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来迟一步

赵宝萱完全听不懂张无为和慕老太爷在说什么，她只看出这两个人在明里的简约对话中暗里较劲。

这种情形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颠覆了她对面前这两个人的认知。

就在她想认真的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对话戛然而止了。

慕老太爷的目光转向她，招手：“你过来！”

赵宝萱的反应是第一时间征求张无为的意见，用眼神问他，我能过去吗？

张无为轻轻摇头，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身后拽，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和慕老太爷的视线对接。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张无为的声调不高，语气很强硬：“老太爷累了就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大有转身就走之势。

赵宝萱偷偷着急，这次好不容易有所进展，接待他们的人态度比较开放，她还以为是慕三爷在工地那边跟张无为之间有了什么共识，才特意安排的了这次的行程。

现在看来是她理解有误。

哎，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呢，就这么一走了之好吗？

张无为把胳膊往后拢，像是要告诉赵宝萱，别急，有我在。

慕老太爷的声音有几分恼怒：“我虽然老了，眼力还在，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无为毫不退让：“我们还年轻，耳力好，什么都听得清楚！”

你要说什么就安安稳稳的坐在那说，我们要听就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听。

总之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你若退一步，我就原地不动。

慕老太爷用手抓着椅子上的扶手坐直了：“你让那个女娃站在你旁边，看着我！”

人虽老，声音不高，气势很足。

赵宝萱不由自主的把头探出去露出半边脸：“这样可以吗？”

慕老太爷身边的哑巴使劲的摆手当然不可以，他手脚并用的比划：要像我这样恭恭敬敬的站的笔直！

张无为道多警惕啊，虽然他带了醒神的精油，但这里他还不是完全熟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保证赵宝萱不被催眠：“老太爷您累了就休息。我们虽然年轻，是晚辈，但我们是客人。”

作为晚辈当然会尊重长辈，但是作为主人和客人，相互之间首先是平等的，尊重不过是个人修养的显现。

就事论事的话，客人没有必要完全按照主人的规矩行事，尤其这个规矩让客人感觉到危险，感觉受到了威胁。

他摆明了不会再近一步。

慕老太爷的手死死地抓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爆起，嘴唇微微抖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词儿：“这个女娃儿犯了错，需要接受我们的惩罚。”

赵宝萱一惊：“我犯了什么错？”

莫名其妙的！

“你答应的事，至今没有完成，马上就要连累其他人受惩罚！”说话的是慕村长，语气不容置喙：“你犯了错本就要受惩罚，你师傅替你争取了改过的机会，可你不但不思悔过，还帮着让你犯错的人！”

赵宝萱大大的听着，愣了一会儿，总算是把慕村长话里的几层意思给弄清楚了：“你是说，我是犯错的人，让我犯错的人，就是他？”

她用手指着张无为：“他也没错啊，怎么还会带着我犯错呢？”

她跟她老大在这村里就来了两三回，也就跟牛队长稍微熟悉一点，跟其他人说不上熟，也说不上陌生，每次都规规矩矩的，不让照相就不照相，不让画画就不画画，不该问的问题不问，不该去的地方不去。

就这么文明了，居然还说他们犯了错。

她歪着头又想了想，村里供了这么多的孟婆神塑像和画像，或许在哪里有画有神像她没留意到，不小心碰到了，或者做的言行举止不符合缙村人的标准。

要说因为无知而有所冒犯，她愿意认错。

可是现在他们无缘无故的说她老大犯了错，而她还是去缉拿她老大归案的。

这故事编的有点不靠谱！

慕村长道：“你不信也没关系，但是你犯的错，你自己必须要接受惩罚，因为你的错，给其他人带来的惩罚，你都要加倍承受！”

说完这句话，慕村长把手一摆：“你们可以走了！”

然后他就跟哑巴佣人一起抬着老太爷坐着的椅子返回了内室。

只留下张无为和赵宝轩萱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你刚才跟慕老太爷一直在说话，我看你们两个脸色都挺凶的，你们之前就认识吗？还是有过节？”

“我跟他之前不认识，也没有任何过节。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既然不能愉快的交谈，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咯。

出了幽德堂的门口，赵宝萱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太阳好晒！老大，我们要不要去找牛十一和她师傅？”

“去了也没用，她不会见我们的。”

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常识啊，牛十一是奉了村长之命去给他们带路的，牛十一要说的什么话，肯定也都是村长或者慕三爷他们事先交代过的，他们两个外人去问的话，估计什么也问不到。

“那就这么走了？”

“刚刚母老太爷还说我们犯了错，难不成你临走之前还想去偷把菜吗？”

“想！”

“那就想想！”

听到老大跟她开玩笑，赵宝宣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依然不敢放松：“要不去找郭小七？我看他刚刚跟你聊的挺开心的。”

张无为闭了闭眼睛：“你以为他是听他师傅的还是听我的？”

在拜师学艺的这一行当里，师傅就相当于再生之父，对徒弟有再造之恩。

赵宝轩遗憾的跟郭小七挥手道再见：“以后有空去鱼城玩就去找我们呀。”

郭小七追过来：“我送你们到村口。”

