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那一个下午,外婆说:“当你做错了事就必须道歉、接受惩罚、反省。所有的人都一样。”
“如果有些人不愿意做呢?”我暗示的是双马尾辫。
“总有人不愿意道歉,但是你不是那一种人。”外婆瞪着我。
我点了点头,走到副园长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该说谎。另外,我还要为一件事道歉,我知道这有些傻,但是我不该对你有偏见。如果你可以不要一边给我们上课一边吃巧克力,这样你就能戴上蓝宝石项链了。”
副园长脸颊上的肥肉颤了几颤,她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并不生气。她拥抱了我,低声地说:“谢谢。我会戒掉巧克力和酒的。”
回家的路上,外婆突然说:“她其实只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 她不停地吃东西, 让自己变胖, 是因为没有人关心她?”
“是的,她的先生三年前过世了。”
“过世了就是死亡吗?”
“嗯。”
“有一本书说死亡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对吗?”
外婆轻轻地说:“大家都说另一个世界是更好的地方。”
“外婆你觉得不是吗?”
“我不知道。”外婆耸了耸肩,“我没去过,不能随意地评论。”
“说另一个世界是更好的地方的人,其实都没去过这个更好的地方是吗?”
这下子外婆笑了,她摇了摇我的手,说:“噢,宝贝,你真聪明。”
在之后的一个下午,我见识到了“死亡”。
那一天幼儿园放学了,有些家长还没来,几个小孩就在小花园玩。一个短头发的小男孩在灌木丛下找一个足球。灌木丛外一辆失控的卡车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许多人都看到了。有人大喊着让小男孩快跑开,有人在尖叫。
副园长不喊不叫,她扑了过去,把小男孩推开了。卡车停在了她的身上。
园里所有小朋友都去了她的追悼会。
我们跟她的遗像告别。她的遗像是没有发胖时的样子,头发长长的,圆脸庞,大眼睛。但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想起的仍是她摇着胖胖的臃肿的身躯,从走廊处走进教室的样子。
双马尾辫有一天突然说:“为什么蓝宝石不来给我们上课了?”
上课的老师花了好久才让双马尾辫和我们明白,副园长再也不会来上课了。
“我们让她生气了吗?”
“不。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也会有像我一样的小朋友让她操心吗?”
“另一个世界也会有巧克力让她吃个够吗?”
“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会快乐吗?”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都在提问。双马尾辫突然又冒出了一句:“可是我想她呀!”
“我也想她。”
“死亡”是不是就是让人们学会想念?它让大家学会了被动地接受,接受一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因为他(她)死了——这真是一件令人极度痛苦的事情。我把“死亡”列入了“我最讨厌的清单”第一名。
如果可以,我想用“消失”代替“死亡”。一棵树消失了,一把椅子消失了,一只狗消失了,一个人消失了,这么说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总会令人觉得好受些。
七岁的一个早晨,空气渐渐地凉了下来。
院子里除了许许多多的花,还种了大蒜、葱、姜、龙眼树、枇杷。种花的地方由外婆打理。外婆种了非常多的蔷薇,深粉色的、嫩粉色的、淡红色的、金边带粉的。外婆喜欢一团一团的花开,所以她还种了大丽花。大丽花的花瓣重重叠叠,一眼看过去热闹得很。“小茉莉喜欢实用一些的,她读初一时种了一大排的红豆,长得吃都吃不完。”
现在妈妈经常不在家,她的那一片“实用植物”被外婆的花草侵城掠地,已经退居一隅了。
“不能开大朵大朵花的植物都是耍流氓。”外婆的这个说法很武断。
院子里一派花团锦簇,我也挺喜欢的。虽然我也喜欢龙眼和枇杷,但是外婆有时候像一个任性的小孩。我们都知道,对付任性的小孩就是不要和她理论。
天气预报说今年是一个大寒冬,如果是这样的话,得在秋末天气变凉之前把大丽花的块茎挖出来,放到阴凉黑暗的地方储藏起来,等春季来了再栽种。
外婆站在大丽花的中间。它们这时候还开着艳丽繁复的花朵,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到底要不要挖块茎出来呢,还是像往年一样剪掉干枯的枝叶,覆土避免块茎受冻就好了呢?
