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周澈的嘱咐下,说季亮不可小看,姜枫、邢刚诸人在接下来的打探中便越发之谨慎与小心,一件件、一桩桩有关季氏的报告如流水一般,送到周澈的案上,虽一时还没有找到足以致其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已经将季氏的族人数目以及门下宾客、剑客人数查得清清楚楚。
姜枫、邢刚等人奔忙,周澈这几天倒是过的悠闲---他遣人把戚绣绣接了来,——白天在乡舍办公,晚上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说不尽的风流倜傥,又赴了许阳的一次宴请。在许阳面前他嘴巴甚严,虽是喝得大醉却半句不提季氏,便是在被许阳义愤填膺地主动询问“黄忠被讹”事时,也只是劝酒说笑,岔开不提。
眼看建宁三年就要过去,建宁四年即将到来,正旦的前两天,周涌来了。听得他人来到,周澈迎出舍外。
只是这回他不是一个人来,周涌和那人乘坐轺车,此时二人站在车上,扶轼而立,却见周涌旁边那人看上去年纪估摸十五六岁,但身长一米七六的样子,略比周澈低了一点--一米七九,相貌么挺帅--朗目疏眉。穿着黑色的衣裳,边角有红色绣饰,头戴高冠,腰缠美带,佩剑悬玉,观之气宇轩昂。
见周澈迎出,周涌不着急下车,先扬鞭笑道:“皓粼,今你也是一乡之宰了,却怎么还是不注意威仪,平帻,不带冠?”周澈受后世那句“羽扇纶巾”影响,好带帻巾。
周澈哈哈一笑,拍了拍腰边的印囊,说道:“百石小吏而已,半通印一枚,要甚么威仪?再说了,乡下地方,便有威仪,又给谁看?来来,进来说话。”
早有随行小厮,拉开车门,请周涌二人下车。周涌对周澈说:“皓粼,这位是颍川颍阴的荀氏子弟--荀攸荀公达。”
荀攸扶着小厮的胳膊,从车上下来,执礼:“见过周君,君之大名,吾慕闻已久,今见真颜,幸会幸会。”
“荀君真是客气了,颍川荀氏,前有先贤荀子,后有‘神君’和‘八龙’,天下望族,大汉名门,澈之微名竟入君耳,惭愧、惭愧.....”
“你们二位还是进去再客气吧。”周涌打趣道。
“荀君请入内!”周澈邀请荀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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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即荀淑。他的8个儿子,并有才名,人称“荀氏八龙”,其第6子荀爽最为知名,官至司空。荀淑的孙子荀彧、荀谌、荀衍、荀悦,从曾孙荀攸等人,都是汉魏之际的风云人物和曹魏集团的重要谋士。
荀攸与荀彧是从叔侄关系,荀彧是荀攸的叔叔,但荀攸比荀彧年长5岁。和周澈周仓一样,辈分问题。
荀彧乃荀淑之孙,父是“八龙”之一,其父荀绲任过济南相,两千石的高官,几个亲叔伯也或任过太守,或当过县令。荀攸的祖父荀昙是荀淑的兄子,曾任广陵太守,从祖父荀翌名列“八俊”,乃当时党人的领袖之一,也曾出任过沛国相、越巂太守,并参与过谋诛宦官这样的大事。颍阴荀氏在士林中之所以能有偌大的名望,大部分都是因此两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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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入乡舍客堂,宾主坐定,周澈又将黄盖和荀攸相识,荀攸道:“真猛士也。”
“澈君,我因找伯涛兄,讨论诗赋,伯涛兄将君之豪歌,告之于我。我听闻之后感觉,君那相和歌---古朴雄浑,慷慨激烈,有自豪之意,如闻战场厮杀,如见旌旗所指、千万劲卒呐喊击敌、席卷海内,令人心神摇动,倒似是先汉之风啊。……,”
“相和歌?!”周澈看了看周涌。
“就是你上次宴请同辈族人那次---‘粪土当年万户侯’”周涌笑了笑。
“啊?!那个啊。酒后胡言,惭愧惭愧。”周澈心里汗颜,真是对不起********闻君出任亭部以来,施恩部中,击贼邻境,如今无论官吏士子,还是黔首小民,对君都是赞不绝口啊!杀贼护民,君之大名,已是名扬豫州。”荀攸夸赞道。
“此本份尔,公达过誉了。”
荀攸喟然叹息,说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真乃佳句。想前秦之末、先汉之初,海内豪杰争并,陈、吴登高一呼,影从千万。项羽霸王之威,令诸侯匍匐跪行,而终天下归汉。武帝击匈奴,大将军七战七捷,冠军侯封狼居胥,威震大漠。一时人物,英雄如许!”
听到荀攸评点前汉的英雄人物,一旁黄盖立志为将,也最好谈论这些内容,他接口说道:“较之高皇帝,光武皇帝亦不逊色,隗嚣所谓‘复反胜邪’?马伏波南定交趾,老当益壮;窦车骑北击匈奴,勒石燕然。以在下看来,本朝人物,丝毫不让前人啊。”
荀攸扭脸看了眼他,说道:“光武皇帝才明勇略,非人敌也,此殆天授。马援良臣择君,平定南蛮,也是人杰。窦宪身为外戚,不遵法令,胆大妄为,遣剑客於屯卫之中刺死都乡侯,罪当死,为赎死,自请击匈奴,侥幸成功,不知悔改,反更跋扈恣肆,最终竟欲欲谋反逆,虽有击匈奴之功,非为臣之道,哪里能与卫、霍相比?”
“窦宪所为固然大逆不道,非为人子,万死不赦,但是卫、霍以强汉之资,前后七征匈奴,长驱六击,大小数十上百战,国耗大半,中原为之一空,而不能获得全胜,窦宪却只以区区北军五校并及缘边十二郡骑士,驱使胡、羌之种出塞,只一战,便在稽落山大破匈奴,一举扫清朔庭,追击到比鞮海,饮马水畔,去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刻石勒功,单就战功而言,却是胜过卫、霍了。”
荀攸不以为然,说道:“窦宪出塞时,虽只带了北军五校、缘边十二郡骑士,但是助战的胡、羌,包括南匈奴在内,却有四万余骑。他勒石燕然的功劳,泰半都是靠这些胡人、羌人得来的。当年卫、霍出塞北击时,才距白登之围不远,匈奴势正强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黄盖欲待反驳,又觉得荀攸言之有理,感觉说不过折了周澈面子,只能沉默已对。周涌笑道:“公覆,荀家族中后辈之中,若论对军事战阵之了解,无出公达之右者。公覆的见地其实也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