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后突厥第二任可汗(自立的,未获承认)默啜继承他哥骨咄禄与唐朝对抗到底的遗志,不仅“继位”后继续侵犯唐朝边境,攻占唐朝的城池和土地,默啜还威胁道:快把你们北方六州以及单于都护府割让给我,送来你们的谷种、丝绸、农器、铁等等,否则叫你们生不如死。对了,听说你们南方人最喜欢和人家搞和亲,那么也和我和个亲吧。他的态度强硬,大有和也得和,不和也得和的意思。
当时的执政者已经换成了女皇武则天,她知道对方的威胁可不是虚张声势。早在隋朝时期,突厥这个北方劲敌就成了南方政权挥之不去的噩梦,隋唐两朝都吃过他们的大亏,所以她不敢怠慢,立即紧急召开御前会议,共商应对之策。
对于默啜索要的谷种、丝绸等物资问题,武则天认为可以考虑:我泱泱大国,这点儿东西算什么,如能换来和平,别说这点儿物资,哪怕要我的脑袋……哦,这可不行。所以,武则天听了杨再思等大臣的建议,同意给突厥送去物资,而且还很丰厚。但愿突厥能被“收买”,不再闹事。
再说和亲,也不是不可以,老祖宗早就这么干过,最典型的是西汉的王昭君出塞,换来了几十年和平,值得。可是在这件事上,朝臣们分成了两派,赞成派引经据典,大谈和亲的好处,这生意本钱小利润大,性价比高,做得。反对派以大臣田归道为代表,人家也有道理:突厥向来背信弃义,默啜这个人将来一定会背约,咱们不能把鸡蛋放在和亲这个篮子里,不然到时候这个篮子一旦被打翻,就全完了。赞成和亲的,主要是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大画家阎立本哥哥阎立德的孙子),他认为不能把突厥想得那么坏,咱们只要满足默啜的要求,他一旦成了咱们大周的女婿,看在亲戚的面上,对咱们的态度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到时候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两派在朝堂上争了起来,直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后来武则天说,你们别吵啦,朕决定了,就照阎爱卿说的办吧。
皇帝最终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阎知微不免有点儿得意。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也令其他朝臣没有想到的是,皇帝不想派什么公主嫁到突厥去,而是决定派魏王武承嗣儿子、淮阳王武延秀到突厥去把默啜的女儿娶过来——别人和亲是嫁公主,老娘和亲偏要娶公主,老娘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武则天的态度很坚决,大臣张柬之以“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之女,让咱们的人娶他们的公主,估计默啜不会答应”为由发表了不同意见,就惹得她很不高兴:“你鼠目寸光,不适合在朝为官。”张柬之因为这句话被赶到合州当刺史去了。其他大臣再也不敢多言。
通天元年六月,武则天真的任命阎知微为三品采春官尚书,派他带着大量金银财宝和衣裳为聘礼,护送武承嗣他儿子武延秀北上“迎亲”去了。对于皇帝的信任,阎知微自然感到无比荣幸。
谁也没想到的是,当他们浩浩****到达默啜所在的黑沙南庭,默啜收下丰厚的礼物后,却飞起一脚踢向阎知微,猝不及防的阎知微被踢翻在地。默啜紧接着破口大骂:“你这个芝麻小官,见了老子居然不行跪拜之礼!老子的女儿是要嫁给正宗李唐皇族子弟的,你却弄个姓武的小儿来羞辱老子!”
没想到默啜如此无赖,礼收了,女儿却不嫁。平时巧舌如簧的阎知微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居然无言以对,还被对方吓得瘫软在地。更丢脸的是,听到帐外传来突厥兵要杀了大周和亲团雪耻的喊杀声,淮阳王武延秀吓得号啕大哭,阎知微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倒在默啜脚下,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地请他信守承诺:“大汗您已经收了我们的礼物,反悔好像不太好吧?再说,我们皇帝还要封你们不少人为官,仅五品以上的官职就要封30多个……还请大汗开恩,不然我没法交代啊。”没想到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默啜眉开眼笑:“老阎你怕啥呢?放心吧,我不会杀你,还会重用你,你别回去了,当我的南面可汗吧,和我平起平坐。”
面对默啜的**威,和亲的使团中只有一个叫裴怀古的还有点儿骨气,他一直笔直地站着,只揖不跪,正义凛然。这可把默啜气得够呛:来人,把这小子拉出去砍了!裴怀古不但不怕,还大骂默啜是个不讲信义、出尔反尔的小人。直到副将阿波达干元珍出面劝道“大国使者不可杀”,默啜才命人把裴怀古和武延秀等人拘禁起来做人质。至于那个贪生怕死、没有底线的阎知微,真的被默啜封为“南面可汗”,随他一起投降后突厥的部下也被封了官,最高三品,最低五品。
默啜收买阎知微,自然是看中了他大周高官这个身份,打算把他作为一颗棋子,利用他的声望,以达到顺利南下、攻城掠地的目的,还可以利用这个“先例”,引诱大周其他官员投降,一石多鸟。可惜,默啜的如意算盘最终落空,经过多年征战,大周军终于反败为胜,开始陆续收复被默啜占领的失地,默啜节节败退,阎知微这个傀儡可汗失去了利用价值,被默啜无情地抛弃,在他的大军北还时对阎知微说:“你自由了,哪里来回哪里吧。”
阎知微打死也不敢回去,被主子无情抛弃的他宛若丧家之犬,到处躲藏,惶惶不可终日,不久就落入巡边的大周军之手,被押送到京城。武则天大喜,立刻下令处以车裂之刑,将其五马分尸于西市,命令百官朝他的尸体射箭。武则天仍不解恨,命人剔光他的肉,弄断他的骨头,还灭了他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