最终外婆决定不要轻信从没有准确过的天气预报。结果那一年百年不遇的暴风雪来了,但是外婆顾不上那些大丽花了。
妈妈做了一个志愿者去了暴风雪的前线,妈妈只在路上打了一个平安电话,第二天就联系不上了。
每听到一次“你呼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自动答复,外婆的焦虑就更深一层,不过她不想让我也担心,所以她会不停地和我说话。
“小茉莉十五岁之前叫作苏丽花。”
“大丽花的那个丽花?”
“嗯。”外婆望了一下窗外,南方的室外是湿冷的,但是妈妈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风雨夹着雪,“然后你妈妈到了十五岁,就自己跑到派出所要改名。”
镇子的派出所总共有两个人,一个快要退休的所长和一个年轻民警。
“他们和你妈妈解释,必须要由监护人来申请改户籍名。
所长打电话给我,我去了。可是我没同意你妈妈自己要改的名字,我让她只能在丽花和茉莉两个中选一个。”
“外婆你是故意的。”
外婆狡黠地笑了一下:“没错,小茉莉那时候骂我是暴君。”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大丽花或者茉莉,叫玫瑰什么的不可以吗?”
“大丽花和茉莉生命力都特别顽强,一点点水、一点点土壤就能活下去。”外婆摸了摸我的头。
但是在这一年,大丽花的根茎没有熬过寒冻,它们的枝叶枯萎凋零,枝干萎缩软垂,这种不祥的预兆让外婆非常地担心。只要不是睡觉时间,客厅里的电视上总是播放着和暴风雨有关的新闻。
特大暴雪、低温、冰冻、压塌、受灾地区物资匮乏,新闻里出现得最多的词语就是这些。断水、断暖气、断电、断通讯让许多的地方成了皑皑白雪中黑漆漆的孤岛,妈妈就在这其中的一个孤岛上。
外婆在第四天放弃了拨打妈妈的手机,但是她的神经已经绷得紧紧的,一有什么新闻她就戴上老花镜看。
外婆想在电视里看到妈妈的消息?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外婆讪讪地答:“概率虽然小,但不一定没有呀。”
第五天,外婆挖出了院子里所有大丽花的根茎,它们全部都变黑腐烂了。外婆在腐烂的根茎里找到一块相对完好的,可是清洗干净后发现这块根茎没有芽眼,没有芽眼的根茎春天也长不了芽。这让外婆很伤心,她那一天都心神不宁。四点四十七分的时候,我看到了新闻里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大喊着叫外婆来看。
“绝对是小茉莉!”
我们把屏幕定格在那一个镜头上。在一个接受采访的志愿者后面,妈妈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站在一个帐篷前,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神情疲倦地闭着眼睛。
镜头并不长,但是看到了妈妈,我和外婆都安心了。
“妈妈放下我们跑到别的地方去,让我们很担心是不是很自私?”我问。
外婆摇了摇头:“妈妈到别的地方去,是因为有人比我们更需要帮助。”
“可是我们很担心她。”
“嗯,我们很担心她。”外婆没有反驳这一句话,她轻轻地抱住了我,“不过现在我身边有你,你身边有我。”
“但是谁都不能代替另外一个人。”
大丽花死了,外婆在来年春天没有再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另外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种花可以代替另外一种花。
“ 妈妈” “ 外婆” “ 副园长” “ 双马尾辫” “ 沈婆婆”“年轻民警”“周雅南”……还有“爸爸”——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意义都无可取代。
我明白这一点,但是还记得我开篇说什么了吗?我已经适应了“没有爸爸”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你默认燕麦小米粥作为你的早餐之后,或许有些人会在某一天想换一下口味,用冰激凌和鸡蛋当早餐。但我不是这种人。
十一 一个童话的启示
星星恢复得很快,它被蟒蛇咬到的右后腿跑起来有一些不自然,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妨碍它奔向所有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
如果星星是个人类小孩,那么它一定是好奇活泼坐不住的那一种类型。
两只海象试图再来我们家,但是外婆没有原谅他们,所以门总是锁着的。
周六的中午我骑着平衡车,带着星星去玩。阴天,空气里有一些沉闷的湿润味道。
当那个女孩出现的时候,星星吠了她几声。
“不欢迎我吗?”她的脸上没什么笑容。
“有一点意外。”
“你以为我不会再来了是吗?”她双手交叉着,慢慢地走在我的身边。夕阳映照着她的黑色T裇,有一种奇异的金属感。
