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1)(1 / 1)

走过婚姻 施寄青 1360 字 10天前

后悔吗?捉奸

这几年,我常常下台中去作有关婚姻和外遇的演讲或辅导。台中的天气比台北好,马路也比台北来得开阔,但是我一直都不喜欢台中,对它没有好感。

十年前,我从美国回来后,第一次下台中就是去捉奸,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妹妹。因为妹夫有了外遇,外遇的对象就住台中,我跟着妹妹和弟弟去捉奸。当时是既愤怒又紧张,抱着一定要将对方绳之以法的心情,很不快乐,这就是我与台中之间的情结。

面临外遇这件事,每一个人自然而然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一定会做些非理性的动作,这就是所谓的泄愤,譬如捉奸、自杀、杀小孩、杀第三者、杀对方,总之就是具有毁灭性和报复性的行为。但是,曾经采取过这些行动的人往往会劝还在情境中的人:

“不要傻了,做了于事无补,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坏。”

话是不错。当你做了自毁也好、毁人也罢的一些行径之后,回过头来再看那些事,都会觉得毫无意义,而且不值得。今天我身为婚变的辅导人员,也常常劝那些要采取愤怒行动的妇女不要妄动。但是,如果她坚决表示要付诸行动,我的态度则是不鼓励也不禁止,甚而在不禁止中又有一点鼓励。让她去做吧!

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清楚,任何一个人被背叛后理所当然会愤怒,进而想要向对方讨公道,这是非常自然的心态。如果你要她去压抑愤怒,只为了社会上的个人形象等不是问题的问题,不去采取所谓报复或泄愤的行动,要这样除非能有适当的人帮她作心理复健,让她在生活中和精神上都能找到寄托,否则纯粹地压抑而没有去化解心中的那种愤怒,日后这个情绪会不时来困扰她。尤其女性到了更年期,会有很多身体上的不痛快,她以为全部是因为生理上的变化,其实是心理造成生理的不快。

当我还跟我前夫分居的时候,有一个学生来找我,他的父亲有外遇,母亲的日子过得很痛苦,她看到我在电视上谈离婚和婚变,希望能跟我谈谈。他说,母亲不会讲普通话,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讲闽南语。我告诉他,老师的闽南语很差,但是比手画脚也可以沟通,没有问题的。

我们约好在学校附近见面,结果不但学生的母亲来了,连他的姨妈也来了。

他的姨妈很早以前就遭受外遇的侵袭,他的姨丈有外遇已经持续十年以上了,十多年来这个女人一直过得非常不快乐。她的年纪才四十多岁而已。

学生的母亲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她一见到我就把我当作她的盟友,用闽南语开始和我交谈。

孩子的父亲年轻时开一家小小的饼干工厂,一个人又是老板又是外务,她是工厂的会计又兼做女工,两人日久生情就步上结婚之途。结婚以后,夫妻俩努力奋斗,把饼干工厂扩展得很大,变成一家食品工厂。本来,他一直是个贤夫良父,孩子们的功课也都很好。不料,就在孩子上高一的时候,丈夫有了外遇。孩子的父亲受教育程度不高,他外遇的对象是一个欢场女子。孩子的母亲受教育程度也不高,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捉奸。于是她跑到高雄去,就在旅馆的大厅和那个欢场的女人狭路相逢。她一上去就出手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很凶悍,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太太告诉我,她如何去捉奸,如何去打那个女人,但是都没有用。然后,她开始求神问卜。

她叙述她的心路历程,把我当作一个很有学问的老师,她相信我一定有一些“很有办法的办法”提供给她。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听众而已。我不时地用我不利索的闽南语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当她描述捉奸的经过,我问她是找哪家私家侦探社,竟然可以帮她捉到。我的意思是,捉奸很不容易,没有抓过的人不晓得它有多难。

我告诉她,我以前也去找过私家侦探社,但是效果不佳。我到台中帮我妹妹捉奸,就是请了私家侦探社,钱花了,却没有抓到,只好亲自出马。她关心地问我,抓到了没有?我说,我们的情形和她差不多,也是在旅馆外面和那个女人狭路相逢,也和她一样揍了那个女人一顿。

当她说到求神问卜,我说我也去过了。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我全都做过。她很讶异,像我这样一个有学问的老师,怎么会采取捉奸和求神问卜的步骤呢?

我说,什么方法没用过呢,从热战、冷战,到“全本铁公鸡”(用各种理由或方法推诿,从而达到不掏钱的目的),甚至用小孩来挽回对方,我都试过了。

她问我,后不后悔呢?

我回答她,也谈不上后悔。本来是后悔的,觉得自己不需要去做那些无济于事的举动。可是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我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样做,也许后来无法把自己理清楚,也许我今天就不适合做一个婚姻辅导专家。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些过程的人,根本难以体会采取那些行动的女人。

那时,我已经快要离婚了,正在和我前夫就离婚协议书上的条款谈判,我内心已经很笃定要签字了。

我没有也不能教给她任何一种如何解决婚变的办法,不过,她从和我的谈话中得到了很大的安慰。因为她发现,一个她认为很有学问的老师,和她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知识的愚妇,在遭遇婚变时所采取的步骤没什么两样。所以,她觉得自己采取的方法是正确的。

她很高兴,为她自己的方法。她问我,施老师你现在呢?

我笑笑对她说,就这样子,让这个情况一直拖下去啊!

她欣慰地表示,一定不要离婚,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然后,她起身和我握手说:

“我们要互相鼓励,不要让那个抢人家丈夫的女人,抢到我们的丈夫。我们就是不要,也不要给别人。”

数月后,我就签字离婚了,我的学生也知道我离婚了。

坏女人胜利了

有一天晚上,这个学生的母亲打电话来,她开门见山地问我:“施老师,听我儿子说你离婚了,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我懒得跟对方一直没完没了下去了!”我说。

她带点责问的口气:

“那不是就让那个坏女人得到你的丈夫了吗?”

是啊,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不那么在乎我的丈夫如何如何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

她不甘心地追问:

“施老师,这样一来,你的小孩很可怜,他们会被继母虐待的。”

我叹口气,这些问题我都考虑过,但我还是决定离婚,我没有再解释。

这位太太怏怏然地挂了电话,似乎觉得我很不够意思,竟然没有坚持到底。

又过了几年,有一次我去“女青年会”演讲,也是谈有关外遇的问题,在路上碰到了这个学生,他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我问他:

“母亲最近如何?”

他回答,还是很不快乐。

我接下去问他:

“外遇的问题没有解决吗?”

他说,还没有吧!

我再问他:

“父亲和母亲有没有离婚?”

他低低地说,没有。

我只好告诉他:

“你妈妈过得很不快乐,你做儿子的不必介入父母的感情恩怨,只是父亲不在的时候,要多给母亲一些安慰和鼓励。”

然后,我看着这孩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