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世间事,绝望就是希望 (2)(1 / 1)

最三国第2卷 范军 2239 字 15天前

徐晃为人谨慎。曹操以为,他和曹洪将构成一对黄金搭档。性格互补的人往往能够成为黄金搭档。这个道理,曹操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曹操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掌握这些貌似浅显易懂的道理,然后在关键时刻灵活运用,这就叫识人,也叫知人善任。

曹操还以为,曹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人善任是一门大学问啊,就像中药的组方配伍,不会配的只知用一种药,会配的天下药材皆可拿来为我所用,治病救人只在弹指间。

曹操自信,自己是配药的顶尖高手。所以曹洪、徐晃一起去守关,他认为相得益彰,刚柔相济,当是人间绝配。

事实好像按照曹操的预料在往前走。因为徐晃确实能很好地遏制曹洪的蠢蠢欲动。

曹洪的蠢蠢欲动应该说也是迫不得已的。一方面是他性格暴躁,另一方面实在是马超攻击得太厉害了。

马超的攻击靠口而不是靠手。他领军来到关下,把曹操祖宗十八代的母系成员都一一问候了个遍,这让曹洪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他准备出兵下关厮杀。徐晃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拦住了他:兄弟啊,忍忍,再忍忍……

大哥啊,忍无可忍了啊。忍无可忍也要再忍。

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姓马的骂的又不是你的祖宗十八代。

骂谁都一样。都痛。那为什么要忍?

你真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明白。

唉,兄弟啊,你白活了。怎么?

人生就是一个忍字。你不会忍,怎么活?

天意弄人

曹洪便忍了。忍了九日。第十日没忍过去。

不是马超们第十日骂得特别狠,而是他们累了。骂累了。

骂累了的西凉军大多弃马在关前草地上懒坐。有些索性闭上眼睛睡大觉了。他们的睡姿毫无疑问对曹洪构成了**。曹洪以为,报仇的时刻到了。他突然带领三千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下关去,直杀得西凉兵们弃马抛戈而逃。

在现场,没有谁认为这样的逃跑是有危险的,除了徐晃。

可此时的徐晃对杀红眼的曹洪来说就像空气一般,无足轻重了。曹洪乘胜追击,表情快意,动作夸张,充满了胜利者的自信与豪情。

恐怖大王从天而降。马岱来了,引军追杀来了。马超来了,引军追杀来了。庞德来了,引军追杀来了。

他们构成了铁三角,角角森严,让曹洪只能选择弃关而走。

毫无疑问对曹洪来说,这是个惆怅的时刻。人生的成败有时候不看你前面走过的九百九十九步路,却只看最后一步。

不错,最后一步的分量重于前面走过的步数总和。因为这一步离目标最近。

曹洪无限惆怅地跪在曹操面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为自己而伤感。为自己犯下的错误。

虽然说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误,可有些错误是应该可以避免的。起码不应该用一座关隘去换。

曹操也伤感。恨天意弄人。曹操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配药师,精通组方配伍之道,可临了还是发现,这药非但治不了人,还害死了人。

配药的学问真是大了去了,有时是人力可以掌握的,有时又只能靠天意。天意弄人,人又该如何呢?曹操落寞地挥挥手,希望世界有多远,曹洪就滚多远。

他没有杀了这个人。不是他不能,而是对自己狠不起心。

错在曹洪吗?错!错在他曹操自己。曹洪只是颗棋子,棋子没有对错,错的是下棋之人。掌握棋子命运的人。

曹操突然间感觉自己老了——天意弄人,再伟大的人也经不起三弄两弄啊……

曹操披挂上阵,准备亲自领兵,收复潼关。他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了。但是曹操很快就发现,潼关是收复不了的。

因为马超。马超太能战斗了。这个小帅哥身上有一股狠劲,谁都抵挡不住。

于禁冲上去了,结果打了回合后,败走。

张郃冲上去了,打了二十回合也败走。

李通的命运更惨,他不是败走,而是死翘翘了。战不了一会儿就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

曹操跑了。只能跑了。

事实上这并不丢人——刘备跑得,曹操就跑不得?况且曹操这也不是第一次逃跑,华容道那会儿比现在狼狈多了。

但是曹操发现,任何类型的逃跑都不容易。毕竟是逃跑,不是跑马拉松,逃命时姿态肯定不那么好看,这一回也不例外。

因为马超太能追了。马超不仅能追,还能喊。他的第一嗓子是这样喊的:弟兄们!快追啊,前面那个穿红袍的是曹操!

曹操就在马上急忙脱下红袍,将自己混同于普通一兵。

马超又喊了:弟兄们!快追啊,前面那个留大胡子的是曹操!

曹操慌了,忙取出佩刀割断自己的大胡子,再次将自己混同于普通一兵。

马超呵呵乐了,再喊:弟兄们!快追啊,前面那个留短胡子的是曹操!

曹操几乎被雷倒!天啊……短胡子都能成为我的身体特征啊,我曹某人什么时候混得这么惨过?!

可是为了逃命,再惨也要坚持下去。曹操索性扯下旌旗一角,包住自己所剩无几的胡子,仓皇而逃,留下了一道并不完美的逃跑轨迹。

总算被曹洪和夏侯渊所救,曹操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曹操心有余悸。马超不死,他的人生之路怎么走啊?

