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九五之尊,面子大得很哩。魏文帝曹丕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因屡遭孙权戏弄,没有把斗争的矛头指向被打得“三级残废”的蜀国,而是直指吴国。岂料第一次大举用兵,三路南略,竟没有一路打赢。
不久后,吴国正式宣布彻底与魏国决裂,并与蜀国恢复外交。曹丕心里更是窝火,打算教训一下孙权,下令全军总动员,做好第二次南征准备。
有人反对这种军事冒险主义。
侍中辛毗对皇帝说:“天下初步安定,地广而人稀,在这时动用民力,我看没什么好处。先帝(曹操)多次兴师南征,到了长江就退兵了。我们的军队并不比以前多,再次出击也没那么容易得胜。依臣之见,最好的办法是休生养民,实施屯田政策,经营十年再出兵,便可一战而定了。”
十年?在曹丕看来,十年时间太久了,自己恐怕都活不到十年呢。他不悦地说:“以卿之见,我是要把敌人留给子孙吗?”
辛毗答说:“以前周文王也是把商纣留给儿子周武王去解决,因为他知道时机还未成熟。”
曹丕不以为然。当年周文王没能灭商,是实力不如纣王,只能留给儿子去解决。现在魏国实力比吴、蜀任何一方都强大,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早早斩草除根。他不听辛毗的建议,下令大造舟师,以期与吴国水师决战于长江。
为了鼓舞士气,曹丕御驾亲征。他登上龙舟,沿着蔡河、颍水进入淮河,先到寿春,最后进抵广陵。
南方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面对魏国咄咄逼人的气焰,吴国要如何抵挡呢?
吴国所凭恃的,乃是长江天险与精锐的水师。不过,吴军的优势正在丧失。一方面是魏国水师的力量比以前大大加强;另一方面,长江那么宽阔,不可能处处防守,要阻止魏军突破难度很大。
安东将军徐盛建议广布疑兵,迷惑敌人,在石头城到江乘的数百里江岸上大建假城堡与城楼,具体做法是以木头搭起支架,外面裹上苇草,远远看上去像城墙一般。这项伪装工程相对简单,加上吴军的高效率,只用一天时间就在长江南岸建起一道长达数百里的“城墙”。这个伎俩是用来吓唬魏军的,同时让他们不知从何处下手。为防备魏军横渡长江,吴国舟师严阵以待,在江面往来巡航。
此时长江处于丰水期,水位上涨,魏文帝曹丕的龙舟已经抵靠长江北岸。他一眼望去,波涛汹涌,对面岸边,巍然挺立的城墙延伸向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河中央有数十艘敌舟游弋,扯着风帆,乘风破浪。那一瞬间,他的自信心动摇了。以老爹的睿智神武,都兵败赤壁,被阻于大河,自己能行吗?他不由得叹道:“魏国虽有武骑千群,却毫无用武之地,看来是不能图谋吴国了。”
后来明代诗人高启的《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一诗中,有一句:“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说的正是曹丕望江兴叹的典故。
都说江上风波无常,曹丕叹息声刚落,忽而暴风骤起,巨浪袭来,龙舟上下颠簸,摇摇晃晃,船差点翻没。这下子曹丕领略到风波之险,吓出一身冷汗。惊魂稍定后,他问属下:“孙权会亲自前来吗?”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或许他以万乘之君亲征,若东吴只是派出普通将领迎战,未免会令他内心不平衡。说不好听点,若是东吴大将打败了魏国皇帝,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等待数日后,曹丕打探到确切的消息:孙权并没有亲自前来迎战,他顿时感到索然无味。加上风涛不止,也不是开战的良机,何况吴师早在对岸构建数百里长的防御工事,即便突破东吴水师在长江的拦截,也难以在南岸立足。想到这里,曹丕有些气馁,索性仗也不打了,班师回朝。其实他哪里想得到,所谓的河岸防御工事,不过是一堆木头与茅草拼凑起来的摆设品罢了,跟纸糊的墙没有区别。
东吴的迷惑战术果然起到作用,把曹丕给忽悠过去了。魏国军队仿佛进行了一次“长江十日游”,刀也没钝、箭也没少地回来了。这次远征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对东吴的威胁还不如第一次南征。
中国历史上有句著名的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孙权在长江南打鼾,长江北的魏文帝曹丕能睡得着吗?