我不想回答,我们默默地往前走。星星很健忘,它经过被蟒蛇缠绕过的地方,表现得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们走过了街道,街道两旁有些房子已经荒废了。主人搬走,藤蔓爬过了半边墙壁。一户人家里有一株龙眼树和一棵石榴树。石榴年年结果,一颗颗小小的、红红的,像亮了灯的小灯笼,却不好吃,汁液苦涩。再往里一点是一棵龙眼,每年夏季龙眼结的果子肉都是脆甜的,很是好吃。可惜除了我,大概也没什么人会走过丛生的杂草和瓦砾去摘了吧。
我停在这一个荒芜的小院前。
那个女孩站在我的身边,风吹过她的长T裇,衣服下露出单薄的腰肢:“苏乐乐,你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这句话让我吓了一跳,我望向了她。
“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姐姐,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姐。”
我叹了一口气,坦白说,我真的叫不出口来。这不是我没礼貌,而是关系到原则。
那个女孩等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一笑,她转移了话题:“有人说人生最大的坏处和最大的好处都是一样的——就是你在感受到快乐的同时也常常感受到痛苦。”
“没有一个人能永远快乐,除非是彼得·潘。”我耸了耸肩,“这个理论并不新奇。”
“我刚刚看了一个科普,它说有一些痛是某一瞬间产生的痛,有一些痛则不然,它会纠缠你很久。痛苦的体验很难下定义,它就像是一种感觉,但又不仅仅是感受,它来自你的大脑神经系统。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说她心痛死了,她的心实际上一点伤口也没有,但这种痛苦体验是真实的,足以让人崩溃的。”那个女孩认真地望向了我,说,“你心痛过吗?”
我摇了摇头,逃避着她的眼神。她现在,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指头似乎都在向我叫嚣着:我们痛苦死了。
“我帮不了你。”我说。
“你帮不了我。”那个女孩重复着这样的话。她明白了我的拒绝,然后像下定决心一样:“我不应该把痛苦带给你,我希望你能像彼得·潘一样,不是永远都长不大,而是永远都不懂忧愁。”
我们继续往前走。那个女孩心事重重,但却拼命地装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只是来找我聊天,在小镇寂寞的街道上散步。
星星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它跑起来有点瘸,就像是控制不了平衡要摔倒一样,但是它从没摔倒过。它不是一只能静得下来的小狗,它在我们身边绕圈圈,追着一片树叶一只蝴蝶。
它对一个空易拉罐很感兴趣,小心翼翼地用前脚碰一下后,易拉罐发出了一声脆响,它急急忙忙地跑回到我们身边。
“嘭!那是一颗炸弹哦。”我这样告诉星星。
星星乌黑亮泽的眼睛看着我:你这个骗子。
那个女孩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们走到了沈婆婆杂货店的那一段时,那个女孩突然说:“其实你可以骑一下脚踏车了。”
“嗯?”
“就是那种脚踏车。”那个女孩指着沈婆婆店前的一辆成人单车。她走过去一看,朝我狡黠地一笑,说:“没上锁呢!”
我不知道是受了她怎样的蛊惑,总之我放下了平衡车,傻傻地走到了蓝色成人单车的前边。她让我坐到了车座上。可是这和平衡车不一样,我的脚尖根本够不到地面。
“没事,保持住平衡就好了。”她抓住了后座的铁条,“你不敢骑吗?”
小孩子的世界里永远都有用的一条激将真理——你不敢吗?我有点害怕,但是我怎么会不敢!我坐上了车座,手把住了车头。我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站在一处二十米高的跳台上。
那个女孩的力量从车后座传了过来,她的声音也很有力量:“你可以信任我。”
在信任和防御之间,我通常愿意选择信任。妈妈说这是容易上当受骗的性格类型,不过外婆也说了做人老是提心吊胆地防备别人没意思。我的双脚从地面提起。
“踩在脚踏上,转动,顺时针往前转动!”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骑脚踏车和骑儿童平衡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我是说当脚尖够不着地面的时候,那种来自大地的紧实感消失了。你的脚放在脚踏上,向前拼命地转圈,这就好像是一个人踏在海浪上,在海面上跑了起来。骑脚踏车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儿童平衡车没有车链和车蹬子,要用脚持续蹬地来滑行。骑脚踏车稍微蹬脚踏快一点,车就像是要飞出去一样——像在海浪上奔跑,也像是飞翔。
这种感觉真好。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车后座,但是我控制住了平衡,可是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怎么让车停下来啊!”
