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超重出世,宁静平和(1 / 1)

李叔同,名文涛,出家后法号弘一。这是个举世罕见的全才,凡是他涉及的领域,无论是诗词歌赋、书法、绘画、篆刻、音乐、戏剧,还是佛学,后人无不对他推崇有加。书法方面,他将千百年来的书法艺术推向极致,连鲁迅、郭沫若都以能得到他的字为荣。

李叔同的书法主要分为两个阶段,即出家前和出家后。

李叔同十三四岁开始学习书法,不同于一般人学习书法由楷书入门,他最初是临摹篆书,尤其喜欢《石鼓文》,可以说起步非常高。他自制力极强,每天鸡一打鸣便起床练字,数十年如一日。在上海南洋公学读书时,同学黄炎培到他的住所见他,看到四面墙壁上挂的全是书画。当时流行学习魏碑,兴起一股碑学浪潮,李叔同也没有免俗,曾经反复临摹《龙门二十品》《张猛龙碑》等魏碑精品。不过,李叔同写碑跟别人不同,他更注重从碑书中吸取字体结构方面的技巧。出家之前的李叔同书法已不错,但并没有自己的特色。

1918年,39岁的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从此开始了作为弘一法师的生涯。出家后他抛弃了诸般才艺,唯独留下了书法,也就是所谓的“诸艺俱舍,独书法不废”。出家后的弘一法师书法变化很大,之前那种凌厉和源自魏碑的刚劲雄伟的风格不见了,开始变得安详肃穆。

据说刚刚出家的时候,李叔同的字迹依旧是之前的风格,非常强势。当时他为普陀山印光法师写经文,印光认为他的书风不适合写经文,在信中对李叔同说:“写经不同写字屏,取其神趣,不求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必须依正体。若座下书札体格,断不可用。”这些话犹如当头棒喝,弘一由此幡然醒悟。他知道佛界自有佛界的书风,自己既然已经出家,就要遵循。于是,他不再临习魏碑,改学晋唐书法家,如欧阳询、虞世南等人的楷书。

李叔同的书法渐渐体现出了自己的风格,很多友人都很赞赏。

马一浮对他风格的总结是一个字“逸”。马一浮说:“大师书法,得力于张猛龙碑,晚岁离尘,刊落锋颖,乃一味恬静,在书家当为逸品。”李叔同自己也认同这个评价,并回应说:“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叶圣陶曾写了一篇《弘一法师的书法》,其中说道:“弘一法师近几年来的书法,有人说近于晋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呢?实在指说不出。我不懂书法,然而极喜欢他的字。若问他的字为什么使我喜欢,我只能直觉地回答,因为他蕴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堂温良谦恭的君子人,不卑不亢,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就一个字看,疏处不嫌其疏,密处不嫌其密,只觉得每一笔都落在最适当的位置上,不容移动一丝一毫。再就一笔一画看,无不使人起充实之感、立体之感。有时候有点儿像小孩子所写的那样天真,但是一面是原始的,一面是成熟的,那分别又显然可见。总括以上的话,就是所谓蕴藉,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李叔同出家后曾说,书法讲究“四宜”,即“宜沉默、宜从容、宜谨严、宜俭约”。为了体现这四宜,他下笔多平直,尽量减少曲折,笔画非常节俭;结体上他也不主张用提按、粗细、轻重、顿挫等强烈的对比手法。整体上看,他的字没有锋芒,如清风拂水,暗蕴幽香,有一股佛家的空灵境界,一般人难以企及。

一般来说,才华横溢、思维敏捷的书法家大多任性而为,运笔如飞。李叔同同样有才华,同样思维敏捷,但他为了合乎“四宜”的规范,下笔奇慢。刘质平曾回忆李叔同出家后书写时的情况:“书写时闭门,不许人在旁乱神,由我执纸,口报字,师听音而书,落笔迟迟,全副精神贯诸纸上,每幅需写三小时左右,写毕满头大汗,非常疲劳。”

对于李叔同出家后书风的转变,李叔同的朋友,也是研究李叔同的专家陈祥耀曾经总结为三个阶段:“其初由碑学脱化而来,体势较矮,肉较多;其后肉渐减,气渐收,力渐凝,变成较方较楷的一派;数年来结构乃由方楷而变为修长,骨肉由饱满而变为瘦硬,气韵由沉雄而变为清拔。”

李叔同晚年的书法,以抄写佛经的册页、对联为主。字体偏于狭长,用笔较轻较慢,章法空间十分疏朗,呈现一派肃穆、高古的佛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