不灭了孙权,曹丕睡不着。
很快,第三次南征又被摆上议事日程。
公元225年,曹丕召集众臣,讨论南征事宜。建国一久,很多人对打仗没有了热情,也不相信能一战消灭东吴,都消极对待。宫正鲍勋更是一马当先地反对,他进言道:“王师屡屡出征却一无所获,原因是吴蜀联合,唇齿相依,凭借山河之险,难以拔取。去年陛下亲自乘龙舟亲征,身陷危境,大臣们都吓坏了,宗庙差点就毁于一旦,这应该作为一次教训。现在又要劳师远征,日费千金,国家的钱财都消耗殆尽,狡猾的敌人却在耀武扬威,臣以为万不可出兵。”
曹丕一听勃然大怒,朕是请你来商量作战计划的,不是听你放屁的,你倒训起皇帝了。皇帝生气,后果可想而知,鲍勋被贬了官,其他人也不敢提反对意见。没人反对,第三次南征就这样确定了。
魏军还没出动,先传来一个坏消息:利成郡发生一起兵变,士兵们起来造反,杀死郡守徐质,推唐咨为首领。曹丕闻讯后,马上调屯骑校尉任福出兵平叛,唐咨等人走海路南下,投降吴国去了。
真是旧恨加新仇,曹丕加快了南征的筹备。
该年八月,曹军水师开始南下,十月抵达广陵。
这次南征曹丕花了血本,军队总计十几万人,旌旗飘扬,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曹丕亲自在江畔阅兵,这支威武雄壮的军队,摆开横渡长江的架势。
架子是拉开了,不过只是摆摆样子。曹丕不是个高明的统帅,在发动战争的时间点上总是犯错。魏军最大的敌人不是吴国水师,而是天气与水文。前两次南征,正是天气与水文帮了吴国人的大忙。第一次南征,由于长江进入汛期,魏军无法在小岛上立足;第二次南征,遇到风暴,曹丕的座船差点翻了。这次呢,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农历十月已是冬季,长江部分水域开始出现结冰现象,船只难以航行,这个现象也说明三国时期的气候较今天要更寒冷。
望着仍旧波涛汹涌的江面,曹丕又打起退堂鼓,他发出哀叹:“嗟夫,固天所以限南北也。”我们不能不说,与父亲相比,曹丕更为优柔寡断。出征时趾高气扬,临战时畏首畏尾,志大而才疏。南征又一次变成十万人的旅游,千里辗转,很快又打道回府了。
就在曹丕下达撤退令后,一支东吴敢死队悄悄尾随而来。
吴国大将孙韶派出一支五百人的奇兵,由高寿指挥,悄悄渡过长江。夜深人静时,这支敢死队突然向曹丕御营发起进攻,曹丕哪料想得到天降神兵,一时被打懵了,吓得魂不附体。皇帝用的副车、羽盖都被高寿夺走。皇帝出行要讲排场,除了正式御车外,还有副车。当年张良在博浪沙用大铁椎行刺秦始皇时,就是误击副车,没能刺杀成功,所以副车对皇帝也是很重要的。羽盖是皇帝御车的装饰物,别人不能用的,皇家专用。
高寿夺了副车、羽盖后,逃之夭夭。这次偷袭对曹丕打击太大了,上次在龙舟遇险,还仅仅是天气原因,这次敌人杀到眼皮子底下,区区几百人就把皇家车辆抢走了,叫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呢?
