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之死:游侠时代的落幕(1 / 1)

功过汉武帝 王觉仁 3575 字 19天前

大汉自开国以来到武帝年间,国家经过了七八十年的发展,在积累下雄厚国力的同时,也逐渐产生了不少积弊和隐患。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以下三大问题:

一、匈奴入侵,边患频仍;

二、诸侯坐大,对抗中央;

三、豪强并起,危害社稷。

武帝刘彻能不能坐稳这个汉家天下,能不能实施大有为之政,能不能在“文景之治”的基础上缔造一个更加强盛的帝国,就取决于他能否妥善解决这三大时代问题。

仿佛是上天刻意安排,经过多年挣扎后完成“逆袭”的主父偃,几乎就是帮刘彻解决这三个问题的不二人选。

主父偃最厉害、最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迅速发迹之后,竟然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接连抛出了三大对策,且无一例外地命中了这三大问题。

首先,朔方城的兴建,对汉帝国北伐匈奴的战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意义十分深远。

其次,“推恩令”的颁布实施,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诸侯坐大”的历史遗留问题,极大地强化了汉帝国的中央集权,可谓厥功至伟。

最后,在元朔二年三月,主父偃又趁热打铁抛出了第三个方案,直指汉帝国“豪强并起,危害社会稳定”的问题。

他在呈给武帝的奏疏中说:“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并兼之家,乱众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大意是,茂陵邑刚刚建立,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把那些兼并土地的土豪劣绅,以及危害百姓、扰乱社会秩序的豪强,都迁徙到茂陵。如此,对内可充实京师人口、繁荣经济,对外可清除豪强黑恶势力,不用诛杀任何人便可消除祸患。

古代的皇帝,通常即位不久便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刘彻也不例外。

茂陵(今陕西省兴平市东北),正是刘彻百年后的陵寝。该工程从建元二年起动工,一直到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才竣工,历时长达五十二年。汉代习惯在陵寝周边设置陵邑,茂陵邑便是当时的一个高端商住区,长安的许多达官显贵都陆续迁居于此,如公孙弘、隆虑公主、司马迁、东方朔、司马相如等。

前文说过,汉朝在“文景之治”后,经济繁荣发展,权贵阶层也随之崛起。除了上层的皇亲国戚和公卿百官外,地方上也出现了许多巨富和豪强。他们聚敛财富、兼并土地、横行乡里、不守法纪,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国家的政治和经济秩序,影响了社会稳定。

在无为而治的文景时代,朝廷还能容忍这些势力的存在,但是到了武帝刘彻执政后,为了建立大一统的国家秩序并强化中央集权,势必要采取有力的措施抑制兼并、打击豪强。

主父偃这个“迁徙豪强”的方案,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炉的,可以说切中时弊,且再一次准确迎合了武帝刘彻的需求。

刘彻当即采纳并实施,下诏宣布:“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资治通鉴·汉纪十》)即天下各郡国的豪强和资产三百万以上的富人,都必须离开原籍,迁居茂陵。

在朝廷的迁徙名单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就是当时名满天下的游侠郭解。主父偃在奏疏中所称的“天下豪桀”“乱众之民”,指的正是以郭解这种人为代表的游侠。

郭解,字翁伯,河内轵县(今河南省济源市)人。其父早年就以“任侠”出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混社会的,在文帝时期遭官府严打,被砍了脑袋。郭解长大后,子承父业,也混了黑道。他个子偏矮,其貌不扬,但为人精明,性格勇悍。

从少年时代起,郭解便好勇斗狠,稍有不痛快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不少人。司马迁称其“阴贼”(《史记·游侠列传》),即性情阴狠、不守法纪。跟许多混黑道的一样,郭解身上有个优点,就是特别讲义气,可以不惜性命替朋友报仇。时间一长,他身边自然聚集了一帮亡命之徒。

郭解带着这帮人,作奸犯科,杀人越货,还私铸钱币,盗墓挖坟——总之,只要你能想到的坏事,郭解几乎都干了。而且他的运气还特别好,每次都能从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溜掉。倘若有哪次没溜掉,一准又会碰上朝廷大赦,他就又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了。

没人料到,就是这么一个年轻时基本上无恶不作的混混,人到中年突然就改邪归正了。他不但开始注重做人的操守,处处检点自己,而且跟人打交道也往往以德报怨。他变得乐善好施,从不求回报;救了别人性命,也从不居功。虽然他的性情依旧阴狠,也还是会为了某些小事杀人,但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崇尚“侠”的精神。用司马迁的话说,就是“自喜为侠益甚”(《史记·游侠列传》)。