这个世界上总是这样,会有人在前面挡我们的路。挡路者比我们更魁梧,更优秀,更适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他们活得很好。但是我们也要活,甚至要活出滋味,活出威风凛凛来,就像此时的曹操。

曹操用心思了。曹操一向用心思,只是这一回用得狠了些。

因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曹操必须确保马超走上死路。

他密令徐晃、朱灵渡过渭河在河西结营,以前后夹攻马超所部。

马超发现,自己一夜间前后受敌了。不错,他是武功高超,可武功再高,也怕包抄,对男人来说,他的后面是不能站人的。

特别是敌人。当然心仪的女人除外。

这是在战场,不是在情场。这是乱世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天,仗还要不要打下去,怎么打下去,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断。

韩遂跟他说,和为贵。人世间最大的字是“和”字。和不是投降,是握手,所谓握手言和。当然和的目的不是只为了和,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们主动先求和,待来年春天,我们再战不迟。

马超同意了。因为韩遂说的那句话让他怦然心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太富有诗意了,战场上也出诗人,韩遂跟他玩变脸,这很刺激,也很令他欣慰。

毕竟体面的撤退是他能够接受的。接下来,他要等的就是曹操的回复——和是两个人的事,他一厢情愿没用。

心有芥蒂

曹操当然同意和了。

因为贾诩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和字里面出文章。

要打败一个人,有时硬拼是不行的:硬拼只能激起对方的斗志,反而不好收拾,而一团和气中却能做出许多文章。

贾诩建议曹操:诈和。诈和的目的是为了不和。谁不和呢?韩、马二人。“兵不厌诈,可伪许之;然后用反间计,令韩、马相疑,则一鼓可破也。”这是贾诩的原话,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没办法,谋士就是这样,只能在密室里有所作为,虽然见不得阳光,却具备极大的杀伤力。

因为他们要杀的是人心。一般来说,武士能砍下人头,谋士却能诛心,这是谋士比武士厉害的地方。

曹操非常赞赏贾诩的见解。他明白自己不是万能的。手下那么多将领都砍不下马超的头,只能从敌人内部策反了。

不错,在这个世界上,能杀死马超的,只能是他自己的心。疑心。

韩遂能杀死马超吗?不能。如果马超不起疑心的话。

所以要反间。向人性的弱点发起进攻。曹操相信,马超一定会被攻下,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个具备人性弱点的人。

还因为他年轻,没有足够的免疫力或者说抵抗力,心魔很容易兴风作浪。

曹操一人一马站在太阳底下,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拿武器。四周,是韩遂的兵们在围观。

他们不知道这个人要干嘛,因为不认识他。虽然,曹操威名远扬,但有机会亲眼见过的人却不多。

这一点很好理解——越是威名远扬的人越神秘,众人熟悉的只是那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很少能见到庐山真面目的。

曹操也不例外。

所以,曹操这个时候就敢一人一马站在太阳底下,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拿武器。

然后开口——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曹操。

静默。然后那些围观的兵们哗一下退后三尺,包围圈扩大了。这是名字的威力,跟长相无关。

曹操接着往下说。他说别怕,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睛,没有两张嘴巴四个眼睛……兵们乐了,觉得这个名人还是蛮平易近人的。

但是很快他们乐不下去了。因为曹操又说话了。曹操说,我跟你们其实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智商比你们高。足智多谋吧。你们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想混得好,足智多谋很重要。

兵们惭愧,觉得要做名人,还得底子厚。

曹操上面说的其实是开场白,起着类似暖场的作用。他站在这里真正要做的事是和韩遂说几句话。

公开地说几句话。公开而亲密地说几句话。韩遂骑着马走过来了。跟曹操一样,他也没有穿盔甲没有拿武器。

这是韩遂的实在之处,在江湖上行走,韩遂喜欢公开、公平、公正地杀人。他当然可以暗算曹操,趁其不备,一剑封喉。但韩遂以为,那样做其实是一种失败。做人的失败。

因为以后江湖上会传,韩遂做人不地道,是个小人。韩遂不愿意做小人,哪怕曹操拿他自己的性命来换。

曹操跟韩遂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主要内容是忆旧——曹操与韩遂的老爸同举孝廉,他曾经以叔事之。曹操就着这个话题跟韩遂展开了亲切友好却又隐秘的交谈。

因为曹操故意将声音压低,迫使韩遂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其情其状类似于一个窃窃私语,一个洗耳恭听。

难得的是两匹**之马最后也耳鬓厮磨了。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人世间两个小时能发生多少事啊?连马都磨出感情来了。当曹操与韩遂分开时,这两匹马还兀自恋恋不舍、流连忘返。

这样的零距离接触之举很快就让马超知道了。

马超当然不关心两匹马的恋恋不舍、流连忘返——两匹公马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事?他关心的是人。

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很能折腾出事来的。

这是个神奇的时代,什么人间奇迹都可能发生。虽然曹操与韩遂政治立场不同,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化敌为友了。

甚至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真的心有灵犀,一对视就可以了。

马超不知道韩遂与曹操是不是心有灵犀了——他的疑心开始起来了。

怎么回事?要谈一个时辰。

有些话,不得不说。

你们之间,无话。

话是人说出来的。

有话必有心。

有些话,无心。所谓无心之语。

无心之语还是无心之人?

往事并不如烟。我跟曹操,有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也许我看错人了。从一开始。

的确。但不是开始,是现在。

你能对天发誓?不。

为什么?对天发誓的人通常伪诈。真心之人不用发誓。

马超不再说什么。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无语。

一个人的无语是一种很暧昧的状态。它代表了某种不确定性——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我就是不信。感觉。跟着感觉走,听从内心的裁决,马超对韩遂开始半信半疑。

韩遂没有感觉到他的半信半疑。因为马超没有表露出来。这个世界真是暧昧之极——只要不说出来,谁都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对你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一如现在的韩遂和马超。他们虽然还在一起,没有分道扬镳,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开始心有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