与陆路撤退相比,水路撤退问题更麻烦。此时长江江面已开始结冰,愈往北撤,天气愈寒冷,舟师愈受困于河冰。这时有人提出来,索性把这些水师官兵留下,在这个区域屯田,开荒种地。
曹丕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正打算下诏,尚书蒋济慌忙制止道:“不行。这里东临高邮湖,北临淮河,只要水位一上涨,吴国人就会趁机杀来,不能在这里屯田。”没办法,曹丕只得下令向精湖撤退。走着走着,河流越来越窄,水位越来越浅,最山穷水尽,庞大的舰队搁浅了。
没想到撤退之路如此艰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曹丕心情沮丧,水路不通,战船岂不成了一堆废物吗?怎么处理呢?这些战船可不能落入吴国人手中,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如先把一半战船烧了,另一半慢慢想办法。
关键时候,还是尚书蒋济挺身而出说:“陛下先走吧,这些战船我来解决。”魏文帝曹丕也没更好的主意,遂把舟师留给蒋济,自己从陆路先行返回了。
数千艘船只,排起来长度有数百里,在狭窄的水域,调度起来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要把战船从长江水系转移到淮河水系,两大水系并不沟通,必须挖掘人工运河。蒋济当机立断,组织人力同时挖掘四五条运河,把船拖入运河里。中国在秦汉时代,水利技术就已经独步天下了,并产生了如郑国渠、都江堰、灵渠等一系列伟大的水利工程杰作。在跨水域作战中,挖掘运河以沟通不同的水域,这是常有的事。
蒋济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几条匆匆开凿的运河,只是临时性的,不可能像都江堰、灵渠等有匠心独具的设计,如果先通了水,等水面平缓后再通行,那不一定通得过。要顺利把船队开到淮河,必须借助水灌入运河时的冲力。因此,蒋济事先建了一道土坝,截断湖水。等运河开通,船只被拉入河后,才掘开大坝,让湖水涌入,奔腾而下的水流强有力地把船只冲入淮河。这支庞大的舰队总算绝处逢生,避免了覆没的命运,不能不说是奇迹。
魏文帝曹丕对这个奇迹大感意外,他对蒋济大加称赞道:“我原本打算把一半船只烧毁,多亏您设法解救了。您每次提的建议,都合我的心意。从今往后的征伐计划,都要请您出谋划策。”
三次南征吴国,三次都无功而返,而且一次比一次狼狈。除了第一次南征时双方在三个战场同时血战外,其余两次南征,都只打雷不下雨,纯粹是劳民伤财。
早在出征之前,鲍勋就劝谏曹丕不要劳师远征,曹丕非但不听,反倒把他贬官。如今皇帝果然无功而返,等待鲍勋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鲍勋的父亲鲍信是曹操崛起的重要功臣,后来死于黄巾战乱,曹操找不到他的尸体,便刻了一个鲍信的木偶安葬。鲍勋是烈士之后,为人忠正耿直,不畏强权。其实早在南征吴国之前,曹丕与鲍勋的矛盾就很深了。
这个事情还要从曹丕当太子时说起。有一回,曹丕夫人郭氏的弟弟犯了法,被时任魏郡西部都尉的鲍勋给逮住治了罪。曹丕亲自出面说情,哪知鲍勋一点面子也不给,一口回绝了。前面讲过,曹丕的心胸是比较狭窄的,他容不下亲兄弟曹植,羞辱当过俘虏的于禁,这些例子都可以看出其气量小。从此,曹丕与鲍勋就结下仇了。
曹丕登基后,当了皇帝,便开始给鲍勋小鞋穿。鲍勋着实不太知趣,还一个劲儿地直言相劝,常把曹丕惹得勃然大怒,最后被贬官了。但事情还没结束。第三次南征,鲍勋随军出征,回师途中,曹丕每每见他,总觉得他的脸上写满“讥讽”二字,更是怒火中烧,是鲍勋戳破了他英明、正确、伟大的领袖形象,想到这里,曹丕不禁杀心顿起。