在我看来,这既是救赎,也是修行。

正是这种脱胎换骨的转变,让郭解最终成为令人尊敬的一代游侠,而不是一辈子只做一个黑道小头目。就像经典电影《教父》中的那句台词一样:“伟大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伟大的,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显示其伟大的。”

当然,用“伟大”来形容郭解肯定不太恰当;但他的转变历程,却很类似于一个黑道小哥最终成长为“帮派教父”的经典故事。

下面这几则逸事,颇能佐证这一点。

第一个故事,说的是郭解的外甥。这个外甥仗着郭解的名头和势力,做人很是豪横。有一天跟人喝酒,他叫人干杯,对方不胜酒力,他就强行灌人家,结果对方一急眼,拔出刀来就把他捅死了。知道自己闯下大祸,这人只好逃亡他乡。

郭解的姐姐找不到凶手,无比悲愤道:“就凭翁伯(即郭解字)在江湖上的侠义之名,我儿子被人杀了,居然连凶手都抓不到!”

这话显然是说给郭解听的。郭解姐姐的言下之意就是,郭解作为江湖大佬,外甥被人杀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有辱其侠义之名。

这个姐姐毕竟出身黑道家族,本人也颇有大姐大的狠辣范儿,放出这话后,又把自己儿子的尸体扔到大街上,愣是不下葬,以此来刺激郭解。

事情闹得这么难看,郭解不出头也不行了。他派人打听到了凶手藏匿的地点,然后故意放出了风声。凶手自知躲不掉,只好上门向郭解请罪。郭解问他事情经过,那人据实以告。听完后,郭解只说了一句:“阁下杀他没错,是我家孩子不讲道理。”然后就把凶手放了。

就这样,郭解把罪责归到了自己外甥身上;之后收殓了他的尸体,将其体面地安葬了。他姐姐虽然心中愤懑,却也无可奈何。

此事很快在江湖上传开,人们无不称赞郭解的道义,遂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到了他的门下。

随着郭解的江湖地位日益提升,人们对他自然敬畏有加;平时一见他出门或是回家,通常都会恭敬地躲到一边。不过,总有个别刺儿头不买他的账。某一天,有个家伙远远看见郭解过来,就故意“箕坐”,然后一脸傲慢地看着他。

所谓箕坐,就是叉开并伸直了两条腿坐着——这在古代是非常不礼貌的,绝对属于挑衅行为。

郭解觉得这人有点儿意思,就让人去打听他的名字。手下门客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杀了他。郭解却说:“我住在自己家乡,却得不到人的尊敬——这是我自己德行不修,他有什么罪呢?”过后,郭解特意找到县里的官员,私下叮嘱说:“这个人,是我关照的,轮到他‘践更’时,就免除了吧。”

在西汉的徭役制度中,年满二十岁的成年男丁,每年要给郡里服役一个月,称为“践更”;如果不愿意去的,可以缴纳一笔费用,让官府雇人帮自己干活,叫作“过更”。

官员一听是郭解罩着的人,不仅把该男子的“践更”免了,连“过更”的费用都帮他省了。就这样一回、两回、三回,这家伙纳闷儿了,怎么每次徭役都没轮到我呢?于是就去县里打听——这才知道是郭解一直在罩着他。

堂堂一位江湖大佬,居然如此以德报怨,善待一个无名小卒,顿时令此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当即去向郭解“肉袒”谢罪。所谓肉袒,即脱去上衣,**肢体——古代人用这样的谢罪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恭敬和惶恐。

什么叫“以德服人”?郭解用他的实际行动给出了完美的诠释。

远近的少年听说此事,越发仰慕郭解的为人。

作为江湖大佬,帮人解决道上的纠纷,自然也是题中之义。有一次,洛阳有两个帮派,彼此结了仇;当地的大佬为了平息争端,就出面去劝和。可没想到,大佬们前后去了十几位,这两拨人竟然都不给面子,死活不肯和解。

有门客就找到了郭解,请他出面摆平。郭解二话不说,连夜赶到洛阳,分别去见了这两拨人。也许是郭解的江湖地位够高,或是受他的人格魅力感召,这对仇家虽然心里还是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和解。

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人们也许会佩服郭解的急公好义和摆平事情的能力,但要说他的“段位”高到什么程度,恐怕也谈不上。真正体现郭解段位且能够让世人彻底心悦诚服的,还是他接下来的做法。

把事情摆平后,郭解对这两拨人说:“我听说洛阳有很多贤达来调解过你们的关系,可收效甚微。今日有幸让你们听了我的劝;但我一个外地人,岂能夺了人家当地贤达本有的权力?”

