在地下很孤独。
我一想,惨了,我一个人要死好像很简单,我可以毒死我的孩子。可是我得赔上我的妹妹,而我妹妹还有两个小孩,他们会失去母亲。
古语云:“匹夫之勇,一朝之忿而忘其生,忘其父母。”匹夫只会做些让家人遗憾的事。我只想到要制裁他,并没有想过我死了,我妹妹会伤心而追随我于地下,我母亲会伤心而发疯,我弟弟会伤心而难过。我的死怎能株连甚广呢?看来,要死都不容易。结果,我当然没死。
愤怒的哲学
有一次,我在“晚晴协会”和会员讨论会务问题,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女人,一脸暴戾之气,进门就问,“晚晴协会”介不介绍私家侦探社?我告诉她,我们是作辅导的。女人又问,她要抓奸,哪家私家侦探社最好?我劝她,抓奸不是最好的办法,何不坐下来慢慢谈呢。女人狂怒地喊:
“我当然要抓奸,我要置对方于死地,我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看这情景,我心里非常难过。好说歹说地请她坐下来接受两个小时的辅导,要找私家侦探社等辅导完再去找也不迟。她坐了下来,仍然一脸复仇女王蜂的表情。两个小时后,她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晚晴协会”出现过。但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看到这些人,就像看到我自己以前的影子。我一方面替她们难过,另一方面又觉得宽慰,自己能从昔日复仇天使的愤怒角色走到今日的心平气和,很多人没有我的幸运。
苏格拉底说过这样的话:“你有权发怒,有权对你应该发怒的人发怒,在你该发怒的时间发怒,在你该发怒的地点发怒。”问题是发怒之后呢?你能不能发愤而图强呢?有人只是发怒,一怒到底。我们要有“大丈夫一怒安天下”的建设性的怒,而不是一怒把天下都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