机会还真来了。
军队退至陈留郡时,陈留太守孙邕前来晋见皇帝。孙邕与鲍勋交情不错,拜见皇帝后,他便顺便前去拜访鲍勋。这本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岂料却给鲍勋带来杀身之祸。这时鲍勋的职务是治书执法,就是检举揭发违法乱纪之事。孙邕去见鲍勋时,没走大路,而是走的小路,这在当时是犯禁了。
读者们可能会奇怪,怎么走小路就犯禁呢?原来,军营不是一般的地方,何况是皇帝所在的军营,故而不能乱走,得走大路。那孙邕为什么没走大路而走小路呢?原因很简单,军营还没有建好。但是,营垒虽未建好,路标却已经标好了,你得从哪条路走,已是标定在那里了。孙邕就是图个方便,没有按指定的路行走,结果被巡营的军营令刘曜逮个正着。胡乱在营内行走,这是要治罪的,鲍勋认为营地尚未修建好,孙邕不算犯法,把事情压下来,没有举报。
这件事给皇帝曹丕知道了。曹丕这下子抓到鲍勋的小辫子,好啊,你鲍勋身为治书执法,知法犯法,他马上指示:“马上逮捕鲍勋,交给廷尉治罪。”
廷尉名叫高柔,这个官职相当于司法部部长,掌管天下刑狱,他知道皇帝对鲍勋有偏见,为了投皇帝所好,判处鲍勋五年有期徒刑。大家想想,就那点小事,判五年有期徒刑,这个量刑也太重了。参加会审的三名属官反对说:“依照律法,只应该罚金两斤。”
谁也不会想到,曹丕听到判决意见时,竟然龙颜大怒:“鲍勋应该判处死刑,你们竟然想为他开脱。把三名属官拿下交给有关部门问罪,我要把你们这群老鼠一同埋到坑里。”
什么律法,朕即律法。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就因为鲍勋没有举报孙邕走小路,这么屁大的事,竟要砍头。这是哪门子的法律?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文武百官上前纷纷劝谏,没人敢说皇帝践踏法律尊严,只希望皇帝看在鲍勋的老爹鲍信的面子上,将其从轻发落。包括钟繇、华歆等朝廷重臣都来了,为鲍勋求情。曹丕杀心已定,坚持处死鲍勋。廷尉高柔原本判鲍勋五年徒刑,就遭到属下官员的强烈反对,认为量刑过重,谁料皇帝竟然判为死刑。说实话,高柔还是有点良心的,身为刑狱大臣,怎么可以这样草菅人命呢?对于皇帝的最高指示,他坚决不从。没你高柔,寡人还不能杀人不成?曹丕把高柔软禁起来,派人到监狱中处死鲍勋。
鲍勋之死,彻底暴露了曹丕心胸狭隘的一面。
杀鲍勋并不是一个特例,开国大将曹洪也差点成为曹丕的刀下之鬼。
曹洪是曹操的从弟,曹丕的从叔,他不仅是曹氏集团重要的一员大将,在与董卓的战争中,还救过曹操的性命。作为曹丕的长辈及魏国功臣,曹洪怎么也差点人头落地呢?原来曹丕当太子时,手中不宽裕,打算向曹洪借一百匹绢。曹洪是骠骑将军兼都阳侯,此人善于敛财,是个守财奴,吝啬得很,不肯借给太子。曹丕是个相当记仇的人,自己是国家的储君,未来的君主,在他看来,曹洪与鲍勋一样,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笔账得记着,以后老子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自曹操去世后,曹丕终结汉朝,把皇冠戴在头上。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连续发动三次南征,讨伐东吴,但都宣告失败。这三次失败对曹丕打击很大,他总是疑神疑鬼,怀疑鲍勋、曹洪等人会因自己的失利而幸灾乐祸。在第三次南征后,曹丕的神经质已到了极点,几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先是以微不足道的罪名处死鲍勋,而后又将屠刀挥向曹洪。
曹洪犯什么法了呢?