星星和女孩在我的身边跑。汗水晶莹,在女孩的脸上如朝露绽放。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遇到她这么几次,只有这一次我见到欢乐像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一样,她笑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像一朵花,漂亮极了。
“不要蹬脚踏了,等车速慢下来,就握住车把的车刹,慢慢地握紧,车就能停下来。”女孩的声音在风中像树叶翻卷。
星星吠了两声,表示刹车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是车刹,我停下了蹬脚踏,但车还是依着惯性往前滚动。我摸到了车把上铁条状的东西,慢慢地试了一下,这铁条能动。可是车速没有减缓,我有点害怕。
这就好像我不想跳二十米高的跳台,但是身后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用力握住了车刹!太用力握住车刹的结果是车陡然停了下来,我都来不及反应,脚踏车就往一侧倒了下去!
说真的,这时候我应该放开车把从皮座上跳下来,但是我没有,我的样子一定很蠢——我的双手依然紧握车把,整个人一动不动像一截木头,我想我要和大地亲吻了。
那个女孩的笑声回**在我的耳边,她笑得很放肆,很开怀,跟我生日的时候看到了一套《哈利·波特》或者《安德的游戏》那种开心差不多。
我没有撞到冷硬的大地。我掉到了一个比大地要柔软得多的洞穴里。脚踏车倒在了地上,但是我被女孩抱住了。她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是某一天我推开了门,感受到阳光落在肩上的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其实我不应该扶你的。”女孩放开了我,她手指的温度仍残留在我的皮肤上,像是薰衣草在微风中摇摆的那种触感,“每一个想要骑脚踏车的人都要摔上那么几跤的。”
女孩说话的样子又有些沧桑了。我扶起脚踏车后,我们之间又有了一层奇怪的疏离感。我一开始以为那种疏离感是因为她总是板着脸,几乎不笑。后来我发现这疏离感其实是来源于我——我不想让她靠近我的世界。
我学会了刹车,期间摔了一次,但是连一点皮都没擦破。
就像女孩说过的一样,“不摔几跤是学不会骑脚踏车的。”
这个下午总得来说过得挺有意思的,我们最后把脚踏车推回了沈婆婆的杂货店前。
“我走了。”她朝我挥了挥手。
“要不要到我家去吃晚餐,我外婆晚上做肉末酸菜饼。”
“不要了。”女孩转身,她的背影很单薄,她和我一样,其实都只是一个孩子。
在我骑着平衡车回家的街道上,星星叼到了一个正方形的钱包。
我和外婆几乎无话不谈。常常嚷嚷着跟大人有代沟的小孩一定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我是一个幸运的小孩,因为我遇到了和我无话不谈的外婆——我和外婆之间像有一层亲密的胶水。
外婆听了我下午学脚踏车的事情,就讲了一个故事给我听。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戴着小红帽的小女孩挎着她的小篮子走进了森林。她的外婆住在森林的另一边。她准备了千层酥蛋糕和红茶,想和外婆一起喝下午茶。森林很大,每一棵树都像浩瀚宇宙中的一颗星星。小女孩一个人在森林里走呀走呀,她觉得口渴极了,她想到了篮子里的红茶,可这是要送给外婆的。小女孩一开始只是觉得渴,后来她饿了。饥饿的感觉就像是胃里着了火一样,烧得她都快焦了。小女孩给自己鼓劲,她是一个好孩子,她绝对不会因为自己饿而且渴,就把美味的食物拿出来自己一个人吃掉,和外婆一起分享美味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就在小女孩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棵结满了苹果的苹果树。苹果又大又甜,饱满多汁,像一瓶汽水。小女孩摘了几个,美美地吃了一餐。她觉得喉咙不干了,腿也不酸了,但是她没有走,她站在苹果树下咬着手指头一直在思考: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良心如此不安?
小女孩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森林,来到了外婆家。可是这个下午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美味。
“外婆,这个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吧。”
外婆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想要编的是‘不靠自己努力而去偷摘苹果的小女孩是走不出森林的’。这是童话定论,也是人生准则,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结局太残酷了,不适合你听。”
我假装我不明白,但是其实我懂得这个童话里的言外之意。那棵苹果树就是我,小女孩是那个男人。一棵小树从栽种、培土、施肥、开花、结果要经历多少漫长的岁月,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是有人妄想不劳而获就得到这一切。
外婆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无法原谅是因为受到的伤害太大了。我想抱一抱外婆,告诉她苹果树自己也会努力长得更好,但是我怕吓到她了。另外,我捡到了钱包的事没有告诉外婆,这是一个秘密。