说完,郭解连夜离开了洛阳,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他来过。临走前,他特意叮嘱这两个帮派的头领说:“你们暂且别听我的,继续对着干,等我走后,让洛阳那些大佬来调解的时候,你们就听他们的。”

司马迁的故事写到这儿,郭解作为一个“教父级”人物的高大形象已经跃然纸上了。

三言两语摆平了争端,这叫本事;摆平争端后又能“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才叫境界,才叫人格魅力!

中国古人所说的“侠”和“义”,绝不只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在做出这些利他行为的基础上,不居功,不求名,不望报。

真正的侠,就是视一切人间疾苦和世道不平为自己的分内事,该出手时就出手。

真正的义,就是做了很多“摩顶放踵利天下”的事(比如墨子),却认为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不会再作他想,更不会另有所图。

郭解自然还没达到如此高的境界。但据司马迁的记载,我们可以相信,他一定是在朝这个境界努力的。

所以,他才会成为当时名闻天下的一代游侠,也才值得司马迁在《史记》中浓墨重彩地为他树碑立传。

人怕出名猪怕壮。郭解日益显著的威望和传遍江湖的名声,最终非但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倒给他惹来了祸端。

朝廷的迁徙令颁布后,当地官府很快就把他圈进了迁徙名单。

郭解虽然江湖地位很高,但出于游侠重义轻利的本色,他本人没什么资产,至少远远够不上朝廷画下的“三百万”那条线。

可他为什么还在迁徙之列呢?

因为朝廷的迁徙令锁定了两种人,首先是“郡国豪杰”,其次才是“訾三百万以上”的富人。也就是说,武帝这一政策针对的主要目标人群,就是郭解这样的游侠,富人反倒是次要的。

至于针对游侠的原因,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在武帝刘彻看来,游侠这一群体的存在,已然对帝国的政治、社会和法律秩序构成了相当程度的挑战和威胁,必须予以打击和铲除。

自战国以降,迄至秦汉,游侠一直是活跃于当时社会的一种民间自组织力量。战国初年的墨子,便是游侠的鼻祖。墨家既是一个思想学派,也是一个纪律严明的游侠组织,其首领称为“巨子”;墨子便是首任巨子。墨子反对侵略战争,提倡人人相爱互利,且率领众多弟子身体力行,摩顶放踵利天下,崇义任侠,锄强扶弱。

据《庄子》《淮南子》等史料记载,墨子的门徒“充满天下”“不可胜数”。他与门徒皆穿粗衣,着草鞋,少饮食,与贱者为伍,仿佛苦行僧般“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凡加入墨家之人,须严格遵守各项纪律和号令,其核心成员据说有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按司马迁的说法,历史上著名的“战国四公子”——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信陵君魏无忌、春申君黄歇——也都可以归入游侠之列。他们招贤纳士,门下食客三千;显名诸侯,并誉当世。

汉朝立国后,名闻天下的游侠有朱家、田仲、剧孟、郭解等人。司马迁对他们的评价是:“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史记·游侠列传》)

大意为,如今的游侠,其行为虽然不依循法律的准则,但他们说出的话一定做到,要做的事一定坚持到底,已经答应的事一定诚实去做。他们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助困厄之人;经过生死存亡的考验后,却不夸耀自己的才能,羞于炫耀自己的功德,可以说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对于游侠在当时社会上的势力和影响力,司马迁记载了与剧孟有关的一则故事,足以让我们窥一斑而知全豹。

那是在七国之乱刚刚爆发时,负责平叛的太尉周亚夫在出兵之前,专程前去洛阳拜会了剧孟。当他得知剧孟没有倒向叛军那边时,不由庆幸地说了一句:“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

吴、楚七国发动叛乱却不求助于剧孟,我就知道他们没有什么作为了。

一个游侠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竟如此重要,可见其势力之大、威望之高,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

不久,剧孟的母亲去世,从天下各地前来送葬的车乘,竟达一千辆之多。

试问,武帝刘彻在面对这些现象时,他会作何感想?游侠在社会上拥有如此巨大的势力、威望和号召力,会不会让他感到惊讶,进而生出担忧和恐惧?

再来看郭解。他的外甥被杀,凶手来投案,他竟然以江湖道义私自裁决,释放了凶手——试问这么做将国法视为何物?又将国家的司法机关置于何地?

还有,为了展现以德报怨的胸怀,郭解私下跟官员打声招呼,就可以随便免除某人的徭役——那还要朝廷的律法干什么?这么做对其他人公平吗?政府的公信力何在?