村长刚刚叫人去排阵了。

如果他要是不忙带路的话，这两个人只怕在村里就转不出去了。

师傅并没有交代说不帮他们。

村长也没有交代，说要他帮忙在这里看着一下，别让人跑了。

……

“真遗憾啊，就这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会看到什么稀罕的事情呢！老大，慕老太爷那边说的什么惩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以前看过一个传说的资料，意思就是说如果你遇到有神通会下咒的人，你就念一个咒，那个人就没有办法害你，而且他对你所有的诅咒都会加倍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她当时还想呢，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魔咒的话，那她一定要许愿让别人变得更美生活变得更好。

张无为脸色很不好：“跟我去工地，你坐在副驾驶位，顺便跟我说个话。”

赵宝萱乖乖的坐在前面计算安全带，却在犹豫该不该说话，因为在家里她娘亲开车的时候，她跟赵青山大气都不敢出，连个喷嚏都不许他们打。

张无为踩下油门，感觉到车子的状况一切良好，可以赶在下班之前回到工地，这才吐了一口气：“开头在惩戒堂那里，呃，房屋的结构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我现在开车有点快，你要是觉得能画画就给它画出来，要是画不了，你就在脑子里先勾画一下，我没有过去看的那些地方，有什么特殊的细节你都给画出来。”

“好。”

“你害怕吗？”

“有你在呀，我一点都不害怕！”

……

他们到达大剧院工地的时间比预料的要晚，工地上的工人已经收工了。

张无为拿上照相机，在工地的坑边指给赵宝轩看：“看到吗？这是惩戒堂的大门，二门，东院，西院二进院，三进院，四进院。”

赵宝萱把自己手里的图纸转了一百八十度，看一眼工地，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图：“是真的！”

粗糙的毛坯土地墙壁看上去很小，让人错误的以为能住在这些地下室的人个都是侏儒或者迷你人。

不过她还有一点疑惑：“那些个二三四的院子在哪？在哪里？”

“我用红外线测量仪测过它们的尺寸，跟今天下午我在惩戒堂那里估测的尺寸是一致的。呃，唯一不同的是，在惩戒堂那里是平面的，二进的院子是往后走，在这里他是往地下走。如果惩戒堂那里是九进的院子，那么这里的地下室就有九层。”

也就是郭小七开头说的九泉。

赵宝萱经过张无为的提醒，豁然醒悟：“怪不得说陵墓是鬼魂的宫殿，这阴间一点也不比阳间过得差呀！”

张无为同意：“缙村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看到他们供孟婆婶的话，他觉得缙村作为古城来开发旅游的话，比唐宋广场什么现代化的大剧院都要强十倍。

“慕三爷在哪里？我记得你说过，他一直在工地上混在工人队伍里呢。”

“他现在应该躲在暗处观察我们！”

“啊！那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她无心说的一句我们，竟然取悦了张无为。

他的脸上露出一次笑容：“躲起来做什么？我还要带你下去实际测量一下，比对一下图纸。”

毕竟地下被掩埋了这么多年，又被水泡过，他们就算开发也会有一些错漏的地方。

赵宝萱看看脚手架都已经拆的七零八落：“怎么下去啊？他们工人是怎么做事的？”

“可能是临时刚拆掉的。”

“今天我们在缙村的时候，慕三爷就带着人在这里拆脚手架？”

“正确！”

“慕三爷故意要把你引开的？”

“应这么回事。”

只不过慕三爷的目的，他怎么也没猜透。

其实现在工地上已经准备安排新的工作单位进驻，实地考察一番之后写出报告来，认定考古复原的价值有多大。

如果上级部门确定要保护文物和遗迹的话，到时候张无为就算想要参与开发都不太可能的了。

所以他才纳闷慕三爷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何要处处跟他作对，来阻止他做这些事情？

张无为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勘测队撤走后，他们搭建的架子还一直保留着。

张无为弄了个杠杆滑轮，吊了个大工具筐，把赵宝萱和自己安安稳稳的送到了地下。

“你看这就是大门，我现在往西苑那边走，你往东院那边走。”

赵宝轩到了地下才发现隔远看着觉得很小的地方，站在眼前就觉得工程的宏伟程度，的确令人震撼。

她进去过东院，实地一看就发现工地这里少了一间屋子的构造：“在惩戒堂的东苑这里面供着孟婆，还摆了香炉，地下画了奈何水，还有奈何桥……”

当时她还站在桥边上仔细的看了看，假设了一下，自己要是往底下跳的话，能投胎到哪儿去。

不都说有六道轮回吗？

不过当时她心里不是很害怕的，只是担心自己来不及跟张无为会合，你看周围的环境自己都很熟悉，匆匆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她用手指在地下告诉张无为：“奈何桥在这儿！”

张无为说：“走，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按照他们在缙村所了解到的，黄泉之门和工地下的古代地下工程是相通的，那么在这里旁边一定还有黄泉之门的造型。

赵宝萱脚下突然一松，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往底下倒，连忙伸手喊道：“老大！”

张无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用力往旁边跳。

这时他们两个都感到大地似乎晃动了一下。

赵宝萱惊魂未定：“是不是地震了？”

张无为抬头往四周看，平时有点动静，就会有工人跑出来，这会儿一个人影也不见，刚刚还在工地上走动的零星的几个工人这会儿悄无声息，全都消失了。

他当机立断：“我们先上去再说。”

这时大地又晃了一下，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塌。

眼见着工地四周的坑壁有黄土往下掉落，扬起一片尘土。

赵宝萱紧张万分：“这是不是慕老太爷说的对我的惩罚呀？”

张无为坚定的否决：“不是！有我在呢，什么惩罚也没有！”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最重要的是人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