没有。这又是一件离奇的案子。犯法的人不是曹洪,而是曹洪的门客。门客犯法,曹洪就算有过失,也不足以致死。偏偏曹丕杀人杀得起劲,他心里老惦记着当年曹洪不借绢给自己,今天就要让你瞧瞧,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他再次作出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逮捕曹洪,判处死刑。
朝臣大骇,纷纷出手相救,然而曹丕根本不为所动。如果说鲍勋只是个小人物,曹洪可是个大人物啊,哪能说杀就杀。今天能杀曹洪,明天还有谁杀不得呢?怎么办?大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救曹洪,便是曹丕的母亲卞太后。
卞太后一听,气得差点吐血,她气冲冲地教训曹丕:“当年要是没有曹洪相救,我们哪会有今天!”老母出手了,曹丕会听吗?还真不一定。大家想想,曹丕与亲兄弟同室操戈,母亲眼看儿子们内斗也毫无办法,可见她讲话分量还是不够的,不一定能起到关键作用。卞太后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转而威胁皇后郭氏道:“曹洪要是死了,明天我便让皇帝废了你这个皇后。”以恐吓手段把郭皇后拉下水。
人总有弱点的,曹丕就是不听老母亲的话,也不能不听心爱女人的话。郭皇后担心卞太后真的会报复,在曹丕面前极力为曹洪求情,甚至痛哭流涕,眼泪如珠儿串串落下。在两个女人轮番的泪水攻势下,曹丕终于败下阵来,撤回处死曹洪的决定。不过,曹洪虽保住小命,官职、爵位、封地被统统削去,再也牛不起来了。
这一年,曹丕四十岁,正当壮年。
从鲍勋、曹洪两个事件可以看出,曹丕杀人已经不需要理由,而是随心所欲,他扭曲的灵魂随着权力无限制扩大而越发变态。
曹丕气量狭窄,睚眦必报,鲍勋顶撞过他几次就落得尸首异处的下场,曹洪不借他东西险些人头搬家。他的报复心那么强,实属罕见,这是因为他太要面子,自尊心太强。自尊心太强的人,往往内心深处充满自卑。
笔者尝试做个分析:曹丕虽然当了皇帝,实际上他一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父亲高大形象的阴影之下。谁都心知肚明,曹魏帝国是曹操一手打造出来的,曹丕只不过是摘了成熟的果子罢了。论治国,论智谋,论行军作战,曹丕哪一样比得上父亲呢?且不说跟父亲相比,论文学,论风度,他比不上曹植;论武功,论勇敢,他比不上曹彰。
应该说,曹丕内心是比较自卑的。自卑的人往往比别人表现得更自尊,更要面子,同时也更为敏感,会放大别人的敌意,同时也不惜以强硬手段捍卫、维持自己的尊严。这些心理不仅表现在对鲍勋、曹洪的打击报复上,也表现在对孙权的打击报复上。在外交战场上,孙权纵横捭阖,极尽诡诈之能事,令曹丕大丢面子。为了报复孙权,曹丕三次南征,只是孙权不是鲍勋、曹洪,想捏死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前文讲过,任城王曹彰的暴死是个谜。以正史的记载,曹彰是病死;然而据野史的说法,曹彰是被曹丕毒死的。野史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鲍勋、曹洪顶多就是让曹丕丢了面子,而曹彰却是有觊觎国家神器的野心,起码是一度动过这种念头。以曹丕的狭隘心理,毒死曹彰也算不得意外。
正当曹丕铆足劲向暴君之路急驰而去时,善良的命运女神挽救了他,让他的声誉不至于继续下坠——曹丕死了,一个人死了,就没法作恶了。
我想,曹丕之死,与他心理狂乱有关系。
曹丕之死,距鲍勋、曹洪事件不过几个月,他的狂乱已经表现出来了。导致心理狂乱的直接原因,很可能是南征的失利。南征暴露出曹丕性格上的许多弱点,他好高骛远,刚愎自用,既渴望建立不朽之功业,又没有实际才能,理想与现实形成巨大的反差。特别是在后两次南征时,先是受惊于风涛,后又魂飞魄散于敌人的偷袭,这两次他都险些丢了性命,更让他内心充满不自信。我猜他的英年早逝与这两次遇险受惊吓也有关系。舟师北撤途中受困,他竟然想放火烧了战船,显然自信心已全然崩溃。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脆弱,他只好用快意杀人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力量,可以说,此时的他已经有点精神错乱了。
与父亲曹操、弟弟曹植一样,曹丕的文学修养很高,他流传下来的诗作有四十多篇,其中以《燕歌行》最为有名,乃是古代最早的七言诗。另外,他还有一篇《典论·论文》,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作为帝王,他算不上优秀,如果不是死得早,恐怕暴虐程度不亚于南北朝时的那些变态君王。
他窃取汉室,把皇冠戴在头上,不过这个帝王有点水分,只统治了中国的北方而非全部,在位时间也仅仅只有六年。
曹丕之死,对于蜗居西南的蜀汉政权与盘踞江南的东吴政权来说,是进取中原的大好时机。诸葛亮与孙权能否抓住机会,给予曹魏政权致命一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