最后,郭解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两个帮派间的纠纷——这件事表面看来是江湖上的事情,与官府无关,甚至多少还有维护社会稳定的作用,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因为撇开帮派性质不谈,纯就解决纠纷而言,郭解的行为属于“私力救济”,这种做法源于民间社会的自发秩序,显示了某种程度的基层自治。如果是在制度较为健全的现代社会,这些当然不是坏事,因为它们可以在法律框架内,成为“公权力救济”的必要且合理的补充。

然而在皇权专制的古代社会,尤其是在汉武帝治下,这是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绝对不能容忍的。

对武帝刘彻而言,民间秩序与国家秩序是天然冲突、不能并存的。如果游侠可以凭借他们的势力、威望和影响力私自裁决案件,干预政府事务,实行“私力救济”,乃至左右一场战争,那就意味着朝廷对民间控制力的削弱,意味着官府权威和律法尊严的丧失,更意味着国家的统治根基遭到了动摇。

有这么多理由,武帝刘彻岂能容得下游侠,又岂能不对郭解开刀?

也许是因为郭解声望太高,又或是他私下找人疏通,总之,迁徙令刚颁布没几天,卫青就直接找到天子刘彻,替郭解求情,说:“郭解家贫,不应在迁徙之列。”

上文说过,迁徙令主要针对的是游侠,其次才是富人——所以卫青这个理由实在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其实卫青一出面,恰恰起到了反作用。

刘彻闻言,便冷冷道:“郭解一介布衣,其势力竟然大到让将军为他说话,可见其家不贫。”

这句话足以说明,卫青的出面,令刘彻对郭解的忌惮更深了。

随后,没有任何悬念,郭解及其族人被强行迁入了茂陵邑。

有趣的是,郭解本来没多少资产,可道上的大佬纷纷前来送行,每人随手递个红包,总计竟然有一千多万钱——直接让郭解成了千万富豪。

郭解入关后,关中的大佬们不论之前有没有跟他打过交道,都一窝蜂地跑来跟他结交。

这两个场景,无疑又会加深刘彻对郭解及游侠群体的反感和忌惮。

游侠一向快意恩仇,如今无故被官府驱离家乡,就算郭解道行高深、咽得下这口气,他的族人却未必咽得下。不久,郭解的侄子忍不住,把当时提名迁徙郭解的一个杨姓县掾给杀了,稍后又杀死了其父。

悲愤不已的杨家人进京告状,没想到又被人杀死在了未央宫的宫门口。

居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是要反了天吗?!

游侠竟嚣张到如此程度,这再一次刷新了武帝刘彻的认知。他雷霆大怒,即刻下令逮捕郭解。郭解被迫逃亡,一路隐姓埋名跑到了临晋(今山西省运城市)。此处设有关卡。郭解为了出关,就找到当地一个叫籍少公的人,求他帮忙。籍少公估计也是游侠,在当地有些关系。他之前与郭解素昧平生,但得知其遭遇后,非常仗义,不仅帮郭解混过了关卡,还把他一路护送到了太原。

然而没过多久,官府就根据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籍少公头上。籍少公为了保守秘密,断然选择了自杀——游侠为了救人急难而不惜生命的精神,在此又一次得到了证明。

籍少公这条线索虽然断了,但官府也不是吃干饭的,一番追查后还是抓到了郭解。朝廷有关部门奉命彻查他以前犯过的所有案子,竟发现凡是郭解本人犯下的杀人案,都是在朝廷的上次大赦之前——这就让有关部门很为难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轵县又出了一桩杀人案,再次牵连到了郭解。事情的起因是:轵县当地有个儒生,陪同查办郭解案件的使者闲聊,当时郭解的一个门客也在场,就称赞郭解是贤人。儒生一听,嗤之以鼻道:“郭解一贯作奸犯科,无视国法,算什么贤人?!”结果当天晚上,郭解的门客便杀了这名儒生,还把他的舌头割了。

郭解的门客杀人后就逃亡了,官府始终抓不到人。有关部门遂以此事审问郭解,勒令他交出凶手。可郭解人在牢中,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搞到最后,有关部门只能向天子奏报,说郭解无罪。

这个结论当然不是武帝刘彻想要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些人也太不会办事了!

时任左内史的公孙弘看出了皇帝的心思,随即奏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知,此罪甚于解杀之,当大逆无道。”(《史记·游侠列传》)

郭解只是一介布衣,却以游侠自居,滥用生杀之权,动辄因小事杀人。此案郭解虽不知情,但其罪行比亲手杀人还严重,当以大逆不道罪论处。

这话才是武帝爱听的。刘彻随即下令,斩杀郭解,并夷其三族。

郭解被灭族后,据司马迁所言,江湖上虽然还有很多游侠,但大多傲慢而无德行,基本上无足称道了。随着郭解之死,曾经在战国至秦汉历史上盛极一时的游侠时代,终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